犍為郡朱提縣,孟達此時率領所部七千餘兵馬,詐稱三萬,駐守在朱提山一帶的營寨。


    現在犍為郡基本就是益州內亂的戰場,一方是蜀侯的西川勢力,另一方則是南部益州郡、牂牁郡的南中大族,以及永昌郡的南中各部落……


    所謂的“南蠻入侵”,實際上較真兒的話,並不算入侵,而是內亂,“南蠻”的大部分來源,都在漢室的地圖之內,也就是益州的南部,隻是影響力並沒有蔓延過去,一到兵荒馬亂、王朝衰微的時候,更是體現不出這裏是漢朝疆域。


    永昌郡在一百多年前,還沒有進入漢室的版圖,而是古哀牢人生存的地方,一百三十多年前哀牢王附漢,後雖有叛亂,不過漢室都成功平叛。


    所謂的哀牢王國,也是實實在在的部落聯盟國。


    一百多年前,哀牢王帶著五十多萬人附漢,而這五十多萬屬民,一共分封有七十七個邑王,很有商周初期,動輒幾百個王的感覺。


    所謂邑王,實際統治的人數,也並不比亭長治下要協調的百姓多多少。


    後來沒幾年,下一代的哀牢王,大概是覺得沒撈到什麽好處,一“上崗”就開始轟轟烈烈的造反,那時候東漢還比較強盛,輕易便平息了叛亂,接著殘餘的哀牢人西遷,成了現在的撣國,撣國也就是唐時南詔國的前身,南詔國也就是宋時大理國的前身……


    犍為郡北部有一座大城、名城,也是現在張任主力所在——江陽。


    江陽臨近瀘水,因此在後世還有另一個名字,瀘州。


    不是合肥的“廬州”,而是瀘州老窖的“瀘州”,同樣現在孟達所在的朱提縣,也是因為朱提山而得名,在朱提山西南數百裏之外,還有一座更有的山——牛欄山。


    循著酒味的分部就能知道,現在西川應對南蠻的大概趨勢。


    現在真正漢室境內的南蠻,基本都是在茅台……啊不,是雲貴中“貴”的部分,“雲”的部分大半是一百多年前才並入,而且還有一部分尚未並入,也就是現在的撣國。


    不過和當初的哀牢一樣,隻是部族聯盟。


    麵對這種實為“內亂”的南蠻入侵,西川的底線是瀘水,目標是犍為郡,至於益州郡、永昌郡還有牂牁郡……也就那麽回事兒了。


    因此江陽是西川平叛的大本營,而像是孟達,已經單獨引兵來到瀘水之南的牛欄山,算是深入敵占。


    在沒有白兔效應的曆史上,諸葛亮平定南蠻時,也是以瀘水為分界……


    而且諸葛亮做的很徹底,或者說……放手得很徹底。


    從渡過瀘水向南平叛算起,半年後就已經從瀘水北歸,整個過程十分迅速、堪稱幹脆利索——不利索也不行,畢竟曆史上那次南蠻之禍,是發生在劉備剛去世的時候。


    如果不是諸葛亮迅速將南蠻按下去,怕是之後蜀漢也不得安寧,不僅其他各地大族,會看到南中大族的“壯舉”,而且一旦日曠持久的話,也將意味著諸葛丞相無法服眾!


    不過諸葛亮的幹脆利索,卻並非沒有隱患……


    憑什麽白圖有技術碾壓、生產力大幅帶動作為籌碼,對山越的收服都用了七八年之功,才有今日的“入籍率”,而諸葛亮什麽都沒有,帶了幾萬漢軍南下,之後半年就收服了南蠻?


    奧秘就在於,諸葛亮的“服”而不“收”。


    其實諸葛亮引兵北歸之後,並不是功行圓滿,而是徹底將所有江陽以南的漢軍,全都調了回去。


    一方麵將叛亂軍打得服服帖帖,另一方麵……給了南中大族更高的自主權。


    也就是戰術上的問題,在戰術層麵解決,戰略上的問題,諸葛亮也釜底抽薪的一並“解決”了。


    不僅叛亂軍被打服,而且本來就是因為劉備跪掉之後,感覺西川勢力已經沒有前途,不想陪死、同時又想要爭取更大利益,所以才到處起哄的南中大族,在可以自治之後,隻要每年交出賦稅和兵源,就可以安心做“土皇帝”,哪怕西川政權亡了,他們也可以投靠下個東家,自然也就不再搞事情。


    其實……有點類似於士燮一開始所爭取的底線。


    和白圖的遷民下山、築城入籍,完全不是一個路數。


    而現在交州也已經在大開發之中,西川麵對南蠻,卻還在猶豫應該將底線劃在哪。


    更重要的是,這次“南蠻入侵”,和曆史上那次完全不是一個性質!


    現在戰術層麵上,作為叛亂軍主力的“南蠻”,是被楚國趕到北上的,而戰略層麵上,南中大族現在跟著起哄,主要是因為楚貨、或者說是中間商,擠壓了他們的蜀錦、主要是井鹽的生意。


    益州本就不大缺糧食,加上又有楚國的“帶動”,偏偏又不學楚國轉化為民眾健康、也就是轉化為肉類,或是將一部分田地改種蔬果……隻是一味的增加糧食產量,也就令之前的益州,就有不少人口,開始脫離到農業生產之外,主要集中在蜀錦和井鹽行業。


    無論戰術層麵、還是戰略層麵,都不是西川能解決的問題。


    因此現在張任想要平亂,難度比原本曆史上的諸葛亮平南蠻,還要大了不少,隻能勉強將影響,鎮壓在江陽以南。


    畢竟所謂的益州南蠻,在實力上其實不是漢軍對手,隻是借了地利之便——“不毛之地”的行軍成本、駐紮成本,都高的驚人,更不用說還有瘴氣、瘟疫。


    陳宮、沙摩柯率領的五溪獨立師,也是帶了整編的防疫軍醫,才敢深入進去……


    不過如果真在瀘水以北守著,在補給充沛的平原上,漢軍還是有絕對優勢的。


    現在坐鎮江陽的張任,自然不滿足於隻是“鎮壓”,畢竟他分析不到那麽本質,對他而言,這隻是規模大些、有百族參與的叛亂而已。


    所以張任才會將孟達在內的一部分將領,分批的派駐到江陽以南……至少他還不想放棄牂牁和益州郡北部。


    然而現在張任麵臨的困局是,想要徹底平亂,卻沒有後續支持,哪怕想要和南中大族談判,西川也沒人願意站出來背這個鍋——畢竟像諸葛亮那樣,徹底放養的決定,也不是誰都能做的。


    何況……還有人惦記著南中的市場不想放棄,還想繼續用低價鹽,換取南中的金銀,而這部分人,對蜀侯府政策的影響力還很大!


    可惜的是,張任雖然對蜀侯府的一些決定、一些重臣,心中十分不滿,但卻並沒有改變他的忠誠。


    算起來張任還是張繡和趙雲的師兄——三人都師承槍道大家童淵。


    張任雖然沒有見過小師弟趙雲,但卻與張繡相識。


    不過這份情麵,卻並沒有起到策反的效果,之前就有啟蒙部的成員急於求成,結果被張任識破,並且斬首示眾……


    此時張任就又在帥帳中,擺弄著麵前的沙盤,看神色……心情不是很好的樣子。


    不久後有人來報,有斥候返回,而且是兩個多月前,張任就放出去的斥候!


    張任聞聲,立刻回道:“速傳!”


    隻見一名風塵仆仆的戰將,跌跌撞撞的來到帥帳中,看到張任之後激動地開口道:“將軍!末將幸不辱命,探到楚軍的位置了!可惜……與末將同去的兩位兄弟都……”


    張任見狀,上去拍了拍這斥候戰將的肩膀道:“放心,他們的家人,我一定會好生照顧!”


    相比之下,張任的顏值,更接近於趙雲,甚至……看外表的話,比粗獷的張繡還要年輕些。


    “謝將軍,末將在深入……”


    “來沙盤前說。”張任打斷道,並且將斥候引到了原本擺弄的沙盤前。


    這沙盤很粗略,因為比例太大,囊括了整個廣義上的益州南部,無法進[.bequge.xyz]行細致的戰術方麵的模擬。


    斥候上前,還特地先做了些改動,將一些地標挪了挪——畢竟沙盤這東西,其實也是楚國流傳過來的,原理很簡單,技術……沒有什麽技術,主要就看信息的掌握程度!


    之前漢室官府也好、益州府也好,對南中許多地形的勘測,其實都並不確切……


    先是糾正一二後,斥候在遠比張任預料中,要更近的位置,指出了楚國影響力已經波及的範圍!


    漏江以南,包括滇池澤一帶的部族,很多都已經開始接受楚國的安排。


    而且漏江是在牂牁郡南部,滇池澤幾乎已經是益州郡的北部!


    滇池澤一帶,距離江陽不足兩千裏,而距離朱提山不足千裏……


    “向西呢?永昌郡怎麽樣?”張任見狀,臉色更加凝重的問道。


    “永昌郡東部的各部族,幾乎都能看到楚人,比牂牁、益州兩郡更甚,末將未敢深入。”斥候戰將有些心虛的解釋了一句。


    也就是說,西邊的情況,更加嚴重,甚至……楚軍這支襲擊南蠻的主力,就是在向西兜過去!


    其實以牂牁、益州兩郡的地勢來說,一兩千裏的距離,已經相當遙遠。


    這可不是後世“開車半天、一天”的概念,而是“行軍要兩三個月、中途還可能出現各種意外”的概念。


    不過要知道,張任現在擔心的不是楚軍直接來襲,現在襲擊西川的,隻是被楚軍“趕出來”的部分南蠻。


    僅僅一兩千裏的距離,也就意味著,在這個距離之外,西南各部怕是懾服居多,一些不服的……也都已經被趕到了這一兩千裏的範圍內。


    張任心裏也很疑惑,楚軍究竟出動了多少人?居然將這個南疆都攪得蠻人紛紛北上?


    這麽多人在南疆,需要多少補給?那種地方……運輸消耗得有多大?


    “難怪這次蠻人的數量這麽多……辛苦你了,之後好好休息吧。”張任強自鎮定之後,安慰了斥候一句,之後讓他去休息。


    從沙盤上能夠直觀的看到,南中百族原本的聚居地,基本已經被橫掃!


    最南邊、還有西邊永昌郡範圍,也就是原本漢化程度最低、漢室影響力最低的地方,甚至斥候都已經無法深入。


    其中抗拒楚國統治的部分,在被擊敗之後,紛紛北上,被壓縮在了這距離西川兩千裏縱深的範圍內,與最近對蜀侯不滿的南中大族,勾結在了一起……


    當然,如果是陳宮聽說張任的推測,現在一定會伸冤、糾正。


    可不是楚國趕他們走的,楚國這隻是正常發展,尊重各部族本身的意誌,隻是……有人主動進攻楚軍,還擊總是可以的吧?


    附從楚國的部族,向楚軍求援,總不能不管吧?


    陳宮敢說,自己的所作所為,經得起禮部、吏部、刑部的審查,沒有任何問題!


    與此同時,甚至陳宮和沙摩柯,在南疆的成功經驗,現在還作為先進範例,向亶州、夷州的多山地區,還有揚州南部的百越推廣。


    陳宮這幾年在南疆,摸索出了一套在這種地形複雜、部族林立,很難由統一勢力控製的區域,行使“楚化”的流程。


    除了獨立師之外,陳宮還陸續從楚國“要”來不少開荒軍,相比於海外拓荒,其實來南疆,開荒軍還要更加心安一些。


    每到一地,先原地駐紮一部分軍隊,接著開荒軍走流程的勘測、開發資源——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有礦就挖、有稍微平整些的土地就開墾……


    同時獨立師繼續派斥候出去,一片片土地探查,遇到部族盡量不發生衝突,及時標記回複即可。


    接著有部族的地方,就由開荒軍的專業人士接觸,沒有部族活動的地方,直接上勘測人員……


    總之是務求縱橫百裏為單位,再怎麽貧瘠、惡劣的土地,都要找出“盈利”之處,哪怕毒泉惡水之所在,也要分析出毒泉的成分!


    對於楚國來說,“毒泉”雖然毒,但是……有些隻是不能喝,可都是寶貝。


    實在做不到、無論怎麽核算資源,現有條件也無法活人的情況下,才能圈定“無人區”,同時需要確保,“無人區”周圍必須被“開發區”包圍。


    “開發區”盡情開發,為了資源進出,自然也要盡量修路——虧本不要緊,有楚國補貼。


    陳宮的思路很明確,一是利用楚國的生產力優勢,令同樣的土地,能夠“撫養”更多的楚軍,甚至扭虧為盈。


    哪怕是一樣的漁獵、耕作,楚國的工具優勢、理論優勢也是明顯的,而且在開荒階段還有集團作業的優勢。


    而且還有許多資源,對於楚國來說是寶藏,對於南中各部族來說,卻是無用之物、甚至拖累。


    至於遇到的部族,初步的接觸後,大體分為兩類——一是願意與楚國合作,一同開發南疆的,二是不願意合作,但是願意共存交易的……


    開荒軍麵對前者,自然是精誠合作,麵對後者的時候,也很歡迎,並且會主動劃分並不欺負人的“邊界”。


    不願意共存、侵犯邊界,妄圖將南中百族的利益,作為自己野心的踏腳石的部族?


    要麽是原地被剿滅,要麽是被迫北遷、北遷、再北遷……


    至於那部分並不願意與楚國牽扯太深,卻還願意、或者說隻能接受共存的,往往沒多久就會發現,周圍的區域、原本熟悉的“鄰居”,各方麵收獲開始遠遠多於自己,更重要的是,付出相同的人力,收獲卻遠遠多於自己,而且還開放交易……


    這部分部族,往往隨著時間,要麽轉化為合作,要麽……北遷、北遷、再北遷……


    楚國的確付出了高昂的補貼,很少有真正盈利的開發區,不過路修了起來、城市雛形建了起來,人……聚了起來。


    一些現在還利用不上的無人區,也都確保被開發區圍著,自然也就意味著沒有什麽“桃花源”,一切都漸漸在控製之下!


    而且作為長久投資來看的話,等到雖然受製於地理條件,狹窄崎嶇,但至少能走獨輪車、小推車的小路修到普及,南中完全能夠扭虧為盈。


    現在開發南中,也比後世、甚至比唐宋時都要容易得多——人少,對生活資源的需要,也就同樣不高。


    允許開荒軍,在一定程度上,以漁獵為生存基礎的情況下,軍費投入其實是降了下來的……


    現在陳宮摸索出的這一套組合拳,也漸漸在揚州南部的百越,甚至是海外推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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