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如白駒過隙,倏忽即逝。


    彈指一揮間,悠悠十五載。


    前世,他是個孤兒,未嚐人情冷暖,隻知世態炎涼。


    這一世,他有了一個家。有疼他的爹娘,有黏他的妹妹,還結交了一幫肝膽相照的“狐群狗黨。雖然日子過的清貧,嬴澈心中卻也是萬分知足。”


    重活一世。


    帶著前世的記憶,從新開始。


    盤膝掐訣,端坐在山坡上,俯瞰山下的村莊,還有遠處遙遙在望的宏偉城牆。春風拂過,一抹知足的笑掛在嘴角。


    “有家的感覺真好。”


    習慣性掏出掛在脖頸處的一塊玉璧,輕撫玉璧,像是在撫摸一具美豔絕倫的嬌軀。


    不,準確的說,這隻能算是半塊玉璧。


    切麵明顯,像是被人以一種非常精湛的技藝,從中間割斷。玉璧呈墨綠色,壁麵雕刻著一枚栩栩如生的龍頭和半截龍身。奇怪的是,龍頭的上方,懸著一柄長劍。


    爹說過,這半塊玉璧是他從娘胎裏帶出來的。出生時,脖子裏就掛著半塊玉璧。


    村裏老人得知此事,說嬴澈乃是上界的仙人下凡渡劫,懷帶著的玉璧就是證明他身份的最好物證。不過,嬴澈隻當這是笑談罷了。


    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前世,是一個活在病痛折磨中的可憐人。


    “上輩子的事,都過去了!”


    吐出一口濁氣,將玉璧重新塞回衣服裏。閑暇之時,貪婪的享受這來之不易的愜意時光。


    帶他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位“靈魂擺渡人”,在離開之際,曾教給他一段無名九字心訣。並囑咐他每日要打坐,默念九字心訣一個時辰。


    滅,一,為,立,無,天,道,死,靈。


    十餘年,他消瘦的身影,每一天都會出現在這一片生滿青草的山坡,從未間斷。


    他不知道“靈魂擺渡人”是誰,更不知道這九個字的真義。


    他也無數次幻想過,自己會像前世裏那些穿越小說中的主角一樣,穿越異世,擁有強大的金手指,獲得海量的修行資源。擁有無數少女為之傾心的魅力,擁有彈指間可以毀滅自己想要毀滅的一切的實力。


    可現實與他想象的,好像並不一樣。


    除了“靈魂擺渡人”教授並叮囑他每日修行的無名九字心訣之外,根本就沒有金手指。


    而且,一如十幾年從未間斷的打坐,他好像與普通人並無不同。


    氣沉丹海,心無外物。


    掐著決,閉著眼,一動不動,宛如石化的人形雕塑。


    驀地。


    一聲聲急促的叫喊聲,將嬴澈從記憶中帶回現世。抬眼看去,朱八正拖著胖墩的身子,邊喊便朝著嬴澈揮手。


    “澈哥,澈哥!”


    “澈哥,你爹被人打傷了,快跟我回家!”


    “打傷。”


    一瞬間,嬴澈大腦充血,竟然愣在原地。


    前世從未感受過親情的嬴澈,對爹娘和妹妹看得比自己還要重,聽聞爹爹受傷,嬴澈哪裏還能承受的住。受傷這兩個字,像是積壓在他心中的鬱結,有種剜心般的窒息感。


    “澈哥,澈哥,你發什麽愣啊,快走啊。”


    胖子朱八這句話叫醒了他,撒開腿瘋了似的朝山下跑去。


    “澈哥,等...等等我,我跑不動了。”


    山下的三間茅屋,便是嬴澈的家。


    此時,本不寬敞的小院中,站著七八個村民,正翹著腳朝房間裏瞧。嬴澈跑進房間,村裏的許大夫正閉著眼幫爹爹查看傷勢。


    “許大夫,澈他爹怎麽樣了?”樸素的女人正一臉焦灼的問道。


    許大夫歎了口氣,停止了檢查。


    “吟姝啊,不悔全身上下雖隻有一處刀傷,且傷口並不致命。但是...”


    聽見不致命,原本緊張焦急地女人稍稍安心,卻在聽見許大夫遲疑的但是之後,一顆心立刻又懸到嗓子眼,眼淚撲簌撲簌的掉落。


    “但是什麽?”女人小心翼翼的問道。


    許大夫閉著眼,艱難的吐出一句。


    “刀上淬了毒。”


    “毒!”


    一瞬間,女人隻感覺天塌地陷,雙眼一黑,身子朝後倒下。


    “娘!”


    嬴澈大叫一聲,將娘親扶到桌前坐下,轉身走到許大夫麵前,噗通跪下。“許爺爺,求您救救我爹。求您救救...”


    “阿澈,快起來,快起來。”


    許大夫邊將嬴澈扶起,一邊說道。


    “你爹腹部傷口上,雖然被我塗了解毒藥粉。但是就目前情況來看,他的情況並不樂觀,毒素入侵雖然得到遏製,但並不是停止,依舊還在擴散,隻不過擴散蔓延的速度慢了許多。”


    “那...我爹中的什麽毒?哪裏才有解藥?”嬴澈急忙問道。


    “斷腸散,中此毒者,十日內若不服用解藥,便會肝腸寸斷而死。”盡管許大夫不願意說,但也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斷腸散,怎麽會...怎麽會...”


    眼淚滑落,嬴澈心中生出一股難言的無力感。


    這種感覺,如同前世得病,明明不想死,卻無可奈何。


    斷腸散,是一種很有名的毒藥,並非無解。至於解藥,東陵郡城中的藥店就有售賣,隻不過售價卻是高的驚人。


    “謝謝您,許爺爺!麻煩許爺爺了,至於解藥,我去想辦法。”嬴澈看向許大夫,強行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轉身便要離去。


    “阿澈,你要幹嘛?”許大夫連連喊道。


    “我去城中買解藥。”強忍著淚水,嬴澈咬著牙說道。


    “胡鬧!”


    許大夫喝斥一聲,走到嬴澈身前將其拉住。


    “孩子,許爺爺理解你的心情,可...斷腸散的解藥,一粒十金,你爹這種情況,最少要三粒解藥才能痊愈。你告訴我,你拿什麽買,或者你告訴許爺爺,你去哪裏找這三十枚金幣?”


    許大夫說的沒錯。


    一粒解藥就要十枚金幣。


    月國,流通的貨幣有三種。


    銅幣,銀幣,金幣。


    如果換算成地球上人民幣的匯率,一枚銅幣相當於一百塊錢。一枚銀幣相當於十枚銅幣,也就是一千塊錢。一枚金幣,相當於十枚銀幣,等同於一萬...


    一粒解藥,就要十枚金幣,也就是十萬塊錢。


    爹爹的毒,需要三粒解藥,也就是三十枚金幣,三十萬...


    陵山村,即便舉全村之力,都不一定能湊出十枚金幣。更何況三十枚?且先不說陵山村,即便是生活在東陵郡城的城裏家庭,也不一定就能拿得出十枚金幣。


    所以,窮人中了斷腸散,家人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中毒者在痛苦中死去,有心而無力。


    焦灼之際,娘親吟姝醒來。


    “阿澈!阿澈!”


    “娘,您好好休息一會,我去城裏找林先生借錢,若林先生願意借給我,這輩子就算是給林先生做牛做馬,我也願意。”


    嬴澈口中的林先生,是東陵郡行知書院的院長林一夫。


    嬴澈帶著前世的記憶,擁有強悍的文學功底。也正因如此,在他九歲時,便全通讀了行知書院全部的課程,並被行知書院的院長林一夫視為東陵郡的文學鬼才。


    “找林先生,能行嗎...”


    說到底,她們一家認識的,並且能拿出錢的人,或許隻有行知書院的院長林一夫了。


    想到此,娘親也動心了,也願意讓兒子去試一試。


    “娘,你在家好好照顧爹,不管行不行,總歸要試試。”說著,嬴澈邁開步子就要走。


    “阿澈。”娘親輕喚。


    “替娘轉告林先生,若是你爹能醒,我們一家就給林先生當牛做馬。另外,先別告訴澄兒你爹的事。”淚水掛在眼眶,強撐著身子叮囑道。


    “放心吧,娘。澄澄晚上住在書院,沒有其他的事,不到假期是回不來的。”嬴澈說完出了房間。


    掃過一眼院中的七八名村民,微皺眉頭,邁步走了過去。“大壯叔,你跟我爹一起去城裏送山貨,可知是誰害了我爹?”嬴澈問道。


    大壯叔,是一個四十多歲,老實巴交的漢子。聽聞嬴澈發問,大壯叔狠狠握了握拳頭,片刻又鬆開,眼中隱隱有著絲絲恐懼。


    “阿澈,算了吧。我們鬥不過人家。”


    見大壯叔竟然勸他算了,不由怒火中燒。


    “算了?如果弄不到錢,我爹就會死!大壯叔你竟然勸我算了?”


    說著,目光掃向其他幾位村民。


    “各位叔叔,你們都是看著我長大的,我嬴澈雖成不了什麽大器,但也絕對不是孬種!我不會眼睜睜的看著我爹在痛苦中死去。所以,我現在要去城裏找林先生借錢給我爹買藥。但是,我要知道害我爹的人是誰,雖然我現在沒有能力報仇,但俗話說的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嬴澈可以忍,也可以等。大壯叔,請告訴我,害我爹的人,是誰!”


    “是沈氏商號掌櫃,沈三爺!”大壯叔歎了口氣,說出一個名字。


    牙齒咬的咯咯作響,雙拳緊握,從齒間吐出一句。


    “沈三!早晚有一天,我嬴澈會讓你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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