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是……?”蘇禪再次打量了一眼項天九,心中驚疑不定。


    這樣的人物,身份一但泄漏,恐怕立刻就會引來大軍圍剿追捕,無數武道高手為懸賞而搏命,甚至牽連上一分一毫,也會有性命之憂禍及家人。


    項天九眼睛微眯,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似乎一直觀察著蘇禪的表情,輕笑一聲:“怎麽,蘇兄弟可是猜出來了?”


    蘇禪微怔,頓了頓道:“小子不過一介升鬥小民,家國大事,還輪不著我來操心。隻是為項兄膽色讚歎,竟然做了這樣一番大事,還敢離開掌控範圍,隻身前往大夏腹地。”


    項天九再次大笑,“蘇兄弟到是坦蕩,知道了某家的身份還能麵不改色。你也不用擔心,某家行事光明磊落,不至於因為走漏行蹤而加害於你。”


    “況且,某家既然敢來,便不怕被人發現。一些跳梁鼠輩,某這一路處理了不知多少,有能奈我何!”項天九傲然說道,大有識天下英雄如無物的魄力。


    “項兄英雄虎膽,我讀書讀史,書裏講過許多豪傑好漢為民請命,但也無人能如項兄一般掀起滔天波瀾。這天下間,其實哪一次不是官逼民反,即便當今大夏,也不過是前朝逆行倒施,失其鹿,諸侯共逐之。”


    “說得好!某家起事不為權勢富貴,隻是為了給蒼生掙命而已,這王侯富貴歌舞升平,卻不知我等泥腿子過得是什麽日子。”


    “既然如此,項兄不留在建州主持大事,為何來到了雍州?”蘇禪問道。


    項天九微微沉吟,似乎在權衡一番,過了半晌才道:“事無不可對人言,某也馬上要離開雍州,和蘇兄弟你說權當提醒。”


    “建州大旱,百業凋敝,民眾淒苦。某不忍發生人間慘劇,才聚眾造反,打破州府,給百姓一條活路。說某是反賊,越國來攻,夏朝來伐,某也認了,終究不過是沙場廝殺,成王敗寇。但某容得大軍攻伐,卻容不得一些異類攪風攪雨,視眾生百姓如豬狗,任意吞食。”項天九聲音低沉,卻如海麵平潮,看是波瀾不驚,但內裏早已巨浪翻滾。


    “異類?”蘇禪悚然問道。


    “不錯,就是妖魔作亂,建州有一縣,十室九空,並非鄉民逃難他處,而是被妖魔當做血食供奉,盡數吃了。此乃罪大惡極。某家今次便是追殺一頭妖魔,而到了雍州。可惜此獠狡詐非常,某在此間也不熟地勢,被他多次逃脫。”


    “竟然是妖魔噬人,這神州大地竟然還有妖魔?!”蘇禪驚怒交加,泛起一絲寒意。


    這不是普通的征戰廝殺,而是活生生的人被妖魔當做食物吃掉,就如同人吃牛馬豬羊一般。生而為人,萬物之靈,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


    史書上記載,上古、中古時期,這天地都是妖魔統治,人族便如同牲畜一樣,被隨意食用。奮人族數萬年抗爭,才將妖魔趕出了中土。


    蘇禪原以為這些書籍記載不過是傳說逸聞,此刻乍然聽到,先是不可思議,隨即就是說不出的憤怒和心寒。


    “那項兄,你能敵得過妖魔?”


    “蘇兄弟,看來你是不知,你也別把那些畜生看得過高。武道功法雖然最初源於妖魔,但我們人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千百年以來,早已經超越妖魔之流。妖魔天生強大,但隻要修煉武道,卻也不懼。普通妖魔不過是剛化形的妖獸妖兵,武道練到銅皮鐵骨境界,便可擒拿。再往上的妖將妖王,也不過是和武道神勇化勁層次相當。”


    “唯有妖族大聖這一層次,覺醒天賦神通。隻有武道聖者,人仙之境才可匹敵。”


    “原來如此。”蘇禪感慨道,難怪各朝各代都要推廣武道,恐怕壯大自身抵禦異類也是一方麵原因。


    隻是聽到項天九說武道最初源於妖魔,這個說法到是第一次耳聞,朝項天九問道:“項兄,武道功法,最初是源自妖魔,又是個什麽說法?”


    “這也是不是什麽秘聞。”項天九端正坐直,目望穹天,露出追思之色,“在太古上古之時,大地神州乃是妖族異獸的天下,人族誕生於繈褓中,不過是妖魔諸多血食之一。後來我人族有大能智慧者,不忍世代淪陷於妖魔手掌,學習妖魔的修煉之法。”


    “妖魔天生體魄強健,又有天賦神通術法。先賢們從妖魔的氣血經脈裏分析強健之法,這就是武道來源。又從妖魔的天賦神通裏,研修煉神之法,這便是神通。”


    “在人族先輩世世代代鑽研之下,終於推陳出新,以武道和仙術超越妖魔,在中古時期已經將妖魔逐出神州。”


    蘇禪忍不住擊節讚歎,心裏浮現起身而為人的驕傲。想人族先賢披荊斬棘,從妖魔身上學到武道神通,將億萬妖魔浩浩湯湯驅逐而出,不知何等波瀾壯闊,恨不能生在上古,和先輩聖賢開創盛世偉業。


    “所以,蘇禪兄弟,非某家看低不能練武之輩,隻是此乃我人族大興之法,不知用了多少前人血淚換來。我等後人自當苦修精進,超越前人,方不負諸多聖賢期望。”項天九幽然長歎。


    “真大丈夫。”蘇禪對於項天九一番話,不由給出最高評價。這樣的人物,眼光早已脫離世俗間的王朝爭鬥,而是心懷蒼生。


    難怪能夠成為大夏天字一號的反賊,難怪能夠力扛朝廷的大兵威壓!


    “那項兄你追查的那頭妖魔如今是在雍州境內?”蘇禪接著問。


    項天九正色道,“這妖魔被我打傷,不知潛伏在何處養傷。不過,蘇兄弟你不用擔心。我雖和夏朝不兩立,但夏朝的禁妖司檢測天下,雍州又是陪都雍京所在,想來過不了幾日,便會被擒拿。”


    說著,項天九站起身,遠眺滄江江麵,霧靄消融,紅日高懸,一派壯麗的景象。


    “蘇兄弟,今日就到此吧!某家行路萬裏,武道高手見了不少。唯有你手無縛雞之力,卻膽大包天敢同某家這反賊喝酒,是條好漢子。”


    蘇禪跟著站起身,才發現不知不覺將,船行了已經有二三裏遠,從江麵再次靠近岸邊。江岸上數名短打麻衣的漢子躍躍欲試,似乎想等著穿靠岸幹點搬運活計。


    “能認識項兄這樣的豪傑,蘇禪也是好生歡喜。”


    項天九將酒壺中的酒再次倒出,剛好滿滿的一人一碗,兩人對視一眼,一同幹了。


    “蘇兄弟,後會有期。”項天九朝蘇禪抱拳道。


    “後會有期。”蘇禪同樣抱拳行禮。


    站在江岸上,遠望著烏篷船船槳擺動,漸漸消失在江麵上。


    蘇禪心頭微微悵然,聽了一段秘聞,喝了三碗酒,認識了一名豪傑,今日卻是盡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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