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瀾羞辱在前,文德厚諷刺在後,徹底打碎了林正言偽善的麵具。


    他沉著臉冷聲道:“你的意思是陛下偏聽偏信,冤枉文家了你們文家結黨謀逆不夠,還詆毀皇上!”


    “少給我羅織罪名!結黨謀逆是怎麽回事,你們父子再清楚不過!”


    想到早朝的事,文德厚狠狠地瞪了文瀾一眼。


    文瀾以為他是計較剛剛兩人親近,解釋道:“爹,他想在流放半路帶我走,我拒絕了,沒想和他有牽連。”


    順手賣了林正言一把。


    “哼!最好如此!”


    文德厚甩的鐵鎖鏈嘩嘩響。


    “吵什麽!都給我閉嘴!”


    衙役中頭領模樣的人走過來,揮舞著鞭子趕牲口一樣把他們趕到一塊。


    此人生著國字臉,兩粒倒三角小眼睛,眉毛粗黑駁雜,鷹鼻厚嘴,五官艱難的共存在一張焦黑的麵皮上。


    文瀾隻瞧了一眼,就痛苦的別開了頭。


    好在他趕完人就背過了身,臉對著林正言,“林大人,交接文書已經辦好了,這些人犯不用您再費心。”


    他說的陰陽怪氣,畢竟人犯到黎山之前出了事,可都是他們擔責任。


    “我沒說過那些話!她撒謊!這女人心思多,你們可看住了!”


    林正言氣的不行,一路上曬出了汗,臉上油汪汪的,哪有最初幹淨的模樣。


    黑臉衙役不冷不熱的拱了拱手。


    文瀾站在他身後,對林正言擺出一個挑釁的笑。


    林正言臉色更紅了,想說什麽但眼前一陣陣發暈,幸虧下屬扶住了他。


    日頭稍稍偏西,兩夥人背過身去,相反而行。


    穿過城門,外頭都是土地,腳踩在上麵,立馬就有熱氣蒸騰而上。


    文洵接過張氏的包袱背上,看都沒看文瀾一眼。


    張氏無法,對文瀾道:“娘背一個。”


    文瀾還沒說話,文父在前頭道:“你別管她!”


    “文德厚,你夠了啊!剛才大庭廣眾的我不好說你,你在朝堂上瞎折騰讓全家跟著倒黴,拿女兒撒什麽氣”張氏皺了皺眉,她也看不上文瀾追著別人那副蠢樣子,但不意味著心裏不舒服就能拿這事撒氣。


    “你知道什麽!我就不該生這個女兒!”文父冷聲道。


    文瀾對此並沒什麽反應,淡定的把包袱往上顛了顛。


    爹不爹的,不重要。


    文遇邁著小步子跟在文瀾身後,謹慎的窺探著她的反應。


    窺探完畢,他奶聲奶氣的開口:“爹,你怎麽沒有問問三娘去哪了”


    文父一怔,他在城門口曬得暈頭轉向,剛等到人就見文瀾和林正言卿卿我我,一直氣到現在,還沒發現家裏少了一個人。


    “三娘聽完聖旨之後,第一時間找娘要了放妾書,還要分走家裏所剩不多的銀錢。”文遇頓了頓,學著他剛才說文瀾的語氣道:“三娘覺得她就不該嫁給你!”


    這懟人的架勢…文瀾一怔,激動的等了兩秒,沒等到順口損自己的那句,微微失望。


    不是討厭鬼啊……


    文家其他人都慢下了步子,震驚又新奇的盯著文遇看。


    小公子天資聰穎,但脾氣古怪,惜字如金,也不和家裏人親近,大家都沒聽他說過這麽長一段話。


    “磨磨蹭蹭幹什麽耽誤老子時間!”


    黑臉衙役走過來,對著幾人抬手就是一鞭子。


    文德厚背上結結實實挨了一道,文瀾下意識撈過文遇,甩出的鞭稍在她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痕。


    火辣辣的疼。


    她抬眼,冷冰冰的目光無聲的劃破了火熱粘膩的空氣。


    黑臉衙役心頭陡然一顫,涼意從頭蓋骨一直滲到脊柱縫裏。


    他下意識的捏緊了手中的鞭子,色厲內荏道:“看什麽看!還不快走!”


    “這就走這就走。”張氏忙道,說著推了一把文德厚,拉著文瀾和文遇往前。


    文瀾回頭看了眼不遠處的城門,默默按住了胳膊上的傷口,心裏給他狠狠的記上了一筆。


    “剛才是不是打著你了”張氏壓低聲音,心疼的問。


    這麽點小傷,文瀾從未在乎過,也沒想過有人會在乎,可那濃厚的關切像凜冬夜裏冒著騰騰白氣的一碗熱湯,熏得她整個人都軟了軟。


    “沒事。”


    文遇倒騰著小腿跟在兩人身邊,白白短短的小手指頭勾在一起,大拇指快速的繞著圈。


    剛才的姿態眼神都像極了姐姐,可他姐向來拽的上天,怎麽會這麽軟巴巴的說話


    他再次產生了懷疑。


    傷在胳膊上,張氏不好掀開看,見文瀾神色如常,才稍稍放了心,又去看文德厚。


    他和文洵直接在朝堂上去了官服,如今隻有一層中衣,隱隱有血跡印出來。


    如今正由文洵扶著,痛苦的哼哼。


    “娘,你們走時帶了傷藥嗎爹背上怕是破了。”文洵抹了把頭上的汗,一臉擔憂。


    現下天氣熱,汗水很容易流到傷口上,不上藥八成會潰爛。


    “這…抄家時走得急,沒想起來拿藥。”張氏轉頭問王氏,“你們拿了嗎”


    王氏拉著兩個孩子,怯怯的搖了搖頭。


    當時就剩那麽點時間,吃穿用的東西都拿不全,誰會想起拿藥啊。


    “罷了。”文德厚疼的直吸氣,“一家子婦孺,能周到哪裏去。”


    張氏背著他翻了個白眼,心裏卻在想辦法。


    文遇小眉頭挑了挑,“爹要是像二姐一樣背著兩個包袱就不會受傷了。”


    “要不然,你當初不娶三娘,她不在家裏鬧一通,說不定娘也能想起帶些藥材。”


    牛哇!


    文瀾忍不住讚歎。


    沒想到世界上除了她的討厭鬼弟弟之外還有人這麽會懟人,句句切中要害,筆直的往人心口上戳。


    文德厚老臉陣紅陣白,嘴唇動了動到底沒說出話來。


    畢竟家裏除了最小的文遇,隻有他沒背包袱。


    “閉嘴吧,在家沒見你這麽多話。”張氏夾在兒子和丈夫之間,不輕不重的說了文遇一句,又道:“現下沒法子,看看前頭路過城鎮再買些傷藥,你先忍著點。”


    文瀾目光在兩人之間打了一個來回,探手摸了摸自己身後的包袱。


    “蒲公英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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