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聲,夏夫人心中一涼。


    瓔珞見夏夫人點頭,這才轉身去找大夫。


    夏老爺哪裏顧得上夏夫人,推開眾人就去瞧季氏,季氏雙目緊閉,手掌死死的捂住肚子,豆大的汗珠唰唰流淌下來,關節泛白,她緊緊咬著嘴唇,勉強吐出兩個字來:“老……爺……”


    夏如玉的冷汗就落了下來,是禍躲不過。


    瓔珞一口氣跑到門口,來不及歇腳,拎著裙角就跑到街上去尋大夫。


    她想起季氏身下那邊腥紅,忍不住牙齒打顫,季氏的孩子萬一沒了,定要怪罪到夏夫人頭上,這些年來夏老爺與夏夫人看似如膠似漆,但今日那蜜餞……


    她倒吸一口冷氣,心中涼意更甚。


    夏老爺官位不高,可她看到那蜜餞是原本裝在一個精雕填漆紅雲鹿紋的食盒裏,明顯是上麵賞賜下來的點心,沒經過夏夫人的眼,直接交到了季氏手裏,點心是小,哪怕是夏老爺給了夏夫人,夏夫人未必會吃,定然會轉給季氏,夏老爺偏偏犯了混。


    這樣一想,瓔珞眼眶就紅了。


    季氏的孩子沒了,夏老爺說不準就將錯怪在夏夫人頭上,蜜餞成了她嫉妒的心!


    深吸兩口氣,她的腳步更快了。


    *


    牡丹半扶著季氏,眉頭緊蹙,一雙眼卻看不出擔心的樣子。


    百合握著季氏的手,狠狠地看了一眼夏夫人,咬著嘴唇低聲安撫季氏。


    遇到這樣的事,前一秒歡歡喜喜的討論找產婆,期待著一個孩子的降臨,為夏府填丁,下一秒如墜地獄,大量的血從季氏身下蔓延,在場的人心裏都知道這孩子是保不住了,大夫還不來……再拖下去,大人都會危險。


    百合心裏責怪牡丹莽撞,但更多的是認為夏夫人蛇蠍心腸,故意絆倒了季氏,想害死季氏。


    夏老爺已經是急得滿頭大汗,在屋裏來回踱步,一遍一遍的催促道:“怎麽大夫還不來!”


    夏夫人握了握手掌,欲上前瞧瞧季氏,餘光就見到夏如玉正擔憂的看著自己,突然冷靜下來,揮手吩咐道:“都聚在屋裏做什麽!等會兒大夫來少不得要熱水。”她看了一眼牡丹,“這有我,有老爺,你去準備大量的熱水。”


    夏如玉心中百轉千回,嘴裏泛起苦澀的味道,無論如何,季氏的孩子保不住了,夏老爺還是會冷落夏夫人。


    夏老爺聞聲回頭看向夏夫人,指著她:“你說你……”氣得手直抖。


    這是把屎盆子扣過來了。


    夏如玉眉頭輕皺,上前輕輕拉住夏夫人的手,暗暗捏了捏她手心,就發現夏夫人手心布滿冷汗。


    夏夫人忍下委屈,吸了口氣,微笑著拍拍夏如玉肩,“你回房去吧,在這又要顧及你,怕是忙不過來。”


    夏如玉點點頭,她現在這麽小,想幫忙也太過詭異了些,鬆開夏夫人的手後,她退到門口,又折回來半步。


    “爹爹,大夫瞧過季姨娘後,能不能給娘娘看看腳上的傷?”


    夏老爺本想衝夏如玉發火,這都什麽時候了,火燒眉毛,季氏還在床上躺著等大夫,怎麽瞧夏夫人?


    可他看到夏夫人支撐著身子,靠在圓桌旁,左腳虛點在地上,麵如土色,身子顫顫巍巍,似乎是忍著巨大的疼痛,頓時心一軟,歎口氣。


    剛才季氏跌倒,踹在她的腳踝上,這會兒腫的老高,又擔心季氏,所以伸頭望向床榻上,坐著便是看不見了。


    *


    瓔珞帶著大夫回來了。


    大夫被瓔珞氣得吹胡子瞪眼,心裏嘀咕著丫鬟是哪家的,知不知道什麽叫男女授受不親,一路拉著他往這跑,害得他羞紅了耳根。


    瓔珞忍了又忍,到了府門口,才把沒忍住的眼淚抹了兩把。


    這下可好,學禮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隻能揮開瓔珞的手,提了提掛在肩上的藥匣。


    聽到大夫來了,夏老爺忙迎了出來。


    學禮望著床榻上幾乎昏死過去的季氏,皺眉道:“這人都這樣了,還開著窗戶,是怕病人死得慢嗎?”


    早些時候夏夫人吩咐下人關好窗,小產的人身子骨弱,經不起風吹草動,百合就覺得夏夫人是在害季氏,攔住了。


    經學禮這麽一說,夏老爺深深看了眼夏夫人,才讓人把窗戶關上。


    學禮放下藥匣子,沒好氣道:“屋裏留一個人,剩下人在外邊等著。”


    夏老爺心急季氏,就沒將他的語氣放在心上,忙道:“一切聽你的。”


    “熱水端來,要足足三大盆。”


    學禮熟練的坐在床榻邊,打開藥匣,目光微沉,熟練的剪開季氏衣裳,在他眼裏病人是沒有男女之分的。


    *


    望著端出來的一盆盆血水,夏老爺痛苦合上了眼。


    任誰都知道沒有一丁點希望了。


    一個時辰後,學禮擦擦手,從房內走了出來,眼皮子一抬:“孩子沒保住,大人還活著,慢慢調養身子。”他輕掃一眼站在夏夫人身後的瓔珞,又多說了一句:“她不摔這一下,孩子也保不住。”


    夏夫人一驚。


    夏老爺睜開眼,狐疑起來:“大夫什麽意思?”


    學禮意味深長道:“她的身子骨不弱,自然能承擔住這孩子。隻不過她吃了不該吃的東西,孩子並不健康……”他眼睛微眯,孩子從季氏體內剝離的時候,就是一團血肉,沒五官,沒四肢。


    夏夫人隻覺冷意從腳心直衝腦門,什麽是不該吃的東西?


    有人害季氏?


    會是誰?


    柳氏?


    想嫁禍給自己嗎?


    夏老爺沉吟半晌,又對學禮道:“麻煩大夫幫我家夫人瞧瞧。”


    夏夫人舒了口氣,多年來他還是信任自己的。


    學禮認真給夏夫人上好藥膏,又叮囑一番,才由瓔珞送了出去。


    “姑娘。”他頓足,皺起眉頭,目光明朗:“是誰告訴你,我在什麽地方。”


    瓔珞怔了怔,似笑非笑:“若我說是天呢。”


    學禮手腕一熱,真是對牛彈琴!


    他眯眼看著瓔珞的臉,飛舞的發絲在她臉頰上掠過,她用手輕輕挽在而後。


    活見鬼了!


    學禮不著痕跡的探向心口,他心慌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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