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中城。


    這是沈彥秋迄今為止見過最怪異的一座城池。


    本以為雲中城隱於雲海之中,這才難以看出具體模樣,直到鶴守拙帶著他們飛上雲端,到了城門口的位置,沈彥秋才發現眼前的白雲,赫然就是所謂的雲中城。


    沈彥秋奇道:“道兄,雲中城……”


    鶴守拙笑道:“第一次來雲中城的人,都是這般疑惑,免不了要解釋一番。”


    雲中城的本質介於法寶和法器之間,乃是曆代雲影鶴一族的高手,深入九層罡風之後攝取虛空星砂、混沌元氣等物,收集修行道億萬畝雲汽錘煉而成,最初的設想就是將雲中城錘煉成一座洞天,隻因形製過於龐大,才沒有生出靈智進階法寶。


    然則似乎雲影鶴一族,也沒有將雲中城祭煉成法寶的打算。雖然從來不曾停止錘煉,每天都是鶴族修士采攝巽母風精,出竅境的高手深入虛空采集材料,卻依舊隻是壯大雲中城的本質,畢竟隻聽說過法有元靈,還沒聽說洞天福地生出靈智來的。


    雲中城的構成,以億萬畝雲汽為主,其餘珍貴的材料也隻是作為輔助,這也是雲中城即便加入了虛空星砂和巽母風精一類的材料之後,依舊是團團白雲湧動的原因。


    “巽母風精是承托鳳鳴城的關鍵,然則九層罡風畢竟是神仙道煉製的屏障,鳳鳴城居於九層罡風之中,我雲影鶴一族世代居住罡風,本就和神仙道做了許多交易,倘若攝取太多巽母風精,怕是神仙道那邊又要開出不少條件。”


    幾人慢步向城門口走去,卻見那城門口竟是個數十丈寬闊的洞口,覆著一層蒙蒙白光,阻隔目光。


    方天震道:“天地何其廣闊,你們為什麽一定要住在罡風層裏?”


    鶴守拙道:“若不住在罡風層裏,我們也就不是雲影鶴了。據族裏的史料記載,當初我們闔族駐守鳳巢,拱衛不死火山之時,也是鳳凰大人召來的九天罡風,供我們建造城池。”


    幾人邊走邊說,多是鶴守拙給他們做解釋,概略的說一說雲中城內部的結構布置,以及哪些地方是哪些大人物的私產,不能隨意進入,以免發生不必要的麻煩等等。


    不一會兒到了城門口,數十丈寬闊的城門洞更顯得巨大深邃,那片蒙蒙的白光如同一張光滑的水幕鏡麵,時不時一道精光閃爍,向極遠處的穹幕蕩去。門口站著兩個背負羽翼的高大男子,肌肉線條極其流暢,近乎赤裸的上身纏著幾條純白絲帶,鏤空式的麵甲遮掩不住英俊的麵容,身姿挺拔,各自拄著一支華美的儀仗槍。


    “校尉大人!”


    見到鶴守拙,兩人一振長槍,扣胸施禮。


    鶴守拙嗯了一聲,問道:“指揮使大人現在何處?”


    左邊的侍衛道:“君上領了大王的旨意,去觀星台主持天遁鏡,今日一早便去了。不過君上有交代,若是校尉大人今日得閑,也請去觀星台助他一臂之力。”


    鶴守拙明顯一頓,道:“以師兄的修為,主持天遁鏡如何要我助力?莫非……可是諸部的王子們都到了?”


    沈彥秋瞳孔一縮,有些緊張的看著他。


    侍衛答道:“早時老太師帶了一人來,隻是沒有乘坐飛雪大人,亦未表明身份,小的也不知道是哪一部的王子。”


    “其他的呢?”


    沈彥秋喉嚨發幹,忽然發現緊張的情緒一下子提到了嗓子尖兒,有些沙啞的問了一句。


    侍衛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鶴守拙笑了笑道:“這位是大悲宗來的。”


    兩個侍衛同時亮起原來是他的眼神,原本冷峻的神色也變得有些玩味,輕聲答道:“孔雀王還不曾來,不過孔雀王子已經到了。隨行的還有鴻鵠族的兩位太子。”


    “兩位?”


    沈彥秋一怔,隨即明白過來。


    世間飛禽皆屬鳳凰臣民,唯有孔雀和大鵬是鳳凰血脈,餘下的便是其他神鳥代代繁衍的後裔,其中又以鴻擅騰飛、鵠態優雅著稱,而鴻與鵠相結合,衍生的最佳形態就是鴻鵠白鳳,在鳳凰中也是極為難得的一支。


    不過鴻鵠相通無數年歲,也隻在太古時期異變出寥寥幾頭白鳳,上古、中古時便在沒有白鳳誕生。


    “鴻鵠素來隻在二族通婚,便是孔雀一族都在名單之外,怎麽會到雲中城來?恫兒已有身孕之事瞞不過這些大人物,素來標榜高潔雅致的羽族,又怎會如此行事?難不成這兩個真是來給孔香君助威的?還是鶴王專門拿來考驗我的?我這老丈人下手也是夠狠的!一個孔香君就夠我受的了,他還來個鬥法招婿,生怕我挨打挨的不夠疼啊!”


    鶴幟章是雲嶺尚書、太子太師,身份顯赫見王不拜,以他的身份在雲影鶴一族中,便是尋常的神嬰修士也比不得,若是孔雀王或是鴻鵠王來了,他去迎接那是理所應當,隻是單獨帶了一個人進來,連守門的侍衛都不認識,又該是哪一路的人物?


    鶴守拙道:“既是老師也在雲中城,守言師兄那裏還要我去做幫手,幾位還是快快隨我入城去吧,莫要耽擱了時間。”


    沈彥秋點點頭,道:“按理說我該先去拜訪鶴老師,才好來雲中城見駕,隻是一時頭腦昏沉辦錯了事。既然鶴老師也在城中,剛好聽聽他老人家有何吩咐。”


    鶴幟章隻是在鳳鳴城名聲顯赫,實則不過是一個金丹上重的妖帥,論身份怎麽也高不過沈彥秋去,了不起當一聲道兄,和淩懷栩、鳥山鳴桐這些人比起來都算占了便宜。當著鶴守拙的麵說這話,恭維的是他授業恩師,是怎麽也挑不出毛病,鶴守拙自不會揣測他是真心還是假意,有些話能說出口,就已經足夠了。


    “這幾位是魔山淩真人門下,是……是老師的客人。”


    聽說是雲嶺尚書的客人,兩侍衛當即不敢追問,鶴守拙自不會同他們解釋,取出自己的身份令牌對著洞口一照,光幕便分開一道缺口,幾人邁步進了雲中城。


    隻說雲中城是雲影鶴一族的王城,果然沒有出乎幾人的預料,偌大一座王城還是由一座座大小不一的鳥巢組成,顏色以白色為主,亦有各種各樣的色彩點綴,雖然形製各不相同,出入口的位置也不一樣,但不可否認的是,一眼就能看出是鳥巢的樣式。


    方天震砸吧砸吧嘴,笑道:“你們雲影鶴到底是有多喜歡鳥巢啊?鳳鳴城做成這樣,雲中城也做成這樣,刻意凸顯,略顯浮誇嘛!”


    鶴守拙道:“都說做人不可忘本,實則做鶴也是如此。我們生來就住在巢中,隻要住的安心舒適,又何必非要學人族建築房屋?哦,我倒是忘了,道友是花叢中人,喜的是繽紛妖豔,自然不習慣我們這種淳樸的風格。”


    方天震訕笑道:“這話說的,怎麽感覺我在你眼裏俗不可耐……”


    鶴守拙搖頭道:“俗有俗道,雅有雅道,我眼中的雅有何嚐不是你眼中的俗?就像這雲中城的建築,你與我看來想法自是大不相同,亦沒有區分雅與俗的標準。”


    方天震聽的頭大,連連擺手:“得,我是跟你們這些讀書做學問的說不到一塊去!你說我就隨口一說,你就掰扯出一堆道理來!好在我跟你所修不同,否則非得原地頓悟不可!”


    鶴守拙也是一笑帶過,指著遠處一座黑白兩色環繞的高台道:“那裏便是觀星台,我先把幾位送到王宮,便要去觀星台見守言師兄。道兄若是有什麽事情不方便的,可以去觀星台找我。”


    說罷塞給沈彥秋一塊令牌。


    沈彥秋並沒有拒絕,一事不煩二主,鶴守拙也是個好相與的,後麵要真有什麽事需要他幫忙,有了這塊令牌,進進出出的也省了許多麻煩。


    雲中城不像外圍的鳳鳴城,這裏隻有王族才能居住,像鶴幟章這樣身居高位的,也有專門的府邸安置,隻是一般情況下這些大臣都不會住在分封的府邸之中,而是和其他人一樣住在鳳鳴城。


    因為鳳鳴城不向外族開放,所以無論是鳳鳴城還是雲中城,這裏的居民都沒有刻意隱去本身的特征,無論男女老幼,基本上都是穿著綃薄輕便的紗衣,男的俊女的俏,背後一對潔白如雪的羽翼,恍如上界天人。


    鶴守拙不知是個什麽校尉,一路上十個裏就有七八個跟他打招呼,見他帶著生人,沒有湊上前來說話,隻是微笑著點點頭。


    雲中城的女子容貌絕美,雖然幾乎都帶著麵紗遮臉,可綃薄的紗衣根本遮掩不住曼妙的身姿,雪白的肌膚瑩瑩泛光,可把方天震看的大吞口水,暗呼過癮。


    不過他可不敢明目張膽的注視,被人家抓個現形,反倒裝的一本正經,昂首挺胸、目不斜視的跟著鶴守拙往前走,盡可能的把自己威武雄壯的身姿展現出來,暗地裏卻將一麵冰魄神光鏡祭起,斂去光華藏在自身氣機之中,將自家喜歡的類型一一拓印留影,留待以後慢慢欣賞。


    二人都是修煉冰法,擅長冰魄神光和子午寒潮,他這番小動作自然瞞不過沈彥秋,同樣瞞不住有真視之眼的鶴守拙。


    鶴守拙身子一震,緩緩轉頭。


    沈彥秋突然想起鶴守拙說過,雲影鶴一族常年出入罡風,練就一雙真視之眼,障眼法隱身術之類皆不能逃脫。


    “闖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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