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寶看得一陣,就覺得奇怪。


    這電視劇是分三組同時拍攝的。並且三組場景間一下子並看不出關聯來。


    朱寶躥來躥去,有時還在旁邊學著演員比劃一陣,翻幾個跟鬥。他在一眾演員中最顯活潑、浪蕩,無所事事、無絲毫緊張做作感,不久即被一導演看中。


    那導演不修邊幅,頭發、胡須雜亂,四十來歲,頗具藝術家氣質,一場戲畢,他招手將朱寶喚到身邊,又轉頭叫來化妝師:“這群演的衣衫和裝備要改一下。”


    邋遢導演說著又翻出一張妝容設計圖給化妝師:“照這個改,快點。”


    化妝師看這圖紙,就懷疑導演認錯演員了,卻又怕導演是臨時起意,反正這個也就是一場戲的群演,即不敢廢話,拉了朱寶去改妝。


    朱寶臉上又被描紅塗綠一會,再罩了一套閃瞎人眼的盔甲,拎了柄看似巨大,實則輕飄飄的巨斧出來。果真形神俱備,一憊賴妖公子模樣。


    邋遢導演跟他說戲。演的是一場“一美貌小娘子隨幾個家人進山中一寺燒香拜佛祈願,返家路上因追一隻小兔子而稍離家人隊伍,結果被朱寶所扮妖怪看中、調戲,大門神秦炯恰巧路過,忙來搭救,一鐧打死妖怪,沒想到那妖卻是七危山妖王白冥怪最疼愛的小公子,由此結下仇怨”的戲。


    朱寶認真聽導演說戲,一邊點頭,一邊懷疑:文王廟裏的這個小樹林太不像山野了啊。


    開演了!


    一隻純白的小家兔被放在“山道”上,後麵還有人趕了趕,它果真跑了跑,然後漂亮、調皮的小女主“小兔子!小兔子”地喊著追了過來。


    小兔子逃進路邊草叢。小女主追近。朱寶卻背著大斧,抱著另一隻兔子從樹林裏鑽出,擋著小女主,調笑道:“小娘子,小兔子我幫你抓住啦!”


    小女主見到朱寶的一張醜臉,嚇一跳,轉身就逃。


    原本是朱寶追幾步,小女主不小心摔著,才被朱寶抓著。


    可朱寶給自己加戲,顯擺自己的功夫,也不用吊鋼繩,抱著兔子,跑一步卻飛縱過小女主頭頂,落在她麵前。


    導演沒喊哢。


    朱寶擋著小女主,繼續加戲:“小娘子!你別跑啊,我給你小兔子!”


    考驗小女主的時候到了,她瞅著朱寶這真實的色迷迷眼睛,成功進入被妖怪調戲的情境,皺著眉,又羞氣又害怕地道:“我不要小兔子了,你別攔我。”說著往旁邊去。


    朱寶跳一步,擋著她麵前,幾乎要撞著她身子:“你明明喜歡這小兔子的,怎麽我抓了來,你卻不要了呢?”


    小女主尖叫著回頭逃:“不要!你別害我!”


    朱寶又跳過去,截住她:“小娘子,你好可愛!跟小爺我回洞府享福去!”


    小女主尖叫著返身再逃,被朱寶扔了兔子,一把捉住,摟著她軟軟的身子,道:“小娘子,你喜歡這小兔子,就去追,想要去抓住。我也一樣,我喜歡你的美貌,要將你抓回洞府去!”


    小女主聽得這番加戲的說辭,想想卻是個理,倒有點懵了。


    “小姑娘,你可真美!”朱寶說著,伸手就捏了一下她滑膩膩的小臉。


    小女主尖叫一聲,暈了過去。


    此時,路旁跳出個手執寶鐧的好漢來。


    隻見他頭戴英雄帽,身穿五虎青,騎馬兜襠褲,戰靴二足登,腰紮絲鸞帶,不緊也不鬆,身高滿丈二,膀橫足一弓,麵如古月生輝,臉似淡金鍍容,眉似利劍入鬢,目若明珠朗星,鼻正口方楞角分明,三綹胡須飄灑前胸。頭上千層殺氣,麵前有百步威風。好一個英雄人物裝扮!


    秦炯大吼一聲:“兀那妖怪,光天化日之下,怎敢調戲民女!”


    朱寶放下小女主,慢慢站起,撥出背後大斧,搖頭晃腦道:“兀那大漢,倒生得一副好皮囊!卻來與我一戰!”


    朱寶揮斧與他鬥在一起。


    打得一會,朱寶就發現自己的斧頭是木製的,而秦炯的鐧卻真的是鐵製的,並且這演秦炯的漢子確實有些功夫。


    朱寶此時也不敢隨性,依導演所講,幾回合後,舉斧相擋,秦炯抓住機會,怒吼一聲,一鐧打斷朱寶手持木斧,另抽一鐧,猛一下擊在朱寶頭盔上。朱寶盔內血漿袋破裂,滿臉是血地倒地裝死。


    秦炯去扶小女主。


    朱寶乖乖地躺在地上裝死,直至導演喊哢。


    朱寶興衝衝地去看攝相回放。邋遢導演和攝影師也在看。


    朱寶覺得攝相中所見真如電視一般,那小樹林也辨不出是山林還是平地一小坡。


    此時卻有工作人員來拉他,大概是讓他別幹擾導演和攝影師工作的意思。朱寶隻好離得稍遠。他這會兒有了當演員的自覺,特別尊重別人的工作。


    邋遢導演看得一會,回頭見朱寶也在一旁,即道:“小夥子,不錯,有點真功夫。是哪個武班的啊?”


    朱寶略想一下,道:“神農教的。”他覺得自己給神農教找著了一條寬廣財路。


    邋遢導演卻是去神農教拜過碼頭的,當下對朱寶更多了些重視,道:“真不錯。小倪,給這小夥子一張我的名片!”


    邋遢導演的助理趕緊取一張名片給朱寶。


    朱寶掃了一下名片,感激地道:“謝謝王導!”


    邋遢導演:“明天再來,我還會用你的。


    他轉頭極為得意地朝場內人員喊:“收工了收工了!今天又是我最早收工!”


    這邊的大小演員們都歡呼起來。


    ……


    演員們都去卸妝。朱寶隻換回自己的衣服和小劍,也不敢讓人卸妝,就出來了。


    他惦記著被自己摸了一下小臉的美女演員,在正式演員的化妝室外的欄杆上坐著,然後拿出手機查她的資料。吳瑾妍,21歲,盆川郡灌州人。朱寶想:灌州灌江口可是宗主國傳說中五千年前封神時期之頂級神將楊戩香火之地,現在這世間已然有妖,那封神傳說是否真有那麽一丁點的真實性?


    這化妝室外卻有幾個神農教的太保守護著。


    他們見朱寶坐著不走,即過來趕他:“朋友,請你離開這裏!”


    朱寶:“我就坐一會。我也是護衛啊。”


    領頭的紅臉漢皺眉道:“你不是群演麽?”


    朱寶厚顏無恥地道:“我是群演,可我還是演員吳瑾妍的弟弟,我在等我姐姐。”我這不算騙人吧——朱寶想。


    紅臉漢稍一呆。


    一光膀紋身肥漢遠遠地跑過來,這會兒就到了近前,擠了進來,粗魯地道:“黎香主,聽這小子胡謅作甚!小子!您坐穩當了!看老子一巴掌將你打碎囉!瞧你這張醜臉!敢情不是化妝的,是天生的唄!”


    朱寶被他說破,心底不爽,瞪著眼睛看他,一聲不發。


    肥漢:“哎唷!還敢拿眼睛瞪我!”說著,沙缽大的拳頭就過來了。


    朱寶擺臂擋著,另一手拿住其肚兜,往下一推,坐著就把他搡倒在地。


    黎香主跳開一旁,紅臉發青,知道遇到硬茬子了。


    肥漢從地上翻滾而起,啊呀呀衝過來。


    朱寶坐著與他雙拳對扛,拳拳到肉,直打得他手、臂、膀、肩、身,腫大發青,才一腳將他蹬倒在地。


    肥漢咬著牙支楞再起,手腳酸痛,卻不肯服軟。


    朱寶起身,抓住他前襟,拖倒在走廊裏,踩著他背道:“你這蠻子,平常是否懶於練功?隻一身肥肉、蠻力,一丁點筋骨內勁都沒有!瞧你就是個欺軟怕硬的主!”


    肥漢像肥鰍一樣扭動身子:“你奶奶的!別踩著我啊!待老子起來,照樣把你打倒!你這個兔崽子!”


    朱寶俯身下去,拿手隻在他後腦上一摸,肥漢即昏睡過去。


    黎香主明知敵不過,還是掣一短刀在手,衝過來,道一聲:“小子,看刀!”後麵衝過來一群神農教眾。


    朱寶進身奪得刀,將他往後一推,大吼一聲:“別跟我打了!我是自己人!”


    後麵一小胡子卻偷偷拿出槍來。


    朱寶左手抱右手成拳,右手食指卻在左手外,道一聲:“對不起。是我不對。”


    朱寶再往周圍旁觀人群低頭、拱手,再三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們是自己人鬧著玩。我馬上就走!”


    黎香主見他知神農教拳號,擺的又是護法手式,忙止住仍要過去的會眾。


    朱寶倒轉刀柄還給黎香主:“那肥漢沒事,把他抬回去,歇息一晚就好。”


    ……


    朱寶意興闌珊地走開,去遠處一周邊無人的亭子裏,靠著柱子坐著。


    朱寶打開手機,看妖刀皮套內隱藏定位器的信號,這信號竟然也到了這龍王鎮上!


    朱寶放大地圖再一看,徹底嚇著了:這定位信號竟然就在這文王廟內!


    朱寶肯定打不過那有法器的那小女生!更不用說她身後的大佬了!朱寶身上小劍隻是一件凡器,那老和尚從沒給過他任何法器,當然,朱寶也從不會問他要!


    朱寶抬頭往周圍看看,確認遠近無人,再來看地圖。這民用定位器精度在五六米範圍內,朱寶確認信號在一室內攝影場地內。


    朱寶好奇心大起,打了電話給羅誠副堂主。


    不一會,羅誠即帶著劉斌、劉贇及幾個香主來到朱寶身旁,那紅臉黎香主也在。


    此時已是傍晚五時許。另兩拍攝場地也已停工,群演們開始分吃盒飯。神農教眾開始巡邏、幫場工清理場地。


    按朱寶命令,羅誠等人圍著朱寶往剛才那化妝室去。


    群演化妝室並未關門。


    朱寶摒退左右,隻留下羅誠和精於化妝的劉贇。


    朱寶長著一張怪異醜臉,這讓劉贇感到放鬆,她舉止就很親昵。


    朱寶怕她誤會,不敢稍動。


    羅誠在一旁報告今天派太保拍攝各派非法勾當情況,確實發生了不少糾紛。


    朱寶歎口氣道:“算了。我們不去招惹是非。我今天碰到一個不明身份的小女生,絕對是高手。她家族勢力必定龐大,法器必定眾多,我抵敵不過。老法師知道此事,但他看來隻想當烏龜,輕易不會出頭。那小女生現在正在這文王廟裏,也不知她有沒有發現我。”


    朱寶說完,即拿手機地圖給羅誠看。


    朱寶:“不要跟任何人說。你隻需知道有這麽一事,也不要多想。哎,技不如人,法器不如人,隻有韜光養晦這一招。以上是命令。我這臉也難改妝,可我若不去探探,總不甘心。”


    劉贇用盡心思,直將朱寶臉耳塗抹成油光水亮似豬哥模樣。朱寶瞅鏡中一看,隻覺自己更顯怪異,心底悲戚,但還是一個勁地點頭讚好。


    劉贇非常高興。


    手機地圖顯示,那定位信號已去往西京路上。朱寶略有放心。


    朱寶讓劉贇、羅誠鎖了門,拒絕他們送飯過來,然後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這化妝室打坐。


    打坐入冥冥,朱寶努力用神識探測周邊。


    直等到夜幕降臨,周圍闃無人音,朱寶見那定位信號已徹底進了西京,才安下心來。


    朱寶關了手機,起身,出窗,翻牆,往莽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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