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婦女地位的提高,是工坊興起、女工群體擴增後,自然而然的產物。


    隻是現在出現“超自然”現象,所以白圖才有些左右為難……


    等將來工坊興起,越來越多的職業勞工出現,需要遠離鄉間,聚居在城市,朝廷再推動順勢建立以“家庭”為基礎的社會製度,將“宗族”邊緣化,這種事情就好解決多了。


    到時一來遠離宗族土壤,勞工肯定是以夫妻、或者說自己的“小家庭”為單位;二來女性也是重要的勞動者,也是家庭收入的重要來源,哪怕官方不推動,也會自然出現相應思潮,這時再有朝廷推動,連解放運動都可以省了。


    放在十年後,改變是順理成章的,放在三十年後,朝廷不想改才要麵對壓力!


    現在還沒有發展到那步,但楚國朝廷必須先溯本清源——這也是白圖的優勢,可以壓縮每一步發展的過程,不用等到迫不得已再改變,對於白圖來說……沒有比保持“先進性”更容易的事情。


    白圖在宛城稍微等了半個月,棘陽縣丞被免官、主簿下獄,縣令也在吏部的嚴查下主動致仕,整個南陽民間輿論一片震動之後,才啟程向南,來到了棘陽。


    這一手著實出乎很多人的預料,也令之前一些人的算盤落空。


    原本白圖如果死盯著從根本上,否定宗族製合法性,必然因為步子太大,而鬧出些亂子,如果輕飄飄放過去,或者白圖親自來特事特辦,又將削弱刑部的信心、地方守舊勢力勢必得寸進尺,說不定連私刑都敢恢複……


    不過白圖直接繞開了矛盾點,對鄧氏的事情擱置,卻對整個棘陽縣順藤摸瓜、敲山震虎!


    所有涉事縣吏,一直到縣丞,家裏每粒米都要說清楚,否則……一律按照收受賄賂處理。


    否則鄧氏那仨瓜倆棗,怎麽可能判得這麽重?


    棘陽縣令一見這架勢,嚇得連忙辭官致仕,唯恐自己也被牽連進去。


    作為核心衝突的“族中宿老是否有官方認可的公證力”並沒有深入處理,有效避免事態升級,隻有和縣吏接洽的族人,現在已經鋃鐺入獄,別想撈得出來了……


    實際上鄧氏現在也已經後悔。


    幾十頃田是不少,但是相比於現在造成的後果,幾十頃田算什麽?


    並且擱置並不代表徹底放過,現在王氏和幼子鄧艾,還是刑部的特別保護受害者。


    白圖來到棘陽的時候,先是裝作很驚訝的樣子,對新的代縣令問道:“咦?又不是吏部調任的時候,棘陽怎麽換上陳縣令了?”


    “回稟大王,盧縣令上個月疾病驟發,蒙吏部各位主官與陳太守信任,震暫代棘陽令,下官愚鈍,唯壯力可用,願不負百姓、不負楚國、不負大王。”陳震說道。


    陳震是南陽本地人,而且和李嚴一樣,都是南陽育陽人,年紀也相近,二十七八歲。


    在當地有些小名聲,但之前沒有被劉表征辟,大將軍府的納賢館剛開過來,還沒有立國的時候,陳震就積極響應。


    至於“陳太守”,指得是陳宮——掛名南陽太守。


    因為要盡量減少武將擔任地方主官的情況,為以後的六部垂直下縣做準備,而且……張繡也的確不是做太守的料,故而南陽太守早就要換人。


    原本白圖是提議賈詡,不過賈詡本人躲這種事情遠遠的,故而改為陳宮。


    當然,陳宮主要依舊是留任金陵樞密院,在南陽隻是掛名。


    普通太守的職權都在分割,何況是南陽……南陽郡的人口,可是有半個州那麽多,東漢的第二中心,設立實權太守的話,和封一個州牧有什麽區別?


    考慮到陳震是南陽出身,更容易獲得棘陽人的認可,而且身家清白——南陽陳氏不算什麽大士族,而且陳震對楚國的認可程度很高……吏部命其暫代棘陽令。


    在曆史上,陳震也是蜀漢重臣,官至尚書令,與同鄉李嚴關係並不好,而且有些毒舌,“腹有鱗甲”這個成語,就是陳震開創,用來形容李嚴,為人不好相處。


    “好,聽說孝起你還是納賢館在南陽,所納的第一批賢才?不錯,南陽可是風水寶地,如果南陽的人才,都如同孝起一樣,將楚國的事情,當做自己的事情,何愁楚國不興盛!”白圖裝作剛知道的樣子,對陳震誇獎道。


    “對了,最近棘陽的人事變動似乎很大,是因為某個案子?孝起詳細說說。”白圖關心的問道。


    陳震聞言,自然將鄧氏的事情,娓娓道來。


    而此時陳震可不是在單獨奏對,周圍還有其他迎駕楚王的地方官吏、鄉老,以及這段時間來棘陽忙碌的隨行六部官員。


    之前的敲山震虎已經震得夠響,現在白圖這屬於指導工作,而不是特事特辦。


    見白圖提起此事,眾人也都暗暗上心起來。


    僅從陳震的話中,倒是聽不出什麽傾向,隻是不偏不倚的將雙方道理,都說的很明白。


    任何人都挑不出什麽錯,甚至沒什麽可補充的。


    而白圖聽了之後,特地問道:“這口頭遺囑是何時所立,人是何時亡故,財產是何時分割?”


    “按照訂契表述,二月十五立下遺囑,二月十六病逝,二月十九田契更名。”陳震對答如流的說道。


    “恩,我記得上次我來棘陽的時候,是七月,當時吏部對縣吏的培訓,剛剛完成不到一個月,刑部和禮部還在走鄉串巷的宣傳新法與鄉學……這麽算起來,鄧氏在二月的時候,沒有找去縣吏公證,也並非無情可原。”白圖想了想之後說道。


    不過還不等其他人搭腔,白圖自己又先說道:“不過對縣吏的要求,是立國之前,就已經再三下發宣講的,培訓之前,本王能接受手忙腳亂,但是無法接受做假證!另外……二月十七病逝,二月十五立下遺囑?”


    “大王容稟,鄧氏宿老,在鄉中皆是德高望重之人,絕不會胡亂立證。”新任的縣丞,這時站出來說道。


    陳震已經是吏部所指派,自然縣丞是當地望戶所推舉,這也是一種平衡。


    而且這縣丞,名字白圖也耳熟——郭攸之。


    在史書中沒有單獨成傳,但是卻蹭了諸葛亮、廖立、董允的傳,在裏麵龍套出場,總的來說……算是諸葛亮還看得上眼的人物。


    郭攸之倒不是反對楚國國策、也不是對楚王有什麽大意見,隻是從他的角度考慮,並不認為鄧氏族老會做假證。


    “德行的事情,先不去說,本王也不敢說,自己的德行,可以比《楚律》更穩妥。


    何況……我聽說魏武子當年,在病重時叮囑兒子魏顆,不可將其美妾殉葬,不過後來在病入膏肓時,卻又改口令魏顆,一定要以那美妾殉葬……隻是最後魏顆將父親的美妾改嫁,因為他認為後麵的遺命,是父親神誌不清時說出的。


    既然死者遺孀有異議,刑司當繼續詳查!”白圖直接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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