這座白骨旗門陣鋪展開來,天空都灰蒙蒙的一片,那四頭壓住陣腳的骷髏各持兵器,同時隱入陣法之中,隻剩下一團模糊不定的灰白雲團不住翻滾。


    沈彥秋這是第三次接觸陣法。


    第一次是衍山之時,心真宗的四個築基修士以八卦明光帕布置四象陣,不過那一次他神誌不清,那幾人布置的四象陣又極為簡陋,毫無阻礙的就被他破了去。


    第二次是在積雷山,胡夢媛以惑神珠布置迷神陣,他受製於陣法的禁製,隻得封閉五感六識強行催動千機帶,這才破陣而出。


    當初渡劫之時,雖然袁無極用定海符催動聚靈陣,助他壯大經絡開辟紫府,但是聚靈陣隻是純粹的輔助修行作用,不同於爭殺困敵之類的陣法。


    沈彥秋雖不通陣法,卻也知道陣法之數不出一元、兩儀、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宮、十位天幹以及十二位地支之外。


    其餘一應變化,都在此類之中。


    不過陣法一道自成一脈,其中之繁複不在練氣問道之下,修持有成之後威力更是不可估量,也是天地間數的著的正統問道之法,尋仙之訣竅。


    這一次清華道君淩空布置白骨旗門,論陣法之精妙更在令合陽和胡夢媛之上,他有心真正感受一下陣修士不同尋常的力量,便沒有第一時間以水火鋒衝殺一氣,而是頂著太陰炫光鏡意欲陣中一行。


    這也是為什麽他說出那句:讓你輸的心服口服,死的明白的原因。


    你以陣法相阻,我便破了你的陣法,你還有何話說?


    這座白骨旗門陣,核心明顯是以魔道心法催動,四頭骷髏魔按四象方位壓住陣腳,按理說該從外部破陣才是最為明智之舉。不過沈彥秋有太陰炫光鏡護身,水火鋒破障,倒也不虞有失。


    進的陣來,景色便大為不同。


    從外麵看這座白骨旗門,隻是方圓數十丈的一團烏雲,血肉一般蠕動翻湧。陣中卻另有乾坤,頭頂仍舊是灰蒙蒙一片不辨天日,腳下卻是一座高聳入雲的白骨大山,其中各式各樣的骸骨簡直數之不盡,不拘哪個種族何種類別都有。


    大山頂上立一旗杆,巍峨聳立。旗杆頂上倒掛一麵三角大旗,上麵繪著一頭三頭六臂的白骨,口中噴吐魔火,胯下乘一頭猙獰骨獸,六臂各持兵刃。


    三角大旗之下立一白骨王座,底座皆由頭骨堆砌而成,扶手處兩條粗大的脊柱拱起,兩側是數十根晶瑩燦白的彎月肋骨,背後用許多手爪交錯疊加,捏成各種手決,緊緊擁簇在一起當成靠背。


    清華道君端坐王座之上,一手持牌,一手持劍。


    牌、劍皆由白骨構成。


    王座之下血紅色的根莖密密麻麻,從無盡白骨的縫隙之間穿過,將淩亂的屍骸串聯成一個整體,似乎正是之前鎮守清華洞的那株大柳樹,隻是不見樹幹樹枝。


    整個白骨旗門之內,除了血管一般的根莖之外,隻剩下一片慘白。


    腐敗的屍氣不停衝刷,整座陣法當中都沒有一絲生氣。一接觸到太陰炫光鏡的鏡光就如雪消融,絲毫不能浸入。


    清華道君端坐王座,竟似和沈彥秋沒有任何衝突一般,甚有禮貌的笑道:“難怪道友敢隻身闖我陣法,原來是有如此依仗。”


    “區區屍氣,能奈我何?”


    沈彥秋冷哼一聲撤去鏡光,滾滾屍氣立即包裹上來,瞬間就將他吞沒。裹住他的屍氣一層壓著一層,濃鬱如同實質,幾乎組合成血肉一般。


    洶湧的紅光暴射,隻見沈彥秋渾身火氣繚繞,裹住他的那團屍氣血肉猛的一顫,當即四散奔逃。沈彥秋也不開啟炎魔法身,隻將丁火掣金輪上的火光催動起來,渾身燒成一團赤白烈焰,高溫所到之處,屍氣無不退避。


    “清華子,你若隻有這般手段,趁早引頸就戮,貧道還可留你一點真靈轉生。”


    沈彥秋鐵了心的要斬殺清華道君,言辭之間卻比尋常時犀利了許多。


    清華道君端坐王座之內,渾身都被白骨鎧甲包裹,哈哈大笑道:“道友如此盛情,貧道銘感五內!自當一一為道友演示白骨旗門,以款厚賜!”


    兩人已是打生打死的情況,清華道君說起話來仍舊如謙謙君子一般,隻是說到後麵眉頭下壓,瞳孔上揚,兩側嘴角高吊,滿心的殺意再也難以掩飾。


    將手中令牌一舉,骸骨大山上白骨飛揚空中,根據大小形狀和位置的不同,逐漸重組成一支白骨大軍。


    當先一陣骨兵身材矮胖,皆持盾抓刀,掩護中間一陣手持骨弓的箭手,後一陣雙手各握一杆白骨長矛,背後斜斜插著一排五根,和手中長矛相同,皆指向沈彥秋。


    唯有空中一陣骨兵肋生雙翼,背後長著一溜尖銳的骨刺,下肢彎曲萎縮,一手持飛鎖鉤爪,一手抓一支細長的腿骨圓筒,在空中布成雁形陣勢,繞到沈彥秋後麵圍攏成半圓形,將沈彥秋壓在中央。


    四支大軍皆有數百眾,且各有一員身材倍化披甲套盔的首領壓陣,與布置白骨旗門的旗號上繪製的骷髏魔極像,該是那四頭骷髏魔演化而來。


    白骨大軍轉瞬既成,清華道君持符仗劍發號施令,弓箭手頓時萬箭齊發,封住他上下左右以及前方的空間,長矛手雙手飛如車輪,背後插著的骨矛隨去隨生,取之不盡,一出手就是一線白芒飛攢,細如發絲恍惚不見,隻往沈彥秋周身穴竅而去。


    沈彥秋入的陣來,就察覺和外界的天地失去了聯係。


    這旗門陣中並非沒有靈氣,而且還異常充沛,隻是這股濃鬱的靈氣都是毫無生機的屍氣死氣,沈彥秋就是有炎、凍二道過濾屍氣中的雜質,也不敢貿然吸收煉化。


    如此一來,隻能以自家紫府積累的法力對敵,便打不得持久戰矣。


    “周天三百六,赤帝坐南穹!”


    沈彥秋高呼一聲,身外赤白光焰衝天而起化成一尊三丈巨人。那巨人麵目威嚴,魁梧難當,一頭火發蓬鬆燎燒,須眉戟張如五條火龍扭動,眼耳口鼻中黑煙滾滾火焰熊熊。


    巨人肩寬體厚,赤裸著上身披一領火焰披風,下半身卻如一道煙霧,沉在沈彥秋兩側肩頭,一掌豎起在前一掌捏訣在後,掌心火焰流轉,正是三百六十五柄三氣神火刀!


    沈彥秋以炎魔法身變化赤帝法相,雖不得其神但唯求其形。正是要以這尊火焰帝王鎮壓屍骨大軍!


    克製屍氣死氣,當以鳳凰淨世焰為先,天生就是一切陰寒屍鬼的克星。不過鳳凰飛天而去,孔雀和大鵬也銷聲匿跡,這世間便再也沒有淨世之火。


    其他諸如太陽真火,南明離火,甚至是傳自太上道尊的三昧真火,自然也都能克製白骨旗門的變化,隻是沈彥秋所修的炎魔道,最終變化就是凝聚南穹赤帝的炎魔法身,卻不能成就太陽真火和南明離火這種火焰。


    然赤帝為火中帝王,統禦周天火氣,一切火法以赤帝為尊,此時變化赤帝法身自是再好不過。


    這尊赤帝法身雖然虛幻模糊,亦無王者之威儀,但沈彥秋控製著它禦使三氣神火刀,卻比自家使來更為得心應手。


    清華道君以魔道法門祭煉白骨大軍,所射之箭所投之矛都是屍氣所化,最擅長汙穢神兵法器之屬,一旦沾染便難清除,非但靈性會被損傷,就連本體材質也會被屍氣腐蝕,化成一堆頑鐵。


    就連沈彥秋的火焰劇烈蒸發之下,那些燒去的屍氣也轉化成無形的屍毒,被白骨大軍吸收,凝聚在手中兵器之內。


    三氣神火刀如煙花般炸開,在矛林箭雨之中往來衝突,屍氣滋滋作響,每撲滅一柄三氣神火刀,就要消耗一片長箭,待到三百六十五柄三氣神火刀消失一空,兩陣骨兵已經射了數十輪!


    不過清華道君有陣法作為依托,聚集天地靈氣的速度,遠勝過不敢吸收屍氣煉化的沈彥秋,自然不怕這種消耗戰。反而巴不得沈彥秋一直使用大威力的神通,這樣他體內的法力消耗更快,也就死的更快。


    無論是這些骨兵還是它們使用的武器,都是白骨旗門裏的屍山演化而來,縱然沈彥秋法力如海一般將屍山化去,最後仍舊要麵對法力充盈的他。


    隻要不出紕漏,這本是必勝之局。


    “遙遙熒惑星!”


    一套三氣神火刀打完,沈彥秋麵色如常的盯著清華道君,知道他手中符、劍是控製白骨旗門陣的根本之所在,自己這般以法力硬拚實屬下策,趁著此時的空擋將身一縱,升到極高的空中,化成一顆妖豔的火球,軌跡故而自左向右,故而由右向左,飄忽不定。


    沈彥秋化星高升,底下三陣骨兵雖然也能空戰,所仰仗的都是手中可以遠距離攻擊的武器,雖也能借助清華道君的力量飛空追擊,但速度卻難以相比。


    清華道君令牌一動,雁形陣的飛天骨兵頓時振翅疾飛,手中拿著的白骨圓筒射出一點星芒,化成一片菱形網扣,頓時在空中組成一張天羅地網,上下合圍。


    天羅地網的陣勢一成,飛天骨兵便把骨筒往身上一插,雙手甩開鉤爪定住網麵,要一舉捕捉四處飛動的火球。


    箭手矛兵全都原地僵立不動,隻有最前排那一陣刀盾兵大步奔跑,手中骨刀轉成一輪刀槳,上下牙一磕發出一陣滲人的“咋咋”聲,借著奔跑助力,奮力將手中骨刀拋出,拉出轟隆隆一片破風聲,斬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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