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州行禦史台衙門厚重的大門緩緩拉開,三位軍將身穿朝服自其中緩緩走出。


    尚寶監少監陳寧輕輕整理一下衣襟,向前邁出一步。


    他神色倨傲地望向眼前三人躬身拜道。


    陳寧有倨傲的理由,他雖然修為不高,在宮中品秩也一般,但確是天子近臣。


    此番出宮更可謂是大功告成。


    隻要逼起了蘇徹的不臣之心,後麵自然有一套手段連消帶打的等著他們。


    陳寧一心為了主上,生死對於他來說不過是尋常小事。


    出宮的任務已經完成,即便是蘇徹將自家抽魂散魄,陳寧不僅無怨無悔,還會覺得有幾分快意。


    “老奴見過三位將軍,如今長信侯擅殺欽差,形同謀逆,事到如今,也唯有請三位將軍出手了。”


    李良與吳晟兩將默不作聲,杜陵輕輕咳嗽了一聲,從袖中輕輕摸出一封小冊交到了老宦官的手裏。


    “行台,這是何意?”


    陳寧捧著手裏的小冊子。


    朱紅的封麵下麵看不清到底是什麽內容,不過他還是本能的捕捉到了一絲不妥。


    “這是我們三人聯名的奏文,還請陳公公辛苦一趟,送回建康呈遞給陛下。”


    陳寧眯起眼睛,他能夠感覺到一絲危險的氣息。


    似乎局麵正在向著某種並不可控的方向前進。


    “行台?長信侯他……”


    “我等三人的這封奏文彈劾行幽禦史李一真橫行不法,危害忠良,要為蒙冤的緹騎們請功。傳旨的中官陳寧巧取豪奪,勾結叛匪,意圖謀反。”


    陳寧手指撫過小冊的封麵。


    “行台真是好手段,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跳船了呢。”


    眼下的局麵豁然開朗,眼前的這位征東將軍杜陵居然是老蘇夾袋裏的人物。


    倒是藏得好深。


    “什麽船啊,馬啊的。公公說的話太過複雜,我等都是肚裏沒什麽東西的廝殺漢,有些話不妨說得再明白些。”


    杜陵笑嘻嘻地說道:“軍情緊急,末將就不留公公了,這封奏文還請公公抓緊時間送去建康。”


    這位征東將軍說著舉手一禮,轉身就向著行台衙門內走去。


    “陳公公一路上還要快馬加鞭。”


    雲麾將軍李良補充道:“若是耽擱了這封奏文,又是您的一樁罪過。”


    “哈哈哈哈哈,李將軍,你跟著沒卵子的人說什麽?走走走,軍情要緊。”


    強弩將軍吳晟拉過李良,兩人也是緊跟著杜陵而去。


    行禦史台衙門厚重的木門重重關閉,隻留下身穿青衣的老宦官陳寧捧著那封奏文呆立在原地。


    “是不是想不通?”


    蘇徹的聲音忽然在他身後響起。


    陳寧轉過頭,就看見蘇徹不帶著一絲煙火氣地站在自己身後不遠處,雙目之中滿是悲天憫人的惆悵,望之如同仙人。


    隻是仔細觀察,這仙人的雙眼之中除了悲憫,還有一層散不去的嘲弄。….“我跟你說過了,宇文睿和那位之間隻差一個我。看來你是沒有仔細想過我為什麽這麽說。”


    陳寧看著蘇徹,此刻蘇徹現身於此,隻能說明李一真已經敗了。


    這個宇文睿的手下敗將當真是一點也靠不住。


    “長信侯還是多為自己打算吧。”


    陳寧並不想在這裏多做停留,此刻慈州這一局的變化還是要抓緊時間送去建康。


    杜陵他們這些軍將想要辜負聖恩,但是朝廷還有禦史台,還有靖夜司,不愁拿不下眼前這個狂悖的蘇徹。


    “宇文睿以四品的修為,執掌北朝大權,生殺在握。不管是北朝的宗室還是世家大族,都被這位宇文太師壓得死死的,陳公公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大梁不會出一個宇文睿呢?”


    陳寧冷冷地看了一眼蘇徹,忽然感覺到一絲難以言明的痛楚正從自己骨骼深處一絲絲的流竄而出,那疼痛感日漸加深,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這……這是怎麽回事?


    陳寧的第一反應是自己中了毒,可是緩緩感應周身,卻是沒有任何中毒的征兆,唯一能夠確定的是這痛楚並不來自於自家勤修苦練多年而成的肉身,而是來自神魂之中最直接的感應。


    好厲害的手段,到底是什麽時候?


    “依我看來,恐怕無外乎在等個名正言順的機會,現在終於等到了。”


    蘇徹說著輕輕拍了拍老宦官的肩膀。


    “走吧,快去建康。”


    言罷,蘇徹也不理他,直接向著自家府邸的方向行去。


    陸柏和朱彝還在那裏等著自己。


    蘇府之中,上下人等早已經忙成一片,公子回府是一回事,隻是應對接下來的變化是另一回事。


    倒是小狐狸與陰陽法王居中坐鎮,從容布置。


    首先是否定了管家們趕緊去請醫生的想法。


    有蘇三公子這樣的神仙中人在位,何必去麻煩那些庸醫?


    小狐狸與陰陽法王這邊照顧著陸柏與朱彝,其他人也是各忙各的。


    倒是書生玄圭帶著女鬼妙夫人,領著一小隊家丁手持兵器,披著鎧甲,一副一言不合就要造反的模樣。


    一眾年輕家丁披著鎧甲在院子裏站成一排,玄圭穿著一件並不合身的皮甲,手裏捏著一柄九環大刀,在上麵哼哼唧唧。


    “你們吃的是誰家的飯?”


    “我們吃的是蘇家的飯。”


    “好。記住自己吃的是誰家的飯。今日之事,絕不會就這樣算了,殺欽差,那是滅九族的罪名,我們不動手,人家就要滅到我們頭上,曉不曉得?”


    “我們曉得。”


    “若是咱們動手,一旦大事成了,那就是人人有官做,古時許多名將也都是出身微賤,有殺豬殺狗的屠戶,有給人辦喪事的樂手,還有的是要飯的,有人偷嫂子,還不如咱們。然而一旦參與了大事,一個個都是封妻蔭子,有了個出身。我問問你們,想不想要個出身?”….“要出身!”“謀富貴!”


    玄圭看著下麵家丁們興奮地麵孔,暗想自己平日裏的功夫總算是用到了實處。


    不枉費自己天天在這些小家夥身邊散布早晚要謀反舉大事的想法,今日果然是一呼百應,如臂使指。


    “好,隻等咱們公子一聲令下,大家夥就殺去行台衙門,蘇公子做了大行台,諸位少不得也做個校尉。”


    這都是什麽跟什麽。


    蘇徹靈覺在這裏閃過,緩緩地搖了搖頭。


    玄圭還是對造反這神聖事業念念不忘,到底是念念不忘,必有回響,真讓他給念著了。


    陸柏與朱彝兩個血人躺在蘇家的大堂之上,早有心腹家人將各處守好,小狐狸與陰陽法王坐在裏麵,看著裏麵的兩人麵麵相覷。


    “我說狐狸,我先恭喜你了,日後怕不是能有個皇後做做,我記得當初上古之時,也有人族聖皇的正妻是你們狐族出身……”


    “風山紫府宮麽,其實北邙軒轅墳也算是出過的,不過名聲不好。”


    小狐狸看著下麵的兩人:“我說前輩,您老就這麽看著?”


    “傷得也不重。”陰陽法王無所謂的搖了搖頭:“看著剝皮挖眼,開膛破肚的,不過都是些皮肉傷,沒有動了神魂,你家相公一口陽和之氣吊住了他們性命,回頭自然有辦法給他們續上一條命來。”


    蘇徹推門而入。


    “哎呦,回來了,太乙東華玉書,嘖嘖。”


    陰陽法王搖了搖頭道:“這下不想當上古青帝也不成了。”


    蘇徹沒有理他,從袖中摸出一個小小的紫金葫蘆,從裏麵摸出兩粒丹藥送到陰陽法王手上。


    金丹在屋內一現,當即便有一股靈藥異香彌散開來。


    “這東西如何?”


    “九轉還丹,生死人,肉白骨。”陰陽法王湊下來聞了聞:“上品還丹,玄門法度不帶一點此方天地的汙濁,應當是在黃天道宗門之中煉成,好東西啊。”


    蘇徹點了點眼前的兩人說道:“給他們用上。”


    小狐狸看著蘇徹,在這位眼中看見了自己許久未見的堅毅。


    “你……你要走?”


    “嗯,去建康。”


    蘇徹眼神之中帶著一絲冷冽。


    “這……不安全吧。”小狐狸皺緊眉頭:“倒不如跟你家裏那位先溝通好……”


    “他一定在建康等我呢。”


    蘇徹嘴角諱莫如深地笑著:“倒也沒必要讓人家久等。”


    “我陪你去。”


    陰陽法王停頓了一下,忽然整理了一下自家的衣衫。


    “建康雖不是龍潭虎穴,可是傳聞之中,大梁皇室也是有長生真人的。你就算是有青帝寶苑在手,恐怕也不能保證十成的勝算。”


    老前輩說著笑了笑。


    “你娘,反正老子真靈已經轉世投胎,倒不如跟你走上這麽一遭。”


    “還能請別人出手嗎?鬼祖有沒有興趣南下一番。”


    蘇徹看著陰陽法王問道:“若是事成,我倒是挺樂意把棲霞山上的和尚廟都鏟了,送給他鬼祖宮開個分舵。”


    “那老鬼滑的很,恐怕等閑不會出手,而且他畢竟是北麵的人,過來幫你後麵不好收尾。不過我知道有個愛錢的王八蛋,隻要把價錢給夠,他是很樂意跑上這一趟的。”


    “前輩若能聯係到那位也是極好的,不過就不用走這一遭了。我是離不開前輩的。”


    陰陽法王說著拍了拍蘇徹的肩膀。


    “蘇小子……”


    “行了。”


    蘇徹揉了揉小狐狸的腦袋:“等我回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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