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寶苑之中也有一棵若木,可惜尚未成才,老聖人就遭逢大難。”


    長樂看著手裏的若木之種有感而發。


    “小聖人,可曾聽聞過九幽之名?”


    “嗯。”


    這名字都聽爛了,九幽焚神陰火,九幽錄。


    “道經之中,以九為極數,象征數字之極,所謂九幽,便是極幽之地。”長樂說道。


    “傳聞九幽縹緲難測,人死有靈,他們的去處便是九幽。”


    人死之後為鬼,有的鬼存留於人間,然而有的人死後並無鬼魂留存,傳聞都是歸於九幽。


    當然這些傳聞有些是卻有原型。比如中土百姓認為人死之後會魂歸太山。


    因為當年有一位大能太山府君曾經設立幽冥。


    又比如現在有傳聞,說人死之後會魂歸北邙,這話也對,因為北邙鬼祖的確是在羅致亡魂。


    言而總之,很多傳位都是空穴來風,事出有因。


    “相傳九幽在地下極深之處,而九幽之中有一棵接連天地的靈木,那便是若木。不過我曾聽老聖人提到過,九幽可能並不在此界之內,應當是另外一方世界。”


    “老聖人曾經說過若木乃天地間生之靈根,有三種妙處,一為養魂,二為存幽,三為返生。”


    “所謂養魂,便是說普通的鬼魂若是可以生活在若木周圍,便能滋養其魂,延長冥壽。”


    “所謂存幽,便是若木能夠招引亡魂,接引幽魂來居,當年靈苑之中那棵若木雖未成才,但是也聚攏起一方鬼國。”


    “而返生,便是說若木有逆轉生死,令亡者返生的神通。”


    長樂幽幽一歎:“當年那棵若木雖不成材,但是前兩樣神通,我是已經見到了。”


    他看著蘇徹說道:“我還記得當年曾聽老聖人說過,佛門為立六道輪回,幾位佛祖遠渡虛空,從他方世界尋來一株成材的若木,想來這返生之能,也是確有其事。”


    這個中元。


    蘇徹聽了長樂的描述,大概知道中元這獎勵實在是惠而不費。


    他要立天庭,立地府,少不得需要這樣一根靈根。自己手上又有青帝寶苑,實在是負責培育這若木的最佳工具人。


    “這東西要培育多久?”


    “若有個五六百年,應該也就能用了。但若是成材,恐怕也要兩三千年。”


    “那你先把它種下吧。”


    蘇徹將這若木之種交給長樂。


    兩三千年,這真是給中元種的了,下次見到了他應該要點房租。


    “靈苑之中種下了若木,小聖人那些雜草……”


    蘇徹想了一下才認識到長樂口中的雜草應該是自己給他的那些五穀雜糧。


    “你將那些種子收著吧,存好,我日後還有用處。”


    蘇徹拍了拍手。


    “一切就靠你了。”


    “為聖人效力,正是我的本分。”


    “那個人頭,你去交給黃寇,就說是給他的一件任務,讓他想辦法把那東西的嘴撬開。”


    北邙葬劍人是五品的劍修,即便那金剛藥叉的全盛之時也不是他的對手,更何況又是在青帝寶苑之中。


    蘇徹將鴟吻戒的蜃氣升起,小心潛藏,離開了青帝寶苑。


    此時的外麵,早已是大日高懸。


    一輪紅日高掛中天,天安縣的街道上又是熙熙攘攘。


    蘇徹潛形於熱鬧的街巷之上。


    同德樓。


    蘇徹看著不遠處的那座客棧。這天安縣當真是暗流洶湧。


    橫行無忌的妖魔,黑衣攔路的金剛藥叉。實在是讓蘇徹不得不懷疑這一切背後都有一雙無形的手在穿針引線。


    真是有趣。


    蘇徹順著街巷,往天安縣城隍廟的方向走去。


    這位在地的尊神,想必已經察覺到的東西更多。


    城隍廟往往都是一地最熱鬧的地方,天安縣也不外,城隍廟外盡是攤販,售賣著各色商品,當然最多的還是黃表香燭之類的東西。


    蘇徹走走停停,在一處香燭鋪子前麵停下腳步。


    “有黃紙麽?”


    “哎呦,先生,要寫黃表麽?”那店主指著攤子上的黃紙:“有江州出的,還有揚州出的,不知道先生要哪一種。”


    “有沒有什麽說法?”


    “若是求財,江州的好一點,若是求高中,揚州的更好。”


    蘇徹聽到這裏嘴角一笑。


    求財也好,求考試高中也好,都不是城隍力所能及,也虧得這老板能想出這麽多說法。


    “先生別笑,這裏麵真的有學問。為啥求財用江州紙呢?因為做生意少不得南來北往,過了咱們慈州,那邊便是揚州、江州。揚州地麵的尊神,跟咱們城隍是鄰居,彼此都是熟悉的。但是江州那邊畢竟遠些,用他們的紙,也好打交道。”


    “天下士人要高中去做官,都要去建康考試,建康那是哪裏?那是揚州地麵,就那麽幾個位置,各地的城隍們少不得都要去打招呼,用他們揚州的紙,也算是表達一下敬意。”


    “受教了。”


    蘇徹看著店主:“給我一張揚州產的吧,我這次求的是仕途。”


    “好嘞。”


    那店主取過一張黃紙,又賣弄巧嘴,賣給蘇徹一些線香蠟燭。


    “咱們城隍廟可有代寫黃表的先生。”


    蘇徹付過了錢接著問道。


    所謂黃表,就是在黃紙之上書寫敬神的表文,有著一定的格式,將你的訴求和煩惱一並寫上去,交給神明閱覽之後處理。


    因為這個活有一定的技術性,很多廟宇門口都有代寫黃表的先生,同時也兼營算命、捉鬼之類的業務。


    這些先生不是讀書人,便是修行人,一般情況下兼具兩種共同的身份。


    “以前還多,現在就隻剩下一位葉先生了。”


    攤販往另外一邊指了指:“喏,就是那位。”


    一張方桌,旁邊掛著個“鐵口直斷”的幡子,坐著個仙風道骨的老先生,正在那裏抱著一碗涼麵費勁咀嚼。


    挺好。


    蘇徹謝過了攤主,走到那位鐵口旁邊,恭恭敬敬地念叫了一句。


    “葉先生。”


    “嗯?”


    那葉鐵口將手裏的麵碗放下:“來算命,算財運還是算姻緣?”


    “都不是,請先生幫忙祈福。”


    蘇徹將那黃紙展開:“想請先生幫忙寫一封黃表。”


    “公子看著麵生,是外地人?為何人祈福啊?”


    “是這樣。”


    蘇徹拉過來一條長椅,在他旁邊坐下。


    “我從建康來,實在是因為家母前幾日有些不舒服。”


    “看公子的麵相,應當是積善之家,無妨的,太夫人應當隻是些小災小病。”


    要麽說人家是專業的,蘇徹暗自點頭,幾句話專挑讓你舒服的說。


    “人老了,思慮就重,我有位嫁到咱們天安縣的姨母,已經過身了,在閨中同家母一向是最好的。她想起那位姨母,隻說她嫁得不好,活著的時候受了不少苦楚。”


    “因此上特別交代我,到城隍廟這裏為她寫封黃表,代為禱告祈福,二來則是叫我尋一尋我那表哥。聽說是過的不太好,受了許多苦楚,現在縣裏作更夫。”


    那先生皺了皺眉。


    “老夫人真是心善,天安縣內的幾個更夫,我都認識,不知道公子的表兄又是哪一位?姓甚名誰,相貌又如何?”


    “唉,一表三千裏,我同那位表兄,隻是見過幾麵麵。他現在已經四五十歲了,一直都是獨居未娶……”


    蘇徹又將秦更夫的樣子大致說了說。


    “那是老秦啊。”


    那先生一拍巴掌。


    “要麽說是有緣麽,老秦剛走。”


    “哦,我表哥來做什麽?”


    “他呀,找我寫了封祈福的黃表,然後就回家了。”


    “同樣是就寫了一封祈福的黃表?”


    “是啊,要麽說是有緣呢。他別的什麽也沒買,就買了一張黃紙找我寫了祈福的黃表。”


    隻是祈福麽?這老頭收了錢不辦事啊。


    “真是有緣。先生,我那表哥現在住在哪裏?”蘇徹將香燭黃紙放到一邊,從袖中取過許多銅錢放到桌上:“小弟家裏事情也多,請先生把我那表哥住在哪裏同我講一講,至於黃表和香燭,就請先生幫我敬神。”


    那鐵口先生小心往桌上瞧了一眼,竟然都是黃澄澄的銅錢不是鐵錢。


    “好說,好說,老夫人一片善心,公子又是一片孝心。他住在善命坊,一進坊門,左手邊第五家種著大槐樹的那家就是他家……”


    那先生將秦更夫的住處大概同蘇徹講了講。


    “謝過先生。”


    蘇徹抱一抱拳。


    本來還想會一會那位城隍,不過還是要把老秦捉過來替自己把這事辦了才好。


    這個老頭倒是個情種,居然跑到城隍廟一趟,就寫了個祈福的黃表,分明是搪塞自己。


    蘇徹想著老秦頭頂的黑氣,那樣的邪祟,可不是跟幾個屍妖春風幾度就能沾染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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