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上的一座畫舫之中,一位錦袍公子頭紮玉簪,外罩鶴氅,眉眼之間數不盡的風流顏色,她手中擺弄著一支玉笛,眼神之中卻是略帶一絲玩味。


    「江南風光,果然與北地不同。」


    一個嬌媚的女子在下手低眉道:「多虧了殿下,小女子才算是見到了此地俊傑的風采。」


    這位華貴公子便正是寧安公主本人。


    「三才者,天地人。天地非我所能掌握,所以最重要的就是人,朝廷要撫育百姓,更要讓人才各得其位。不然就會上下失諧,原本的助力便會化為阻力。」


    寧安公主望著江麵之上。


    借著秦淮鬥劍網羅人才,平慰建康城內動蕩的人心,這隻是第一步。


    韋懷文與蘇規,給這兩人聯手的朝局嵌入一根釘子,才是最重要的一步。


    「瓶兒不懂這麽許多道理。」


    那嬌媚的女子便是朱華班的院首甄瓶兒,她身材修長,肌膚勝雪,絳唇暗帶笑意,眼眸之上波光流轉。


    「隻覺江南風光不同北地,才俊也有所不同。」


    「甄姑娘,你覺得江上這幾人之中,誰的劍術最為高明?」


    「殿下說笑了,瓶兒哪裏懂什麽劍術。」


    寧安公主本來也是有誌於劍道的修行人,她微微一笑道。


    「有誌於劍者,唯精唯誠。齊曇雖然下過苦功,但是他心思不正,終究難以成就。」


    「倒是那個落拓的劍客,雖然不知道姓名,但是他這柄劍上有蕭疏落寞之感,若是能夠加以雕琢,或許也能算是良才美質。」


    寧安公主說著望向另外一邊。


    「公輸長老以為如何。」


    另外一邊,一個白眉中年雙目緊閉,此人便是南海劍派的長老,名喚公輸允,早已經是還丹圓滿,距離成就步虛隻有一步之遙,乃是大梁國內最為有名的劍修之一。


    「殿下明見萬裏,那齊曇劍術浮華,如論劍心,已是下品,那散修劍心雖不清明,卻沒有失了奮勇向上的精進之意,若依老朽愚見,當是那散修更為高明,殿下若是用人,不如將他網羅在麾下。」


    甄瓶兒眼波流轉:「那北麵來的左……」


    「此人周身氣機猶疑不定,恐怕有些別的心思。不如讓我試他一試。」


    蘇徹出場之時,早已用陰陽法王所傳的九幽輪回法改變了周身氣機,以公輸允的眼力又如何能瞧得出來。


    「何必勞煩公輸先生。」


    寧安公主眼神之中流露出一絲厭惡。


    「就讓齊曇來試一試吧。」


    這邊畫舫之中有了命令。公輸允當即傳音到了秦淮河上。


    「老夫公輸允,在這裏做個見證,齊公子,就有你與這位左先生比鬥一場吧。」


    一時秦淮河兩岸又是一陣喧嘩。


    任誰不知道這位公輸允乃是寧安公主新招攬的供奉高手,公輸允的話就等於是寧安公主的意思。


    齊曇便是一萬個不願意,也唯有硬著頭皮頂了下來。


    「好,既然是公輸長老的意思,便有我來領教左先生你的高招。」


    齊曇將長袖一揮,身後劍匣橫飛而出,在這夜色之中大放光彩,震鳴不已。


    「此劍乃是前代劍俠嚴長雲所用,合共七柄,分陰陽五行,還請左兄小心。」


    蘇徹卻是依舊立在河水之上。


    「你這劍術是師娘教的嗎?出劍之前還要羅裏吧嗦,怎麽如此婆婆媽媽?」


    齊曇卻不惱怒,他將心神同劍匣融在一處,赫然向著劍匣一拜。


    這一拜,並不是拜的劍器,而是自家勇往無前的劍


    心。


    「請。」


    齊公子這邊道了一聲,手掐劍訣,一道赤光自劍匣之內騰躍而出。


    「離火流光,請。」


    一道劍光卷起無窮火焰,自上而下殺來。


    「果然是師娘教的,這一劍正好來點火做飯。」


    蘇徹將身子微微一偏,也不動手,不過橫移三尺,正好落在了齊曇劍光之外。齊曇心下惱怒,劍光之上的熱力又是升騰許多,火光繚繞之下,連斬三劍。


    然而蘇三公子這邊不慌不忙,身形輕掠,將他劍光讓過。


    隻是那劍氣掠過河水,蒸其一團白氣。


    「好劍,正好熱鍋蒸飯。」


    蘇徹一聲大叫,響徹這秦淮兩岸。


    「太素斬情,黑水破軍,黃龍其舞,森羅夔雷。」


    齊曇將五行劍盡數喚出,劍光抖擻之下,赤白黃青黑五色劍光紛紛殺到,幾乎將蘇徹的身影吞沒。


    可不管劍光如何猛烈,就是不能真的落到蘇徹身邊。


    「好劍,這劍術真是在師娘炕上學的。」


    「公輸長老……」


    寧安公主看著戰團之中的蘇徹。


    「是兩儀元磁之法。」


    公輸允自然明白寧安公主要問什麽,他直接說道。


    「此人一定精通兩儀元磁之術,齊曇太過仰仗這套劍器,被人以元磁之法提前感應,所以在他劍器臨頭之前,人家已經窺破了路徑。」


    「即便能窺破劍路,那也是電光火石之間,此人竟能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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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安公主望向秦淮河上。


    「必然是巧妙地加以幹擾,可笑齊曇仍未察覺,若是我與他易地而處,早就棄劍認輸了。」


    竟然如此巧妙。


    寧安公主望向戰團,想不到竟然還有如此精通兩儀元磁之術的人才。兩儀元磁極光最為克製種種法器,對付齊曇這等修為不穩,依賴外物的修行人簡直是手到擒來。


    「殿下,喊停吧,齊曇若是早早七劍齊出,或許還能逼出此人的本色,照眼前這樣的打法,最多不過是自取其辱。」


    公輸允望向寧安公主小心說道:「齊曇畢竟是建康城內貴少的頭領,若是公主要用此人,還是莫要讓他同齊曇鬥得太狠,以後不好收場。」


    寧安公主想了想搖頭道:「公輸老師真是愛惜人才,隻可惜此人出身不明,還是在看看吧。」


    出身。


    公輸允幽幽一歎,繼續望向戰團之中。


    齊曇已經將陰陽二劍祭出,可是依舊難耐蘇徹如何。


    秦淮河上下,唯有蘇徹長笑不絕。


    「今日讓你瞧瞧什麽才叫劍術。」


    「喚起一天明月,照我滿懷冰雪,去。」


    蘇徹以指為劍,一道森寒劍氣倒卷秦淮,兩岸觀戰者心中無不升起一絲寒意,仿佛一柄絕世神鋒就在耳邊飛過。


    劍光森寒,凍徹周天,一劍橫絕之下,齊曇七劍盡數破去,整個人結結實實的挨了一記。


    「好劍,此人怕不是有還丹修為。」


    公輸允一聲驚呼。


    寧安公主卻是眉頭緊皺,此人的劍路怎麽看著有點熟悉。


    「嵩陽左冷禪,今日問問江東豪傑,有誰要一試本座劍鋒?」


    蘇徹縱橫睥睨,秦淮河上唯有一片寂靜。


    「敢問左先生,您剛才使得是什麽劍術。」


    卻是那姓李的玉陽山弟子,她此時已經立在了齊家畫舫之上,小心翼翼地問道。


    「怎麽,你不服氣?


    」


    蘇徹也沒有什麽好臉色。


    「左先生的劍術與本門的回風枯雪劍氣十分相似。故而有此一問。」


    那你眼力是真不錯。


    蘇徹剛才用的就是回風枯雪劍氣而且是自柳一刀分身那裏學來的正宗回風枯雪劍氣。


    「回風枯雪劍氣?有什麽了不起的,你要是想看,我連少陽陵光劍氣也給你瞧瞧。」


    蘇徹說著一揮手,一道冷寂劍氣衝天而起仿佛冷龍行空。


    玉陽山弟子睜大了眼睛,她雖然不夠資格習練這兩大絕學,但是到底見過門中長輩演練,眼前這左冷禪所用的甚至比門內的高手還要老練。


    「這……」


    「這位先生,還請登船一會。」


    公輸允的聲音直接傳了過來。


    這便是秦淮鬥劍的第一重獎勵,也意味著鬥劍者獲得了寧安公主的賞識,有了麵見公主的資格。


    「剛剛這個左冷禪說什麽?」


    「好像是說他會玉陽山上的絕學。」


    玉陽山在中土百姓心中的名頭,甚至比黃天道、天師道、神霄道這些真正的玄門大宗還要響亮。


    畢竟他們都是高高在上的神仙中人,而玉陽山則是百姓們身邊真正護佑人間的名門正派。


    至於玉陽山上的鎮山絕學,更是伴隨著無數傳說在整個中土近乎耳熟能詳。


    「難道這個姓左的真是玉陽山上的高手?」


    「一定是玉陽山上的劍俠,聽到別人這樣辱沒自己的宗門,肯定看不下去出手了。」


    「唉,也不知道齊公子怎麽樣。」


    「你回去好好修行吧。」


    蘇徹看著敢放你下山。隻怕是被人騙得生了娃還要拚命養大,真是賠錢。」


    「敢問您可是門內前輩,是如何習得……」


    「我不是你們玉陽山上人,我與楚原一般,都是玉陽正宗的門人。你應該慶幸遇見的是我,若是遇到我其他同門,就沒有這樣簡單了。」


    蘇徹冷笑一聲,一揮衣袖,向著秦淮河上那座畫舫而去。


    隻留下那玉陽山的弟子口中不斷喃喃念道。


    玉陽正宗,哪裏來了個玉陽正宗,此人為何說楚原師兄也是玉陽正宗的門下弟子?


    她一想到門內忽然閉鎖山門,心下忽然有些悸動,這等消息一定要趕緊回報宗門。


    門內的絕學如何就散露出去了?


    蘇徹卻是暗自偷笑。


    楚兄啊,楚兄,咱們既然是生死之交,我就送你一場挫骨揚灰的造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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