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彥秋很想問一問仲雲虎,隨他一起進入離恨界的驢東來在哪裏。


    碧波譚一戰,驢東來多有袒護,直到和童元浪對陣四象塔時,驢東來還暗中使手段助他,這份恩情不可謂不大。


    沈彥秋不是迂腐之人,更不像那些沒頭沒腦被牽著鼻子走的蠢貨一般,緊抓著什麽正邪不兩立的口號不丟,把驢東來當做生死大敵一般的魔道妖人。這個世界哪裏有什麽黑白分明的善惡之分?世人眼中的妖魔不一定就是惡,而以正道正宗自居的神道、人道不一定就是善。所謂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君子坦蕩。


    過猶不及暫且不提,須知恪守本心,問心無愧的道理。


    恩仇必報方是男兒本色,沈彥秋堂堂八尺男兒,這等同於救命的恩情,豈有不報之理?


    這份恩情不能償還,在他心裏就永遠是一個心結,有害無益,甚至會蒙蔽靈性遲滯道心。


    可惜,仲雲虎當初攔截徐沐白,法力波及之下,差點將沈彥秋也打殺,沈彥秋不找他報仇已是難得,日後有機會也要抓仲雲虎打一頓出氣,此時又怎會與他交集?


    罷了罷了,來日方長,總有再見驢東來的時候,那時節再一發償還就是。


    其實靈威皓的來意誰都明白,就是想站穩神仙道第一宗門的跟腳,讓許一樂把他當做座上賓對待,到時打贏了這場仗,也是南疆派係在神仙道弟子靈威皓的帶領下,降服了不聽教化的離恨界土著,更能彰顯出神仙道的功績。


    隻是這事兒非得許一樂提出來才好,那樣才能顯得靈威皓的身份地位,否則他自家先開口無償出力,便失了至關重要的主動權利。


    不過許一樂根本不拿他當回事,一個勁兒的說些不痛不癢的話,幾次靈威皓近乎直白的暗示,也被他顧左右而言他化去。


    十二正宗在座的,有神道神仙道、大悲宗、金雞嶺,人道無量劍宗、寸心門、名花流,妖魔道元魔山、自在魔宮、黃花觀,除了龍神殿、大普度寺和幽冥鬼道,十二正宗三有其二,神仙道想在離恨界拔頭,不說南疆答不答應,便是其他幾個宗門也必然不會答應。


    曉月千光心頭冷笑連連:這廝怕不是得了失心瘋!螻蟻一般的道行,也敢扯著神仙道的大旗擺譜!若是你老師雷震在此,修為境界壓旁人一頭,也還有囂張的資本,你又算個什麽東西?


    牛聖嬰和曉月千光一樣心思,也懶得看他討厭的嘴臉,有一搭沒一搭的和仲雲虎小聲瞎扯。


    蘇瞳眉頭微皺,看了看爛泥一般癱在座椅上的秦問柳,不想摻和到他們爭權奪利的勾當裏,索性和許一樂告聲罪,扯著秦問柳便回去了。


    蘇瞳一走,和她關係還不錯的施秀清也坐不住了,本身她就是直爽剛強的性子,自打靈威皓一進來,她就瞅著眼煩,更是懶得跟他多費一句口舌,隻是先前大戰林黑兒之時出的力氣不小,這時候也不好提前抽身而去,好在蘇瞳打了樣,她也跟著說了聲,與蘇瞳一道走了。


    妖魔道扭成一個小團體,沈彥秋也和勾離瑾、夏符颺坐在一起,顧元歎更是神遊天外閉目養神,一個個都各顧各的,隻斜眼看靈威皓接下來如何。


    “我有一陣,號曰太宵。”


    靈威皓將這些嘴臉盡收眼底,眼中寒芒一閃,翻手取出一串玉鐲,每一枚都有巴掌大小,五個鐲子彼此串聯,顏色不同形製卻一樣,色做青、紅、白、黑、黃,按五方五行。


    “太宵役靈陣,正反五行、生克變化顛倒隨心,可破陸傳亓五行歸元陣。這副太皓鐲便是布置太宵役靈陣的核心法器。雖然以人為陣不如以物為陣威力巨大,但勝在靈活機動,隨時可以移動攻擊。我以午督或旭督攝一陣腳,占住南方離火位,城主大人再找三個不同屬性的高手分占三方,我居中執掌樞紐,頃刻間便能將五行歸元陣破去。”


    “介時無有玉石俱焚之患,諸位也可放開手腳廝殺。”


    太字至尊至貴,常人不可輕用。三元道尊與釋迦二聖乃先天五太化生,世人尊稱三元道尊時,皆以太上起始。君不見修行道無論是人還是物,隻要名稱中帶有太字,俱都是了不得的人和物。


    大力魔王牛太煌,青蓮劍仙李太白,勾離瑾的太皇真經,李玄嬰的師父太乙祖師等等。


    靈威皓手中的鐲子敢以太宵為號,由此可見一斑。


    許一樂並沒有太過欣喜,問道:“道友以為,何人可入陣主持?”


    靈威皓笑道:“無量劍宗有水母、真罡兩柄絕世名劍,可占北方壬水、西方庚金,當然,大悲宗以庚金劍氣名揚天下,也可由大悲宗的道友占住西方庚金位陣腳。至於東方甲木,原本我最適合,不過這太皓鐲是我祭煉的法器,我若不占住中央樞紐,便發揮不出最大的威力,故而隻能請其他人攝位,執掌甲木。”


    靈威皓侃侃而談,眾人皆默不作聲。


    沈彥秋聞言,甚是尷尬的小聲道:“兩位大哥,這家夥到底打的什麽主意?我不曾修煉大五行庚金弑神氣,斷然不可能進去主持陣法的。而且馮茂然的性子,更不可能讓施秀清跟他一起出!”


    夏符颺道:“靈威皓應該是在神仙道待的太久,養尊處優慣了,以為誰都要順著他的心意行事才是理所應當!我看呐,除了他們三個之外,絕不會有人願意陪他一起主持這什麽太宵役靈陣!”


    勾離瑾嘿嘿笑道:“他若不說自己居中統攝陣法中樞,倒還有成功的可能,隻是他太把自己當回事,無形中就犯了眾怒,自然是要吃癟了。”


    見大家都是聽如不聞的架勢,許一樂擺擺手道:“此事稍後再議……我與陸傳亓約定鬥將五場分出勝負,如今滿打滿算也不過贏了一場,還是施道友全力施為,以重傷為代價贏了一局。如今還有兩場,自然是隻能勝不能輸,不知靈威道友有何良策?”


    “城主大人以為陸傳亓會信守承諾,以幾場輸贏定離恨界的歸屬?”


    靈威皓當即收起太皓鐲,嗤笑道:“我雖然長坐上雷洞隨恩師修行,卻也聽人說起過南疆離恨界,殺生王陸傳的名字,以九轉巔峰比肩元神宗師,於陣法一道的浸淫更是出類拔萃,便是放到修行道,也是了不得的大高手,必然能成就神嬰駐世長生!這等天命風流的人物,會以區區幾場賭鬥決定自己的命運?”


    “真要是如此,他也不配叫殺生王!”


    靈威皓站起身,輕輕拍了拍桌子:“說到底,離恨界是南疆的離恨界,不是我神仙道的離恨界,也不是在座諸位的離恨界。我幫一把是情分,不幫也是本分。倘若城主大人無心布置太宵役靈陣,我也不會強求,至於出手上……還是如城主大人所言,此事稍後再議吧!”


    許一樂起身拱手四方,嗬嗬笑道:“說到底這也是我南疆的家事,本不該以此叨擾各位道友。不過陸傳亓布下封鎖結界,諸位想要全身而退,也少不得要和真空道走上一場才有機會出去。說是恰逢其會也好,命中注定也罷,諸位若是不來南疆,自然也不會碰到這檔子事,想來也是諸位道友同我南疆的一場緣法。”


    “諸位乃是天道正宗,家大業大,休說請諸位共同出手,便是單請任何一位,我三皇城也付不出足夠的代價。畢竟和真空道乃至整個離恨界對陣,必然有性命之危,不是我說的難聽,真要是哪一位隕落於此,我南疆也賠償不起!”


    許一樂微微躬身,態度誠懇。


    勾離瑾當即站起身接口道:“許老師說的在理!這事兒本來就和諸位無關,有願意幫忙的,我和許老師自然是感激不盡!若是不願幫忙,那也是諸位自己的選擇,我三皇城也斷然沒有記恨的道理!此事全憑諸位自己決斷!”


    牛聖嬰給仲雲虎使了個眼色,仲雲虎大喇喇的叫道:“出謀劃策的事兒我懶得想,離恨界落在誰手裏我也管不著,但是打架盡管叫上我!”


    曉月千光冷笑道:“殺生王此番圍城,我等被稱作域外天魔,便都是他的敵人!在他眼中,你我可沒有什麽南疆與十二正宗的分別,尊駕若是能和殺生王商議,放開一條通道任你離去,不妨提前通知一聲,嘿嘿……我也好撿個現成的便宜!”


    顧元歎道:“我輩逆天而行,自有天地人三劫隨身。這一次身入離恨界,便在劫難之中,此劫即是天定之劫,也是命中人劫,躲之不得。貧道出手非是相助三皇城,乃是保全自身之舉,破劫而出,則長生有望。”


    夏符颺撫掌大笑:“顧道兄言之有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便是修行道如今,也有封魔榜降世、四古之後末法大劫,六道魔靈禍亂天地,況乎離恨界?倘若你我還以為這次隻是真空道和三皇城的較量,隻怕已然落入劫中而不自知!”


    “大劫已起,劫數難逃!離恨界已然如此,想來修行道亦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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