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門陣中沒有日月星辰計數,隻是不明不暗的一片灰白,兩個人片刻不曾停歇,也不知道打了多久,沈彥秋的戰鬥經驗終歸不比清華道君,被他一牌拍在後背,趁著微一踉蹌的功夫,白骨巨棺張口一兜,便將他收了進去。


    入得棺中後,沈彥秋這才長長喘了一口大氣,明亮的北鬥星光以及背後的北鬥真形也消失無蹤,似乎這座白骨巨棺隔絕了他和外界的所有聯係,就連星鬥大力也不能滲透。


    這一番拚鬥少說也有幾個時辰,大半天的功夫,沈彥秋渾身上下竟無一處不痛,無一處不傷。不過他並不在意,反倒是一場酣暢淋漓的戰鬥讓他心滿意足,便是身上斷掉的骨頭和翻爛的皮肉,也都不放在心上。


    他本想著清華道君將他收入棺中,必然備下了強力的殺手將他煉化擊殺,卻不想除了一片漆黑之外,竟然什麽也沒有。


    便是空落落的什麽也沒有。


    放出三氣神火刀當做火把,原本該赤紅一片的火光也變得昏暗,縱起目力極望,也看不出一兩丈外的景物,那灰蒙蒙陰暗暗的一片虛無之中,似乎連他的目光也吞噬了一般。


    他指揮一柄火刀對著前方劈砍,卻軟綿綿的渾不受力,仿佛劈中的不是骨棺,而且一塊綿軟的血肉,亦或是濃鬱粘稠的虛無,且連一絲聲響也無。


    那口巨棺雖然碩大無朋,亦不過隻有一間房屋大小,五七步就能橫跨前後,這一刀劈出去怕不有數丈遠,隻是被貌似濃鬱粘稠的血肉遲滯,卻並沒有碰觸到骨棺。


    他一邊放出三氣神火刀四下探索,一邊趁著空擋趕緊修複強勢,這才算是穩固五髒六腑,把身上破敗腐朽的傷口清理幹淨。


    隻是他修複傷勢之時,倍覺吃力,仿佛法力消耗比正常要多上數倍不止。隻不過修複一下肉身的傷勢,就覺得有些頭暈起來。


    三氣神火刀向四麵八方飛出,雖然飛不過數丈距離就被一股粘稠的東西擋住,隻是任他如何前進或者後退,也無法達到。


    而他也覺得越來越昏,非但四肢開始酸軟無力,視線也模糊起來,有一股趕緊躺下好好睡一覺的衝動。


    他舒服的往地上一坐,那地麵軟綿勝過厚厚的絨毯,隻覺得無比舒適暢快,心頭催促自己躺下的聲音越發明顯,他迷迷糊糊之間也覺得甚是困乏,忍不住便往地上躺去。


    “嘩啦啦!”


    忽地一片水聲自體內響起,就見原本化成大河依偎著天河虛影的千機帶,忽然變成青灰色束帶的模樣,在他紫府中微微一攪,細微卻清晰的水聲瞬間便將他驚醒。


    “好古怪的白骨棺!差點著了它的道!”


    沈彥秋一躍而起,渾身止不住的打了個冷顫,兀自有些後怕。


    這口巨棺不知不覺的影響他的思維,真鮫劍和水火鋒竟然都沒有示警,隻是一直潛藏不出不太待見他的千機帶察出端倪,發聲將他驚醒。


    這口巨棺是白骨六件法器之一,斷不止收攝一途。想了想棺材的作用,沈彥秋頓時有些了然。


    怪道他進了巨棺之後就神思昏迷,隻願長睡不醒,怕是自己這般躺下去之後,就真的隨了自己長睡不醒的意願。


    察覺到體內生機隨著法力緩緩流逝,任是閉合毛孔鎖住精氣也不能阻止,沈彥秋不敢在等,渾身法力一振,三氣神火刀四散飛射,狠狠朝四麵八方砍去。


    這骨棺純是骨質,隻是內部卻軟綿如血肉髒腑一般,就是沈彥秋腳下踩踏之處,也似毛毯似泥沙一般,不著力便陷下去一塊,倒不像是棺材,反像是進入了某個東西的腹中。


    三氣神火刀勢如破竹一般衝開十幾丈,便被逐漸濃鬱粘稠的物質阻擋,任是沈彥秋如何催動法力也不能前進分毫,就連熊熊燃燒的火焰也燒不去灰蒙蒙的霧氣。


    長歎一聲,沈彥秋有些不情願的拿出了水火鋒。


    他敢進入陣法之中同清華道君相鬥,不僅是為了見識一下陣法的威力,也是因為有太陰炫光鏡破虛,水火鋒破障的手段壓著,不虞後路可退。


    他本想用自家的一身本事,同清華道君鬥上一鬥,卻不想過分依仗水火鋒的能力,故而方才一身傷痕累累之時,也不曾想過取出水火鋒破了陣法出去。


    奈何這口巨棺著實詭異,竟然能抽取他的生機法力,三氣神火刀也不能突破,他不敢久等,隻好取出水火鋒來。


    祭出一麵太陰炫光鏡在身前,清冷的光輝好似滿月凝華,滾滾朝前方照射而去,鏡光範圍內的霧氣如雪消融,露出臉盆大小的一個透明空洞,空洞的盡頭鮮紅一片,好似剝離皮膚的血肉,微微蠕動抵抗鏡光。


    見得巨棺內壁出現,沈彥秋揚手丟出水火鋒,一紅一藍兩色光芒互相纏繞著,鑽頭一般迎著內壁鑽去,身後拖曳的尾光寸寸消失,化成無數個水火鋒按照距離的遠近,同時和本體會合,輕飄飄的釘在內壁上。


    便是利刃切豆腐也不如這般爽利,水火鋒毫不費力的衝開一個渾圓的缺口,沈彥秋將身一縱飛了出去。


    旗門陣中的氣息仍舊鬱結沉重,卻比巨棺內的無盡死氣要輕鬆一些,沈彥秋擎著水火鋒將丁火掣金輪往上一燒,借著火力將自身與屍氣隔開,這才好受了些。


    如今打到這個程度,沈彥秋自己心裏也十分了然,雖說十方魔道神妙無比,可自己修行時間太短,縱然將許多神通法術領會,也比不得這些老牌築基修士浸淫自身道法的時長。


    便是衍山郡那裏,真要真刀實槍的幹上一局,他也知道難以奈何令合陽,就算他不擅戰鬥,可是隻憑借星辰金凰斬,沈彥秋也是追之不上。


    無論是凍魔道還是炎魔道,他雖然都禦使的順手,真要論起威力來,同一般的修士對陣自然無往不利,實則也算不得很強,同清華道君這種硬手相比,隻不過中規中矩而已。


    不是十方魔道不強,而是他自己不夠強。


    沈彥秋剛一破開白骨巨棺,清華道君已就得了感應,甚至連破開的缺口都沒補上,不等沈彥秋做反應,將身一晃收起幾件法器,催動骨獸跳將過去,肋骨彎刀一掠驚鴻,自上而下劈砍過去!


    非但一刀怒斬而下,便是胯下巨獸也張開血盆大口,噴出一道墨綠光線,迎風就漲化成一條九頭大蛇,九個蛇頭一股腦兒的撞向沈彥秋心口!


    沈彥秋剛剛燒起丁火過濾雜質,不想清華道君行事如此果決,全然不顧法器損傷,而是先出手攻他。猝不及防下他隻來得及噴出真鮫劍橫在頭頂,緊緊架住了肋骨彎刀,卻沒時間顧及九頭怪蛇,倉促間隻放了一麵太陰炫光鏡,也沒有完全凝聚出來,就被九頭怪蛇一把撞碎,狠狠衝在胸口!


    沈彥秋狂噴鮮血,整個人炮彈一般飛射後退,一路上劈裏啪啦響個不停,卻是胸口的骨頭和肋骨節節破碎,發出的聲響。


    錯非太陰炫光鏡擋了一擋,便要被九頭怪蛇當胸穿過,攪碎了心肝兒不可!


    饒是如此,這一擊也撞的他紫府震蕩,胸口塌陷一塊下去,整個胸腔的骨骼都碎成粉末刺進髒腑之中,就連胎息的狀態也被阻塞。


    修行者一旦進入築基境界,就能摒除後天呼吸的存活狀態,以胎息的內循環之法維持內髒的生機,就算進入虛無空間也不會因為沒有空氣提供元氣而內髒衰竭。這也是標準的隻要有法力存在,就會入水不溺,入火不焚。


    如今他被從胎息狀態下退出來,頓時覺得屍氣入侵體內,髒腑之間的傷勢急劇惡化,所有的器官都在飛速衰竭下去。


    他心神一陣恍惚,趕忙運轉炎魔道,以烈火焚燒肉身,總算是驅除了腐敗的屍氣,隻是肉身的傷勢卻不能急切間修複,整個中丹田也就是膻中穴都毀壞一空。


    好在如今的修士,都是修煉下丹田氣海位置開辟紫府,基本上沒有三元合一同時修煉上中下三部丹田的法門,所有的法力都凝聚在紫府之中,故而才沒有因此喪失去戰鬥力。


    清華道君一擊得手,見沈彥秋引火燒身驅除屍氣,也沒有乘勝追擊的意思,隻將六件法器一收,將九頭怪蛇托在肩膀之上,說道:“你倒是有些本事,盡然能破開佳夢棺的封鎖!我這口佳夢棺有增、持、多、廣四個變化,想不到你竟然能全身而退!”


    清華道君穩占勝算,頗有些居高臨下的意味,三頭六臂的白骨一陣晃動,最終化成一尊一手持劍一手托棺的碩大骷髏,胯下的骨獸也縮小身體,穩穩的馱著清華道君。


    那口微縮的骨棺隻有一掌大小,上麵被水火鋒破開的缺口也像是一個漆黑的斑點,正在迅速縮小消失。


    所謂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天長地久,永無歸路。


    佳夢棺最大的特點就是以增持多廣四個變化,引動人心中但願長眠不複醒的狀態,任你道心堅固如鐵,也脫不得四般變化。


    沈彥秋縱然也有築基後期的道行,但是被佳夢棺收攝進去,便是忽然突破金丹境界,也難以輕鬆脫離。


    可惜他千算萬算,把所有能想到的不利因素都給算計清楚,卻少算了沈彥秋手中還有水火鋒這件法兵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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