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節後的第二天。


    早早起來吃完早飯,項一森帶著俞晴和阮修華一起到城北的加油站與另一隊人馬匯合。


    另一隊人馬是礦業局的人,由林江領隊,他們坐的是綠色吉普車。


    項一森的越野車到的時候,他們已經加滿了油,正交完錢準備等他們,他們便來了。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們正準備等你,你們便到了。”林江將加油的發票收進包裏,笑著問道:“你們要加油嗎?”


    “我們車的油是滿的,你們還有什麽事要辦?”


    項一森注意到他們站在一旁等待的還有兩人,按照先前他們的安排,這兩人應該化驗員。


    他跳下車,從車上拿了三包萬寶路給了他們,“如果沒有要辦的事,我們就馬上啟程。”


    “上山這種事趕早不趕晚,既然準備妥當我們就走吧。”林江讓另兩位同事上車,他自己坐上了駕駛位。


    五頭嶺之所以被稱為五頭嶺,是因為山高路陡,由五座大山相連成一片山區,住在山區的村子人口稀少,普遍貧窮,山下的村莊大多是用青磚建的房子。


    而山上村民建房用的都是最古老的方法,用黃泥做成泥坯房,低矮潮濕、光線不足是這種房子的通病。


    由此可見山區村民的生活有多貧窮原始,交通不便成了阻礙他們發展的重要因素。


    五個座大山被礦業局從a到e每座山峰都作了標記。


    通往山上的路,皆是由在山上挖礦的礦老板為了礦石運下山不得不修起來的。


    臨時挖出來的土馬路沒有特意進行硬化處理,經過來往的東風貨車碾壓,路麵坑坑窪窪,有時一個水坑都可以陷下一輛自行車。


    如此不堪的路況,兩輛車都走不快,也不敢走快。


    土馬路是盤山而上,靠山一邊還好,外圍卻是很高的陡坡,馬路邊沿可沒有後世砌好的水泥墩阻攔。


    如果車輛從馬路邊滾下去,萬萬沒有活路,等待的隻會是車毀人亡。


    這樣的路況最考驗人的車技,特別是兩車會車時,本來就狹窄的路段還要避讓其他車輛,更是難上加難。


    項一森一上山就提起了百分之二百的精神,一點都不敢分神。


    緊繃著神經兩個小時才到達a區,也是五頭嶺的其中一個山峰。


    將車輛停在路邊,幾人下車步行。


    經過林江的介紹,俞晴一行三人知道了這座山的幾個山坳都有礦點,有的礦點已經有人在挖了。


    俞晴挑眉:“這座山的礦產這麽豐富?”


    山路崎嶇,林江讓他們小心腳下,笑了笑回答她:“地下的礦產豐富與否,暫時還沒有定論,其他有人挖的礦洞都還沒有形成規模,這座山峰隻是今年年初才開始挖掘的。”


    “哦。”


    俞晴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這山上挖礦就像買彩票一樣,運氣好挖到礦脈就賺大發了。如果運氣背時挖了幾個月沒有挖到礦石,那就是傾家蕩產也不為過!


    林江帶著他們看了幾個礦點,勘察取樣,都有項一森請的那兩位專業人士完成。


    最後到達所謂的a5礦點,這裏已經初建成礦洞了,但還沒有怎麽深挖。


    昨天請林江吃飯的曾肯和梁均都早已候在這兒等著他們的到來,他們從容的介紹礦洞,從麵上絲毫看不出他們昨天想轉讓礦洞的急切。


    一大筆資金的投入,他們不可能立馬下決定,一切等化驗報告出來再說。


    幾個山坳逛下來,幾人都累得不輕,俞晴抬腕看了眼時間,已經快一點鍾了,難怪肚子餓得難受。


    路過一個礦洞,洞口旁邊的坡上用竹子樹木搭了不少窩棚,窩棚前的坪裏或蹲或站了不少人,他們正捧著碗飯在吃中飯。


    林江回頭問大家:“已經中午了,上山容易下山難,等下了山回到城裏起碼得三個小時,我們要不要在他們這個吃個中飯?”


    俞晴和項一森都沒有立馬應聲,而是經過打飯的草棚時,瞧了一眼他們盆子裏的飯菜。


    飯是中規中矩的白米飯,菜有兩個菜,一個葷菜一個素菜。


    素菜是大白菜,葷菜是土豆炒肉,盆子裏的肉大多是肥肉,油水很足。


    山上條件艱苦,如果飯菜油水不足,這些幹體力活的礦工身體受不住。


    盆子裏的肥肉看得俞晴是心驚不已,肥就算了,她眼力好,剛才看到連著皮的肥肉,那豬皮毛都沒有燒,皮上麵還有短短的豬毛。


    再看礦工們吃得津津有味,大快朵頤,俞晴的喉嚨發緊發硬。


    項一森自然也注意到了,雖然他們不挑食,但是這菜讓他們吃還真咽不下去。


    “算了吧,我們就不跟他們搶食了,車裏我們準備了一些吃食,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一起回去吃一點填飽下肚子。”3sk.


    林江肚子餓得受不了,決定在這裏對付一頓,沒想到還有這樣的驚喜,“你們準備很充分,竟然還帶了吃食。那還等什麽,趕緊走吧。”


    其他人心裏也欣喜不已,終於不用在礦洞這邊吃飯了。


    俞晴嗬嗬一笑,昨天她聽項一森說這片山林有多遠後,便讓他下午從西餅屋帶了不少麵包和糕點回家。


    晚上還讓秋嬸她們做了不少熟食,今天早上就全搬到了車裏,準備這麽充分就是擔心在山上趕不及下山餓肚子。


    “別說,高山有好水,這話真沒有說錯,進了山我發現山裏的溪水真清澈。”


    俞晴讓項一森將車後備箱打開,將裝熟食的桶提下來,順帶將野餐塑膠布拿下來。


    馬路旁邊就有小溪,溪水清澈見底。


    林江因工作原因經常遊走在邑城各大山川,對山裏的情況更了解。


    他聞言,笑道:“住在半山腰的村民,村子裏根本沒有井水,他們生活用水都是直接接山上的水,家家戶戶用楠竹打通將水接回家門口,用水很方便。”


    俞晴驚訝:“這些溪水直接接回家用?”


    林江點頭:“對。”


    塑膠布墊在溪邊,將吃食擺上,俞晴拿了塊毛巾走到溪邊洗了個臉,便坐下拿了一個麵包咬了一口。


    項一森將保溫杯遞給她:“走了一上午先喝口水。”


    林江看著兩人,臉上掛著笑意,他沒想到冷淡的項一森結婚後,竟然會細心的照顧人了。


    閨女女婿秀恩愛,阮修華早就見怪不怪了,他咬了一口泡椒鳳爪,被辣得唆了下口水,“晴晴,這雞爪你什麽時候做的?”


    “昨晚做好的,泡了一個晚上入味了,好吃嗎?”俞晴吃了幾口麵包,又喝了幾口溫水,肚子裏有了食,終於沒有開始那麽難受了。


    阮修華點頭。


    林江和兩位化驗員也跟著附和:“味道真是一絕,開胃又有嚼勁,過癮!”


    俞晴打開一個飯盒,裏麵切好的牛肉片,“今天為了我們的事大家都辛苦了,這裏還有鹵好的牛肉,大家都嚐嚐,味道不錯。”


    大家嚐了鹵牛肉,個個稱讚味道非常不錯。


    蘿卜條、鹵牛肉,泡鳳爪,都是開胃菜,再配上麵包勉強混個半飽。


    大家爬了一上午的山,肚子餓得就像能吞下一頭牛,俞晴看大家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回到車子裝模作樣的從工作室又拿出六塊糯米大糍粑。


    “我這裏還有糍粑,大家想吃的話就趕緊將火生起來,我們來烤糍粑吃。”


    阮修華瞧了她手裏糍粑,打趣道:“你準備的還真齊全,如果再你多點時間,是不是連家都能搬來?”


    林江盯著糍粑就想流口水,真正的糯米糍粑,他小時候最愛,他招呼另兩個人趕緊將旁邊的枯枝幹柴撿過來。


    生火烤糍粑,不用半個小時,用樹枝串起的糍粑就烤的外麵焦黃內裏軟糯,聞著一股焦香味,咬上一口連牙就能沾上,燙得林江不停得哈氣。


    一個一塊臉龐大的糍粑吃完,大家都躺著或坐著不想動了,吃飽了就休息,這日子簡直賽神仙。


    俞晴自己一個女人沒好意思像他們男人一樣躺著,她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是真的不想動,上午爬的山有點多,小腿肚有點緊繃。


    林江仰望著被竹子擋住的天空,吃飽喝足又起了其他小心思,“你們說這邊山上有沒有柿子樹或毛栗樹?”


    項一森嗤笑出聲:“這個季節,有這些樹,也早就落果了,還等著你來摘。”


    林江臉上訕訕:“說得也是,看來吃飽了,腦子都偷懶不想轉動了。”


    俞晴見他們都躺著不想動彈,便喚上項一森一起往小溪上遊走,等走出一段距離,她便拿出來一個大桶。


    “你拿桶出來幹嘛?”項一森詫異的挑眉,他還以為她是想上個廁所,才將他叫來站崗。


    “打水啊。”俞晴一副你怎麽這麽笨的眼神盯著他:“這是上好無汙染的高山山泉水,我們打一大桶存在工作室,以後在家裏想泡茶就用這個水泡,泡出來的茶水一定和家裏自來水泡出來的不一樣。”


    項一森沒想到妻子的思維這麽跳脫,輕笑著點頭:“你說的有道理,那......我們打一桶回去試試,如果泡的茶好喝,下次我們再來多打一些回去。”


    休息半個小時,俞晴打水回來。


    林江正要說點什麽,項一森直接先他一步開了口:“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


    撲滅火,收拾好東西。回去的路上,真應了上山容易下山難,下山是下坡路,開車更要小心,思想不能開小差。


    半路上,路過一個幾戶人家的村子時,車子堵上了。


    前麵一輛運有化肥的東風貨車正在倒車。


    俞晴看著前麵並不寬闊的馬路,嚴重懷疑這車倒得出來?


    “這司機怎麽想的?這地方能將車子倒出去?”


    阮修華伸長脖子往前麵看去,觀察了一下周圍,搖頭:“我看懸,這司機估計是被逼急了,硬著頭皮在倒車,不過,看他這技術應該是個老司機。”


    前麵堵了,後麵跟著的林江熄了火,下車走了過來,“森哥,這土路以後就算我們在這上麵開礦,運輸可能會是個大問題。”


    這土路太窄,兩車會車都要小心翼翼,真是太讓人提心吊膽了。


    項一森也跟著熄了火,慢慢等吧。


    “這個問題我們沒有辦法解決,若要開礦,不管是在哪個山旮旯裏開采,運輸都差不多,都會是這個現狀。”


    林江和項一森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百無聊賴的俞晴盯著前麵司機倒車,心裏想著這司機今天怎麽倒出去?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盯著看了一會兒,總感覺哪裏怪怪的,竟然有點心慌。


    她拽了一下和林江聊天的項一森:“我總感覺哪裏不對勁,你們看出哪裏不對勁嗎?”


    “什麽不對勁?”項一森問的莫名其妙,此時一頭霧水,沒聽懂她的意思。


    與此同時,俞晴的眼皮跳了起來,她按住自己的左眼皮,“我心有點慌,總感覺前麵這車倒車不對勁,你看得出來哪裏不對勁嗎?”


    幾人聽了她的話,都下意識的往前麵盯著貨車倒車。


    林江看了片刻,“很正常,沒什麽不對勁的。”隻是這車倒得有點久。


    阮修華和項一森都了解她,知道她不是無的放矢的人。


    他們蹙起眉頭,都認真的觀察前麵正在倒車的貨車。


    沒過一會兒,項一森一拍方向盤,同時,他的心也提到了嗓子門口,“我知道是哪裏不對勁了!”


    說罷,就拉開門想下車,趴在車門外的林江被他這麽一推,差點將他推到路邊的溝裏去了。


    他有點氣急敗壞,又有好奇哪裏不對勁。


    沒好氣的道:“你這麽急趕著去投胎呀!”


    隻是項一森一隻腳剛踏在地上,俞晴就忍不住朝車外尖叫:“停停停!別倒了!別倒了!停......”


    這一聲尖叫,大家的注意力瞬間投向了前方,這一看不知道,一看魂都快嚇沒了!


    隻見馬路外圍的路基已經開裂並以肉眼可見速度往下崩!


    路基都崩了,停在上麵的貨車肯定跟著一起往下掉。


    完了!


    完了!


    這是此刻所有人的心聲。


    這頃刻間的事,誰人也不能力挽狂瀾。


    所有的人,包括站在路上指揮貨車倒車的人,全體都懵掉了!


    眼睜睜的看著貨車如個玩具汽車一樣掉下了幾十米的陡坡......


    林江結巴了,“這,這......這這......”


    前麵的指揮貨車倒車的人最先動了起來,接下來就是後麵的人,全跑到路邊往下看。


    俞晴腿軟,她無法想像這輛貨車的慘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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