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一明新婚,隻放假三天。


    這本就是所有成功人士的共性選擇,在事業和家庭裏,要毫不猶豫的站在事業這一邊。選擇事業,可以事業和家庭雙豐收;選擇家庭,會導致事業失敗,隨之而來的就是既沒了事業,也沒了家庭。


    不過,到了眼下的這個階段,90後的年輕人開始進入職場了,號稱要“整頓職場”了,似乎都在宣揚回歸家庭、回歸生活。


    在各行業漲薪的背後,一定會出現各種各樣的浮躁情緒。


    這一點也不奇怪。


    歐美那邊的“正義人士”天天折騰,從保護小動物到女權主義,再到邊緣取向人士……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社會福利太好了,個人薪資水平太高了。


    有錢了,物質生活滿足了,就都開始追求精神世界的滿足了,想要進入下一個理想階段了。


    國內也有很多年輕人受到了類似思想的影響……當然,能夠理解並接受這種更高一級的精神追求的人,往往都是有學曆有知識有文化的,而且基本上也沒有物質上的負擔,他們有更高級的追求,這當然可以。


    可問題是,國內還有七八億人月收入不足1000塊錢呢!


    能有幾個人滿足了物質需求?


    很多年輕人在物質需求還遠遠沒有滿足的時候,就受到了互聯網言論的影響做錯了自我定位,開始去幻想精神世界的滿足了,以為自己也能像國內的那一少撮人或者歐美的年輕人一樣,也去追求更高級的東西,這就實在是受到了很多來自西方世界的思想毒瘤的侵害。


    完全與現實發生了扭曲。


    周不器對“外包”事件很不滿,在張一明休假的這幾天,他會在紫微星暫理他的工作,第一件事就是關注公司內部的外包團隊。果然,很快就遇到了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她就是因為年輕氣盛在理想和現實中發生了認知扭曲。


    她的工牌是綠色的,跟正式員工的白底黑字有著顯著區別。


    “同學,你好!”


    周不器見她似乎有些膽怯,就上前叫住了她。


    在紫微星內部,陌生同事之間都喜歡稱為“同學”,比如稱呼張一明,沒人叫他“張總”“老板”“領導”什麽的,而是統稱他為“一明同學”,從而在公司內部追求一個平等的機製。


    可是,眼下的外包機製,真是嚴重破壞了公司內部的平等!


    “周總,你……你好……”


    這個女孩兒有些害怕,也可能因為是外包員工,有些自卑。她的工牌上標著她的名字,叫向書文,很有文藝感的名字。


    周不器笑道:“我想跟你聊聊,你有空嗎?”


    這裏是園區超市的門口。


    向書文手裏拿著的是一隻黑色塑料袋,裏麵很可能是衛生巾之類的日用品,她猶豫著說:“我要回去工作,組長在找我了。”


    周不器笑道:“沒事,咱們先聊聊,聊完了,我跟你一起過去跟你的組長解釋,行不行?”


    “嗯。”


    向書文輕輕頷首。


    這是大老板,她當然認識,心裏有些緊張,也有些期待。


    周不器邀請她,去了隔壁員工食堂裏的一樓咖啡廳,請她喝了一杯咖啡,然後就很直接的問起來:“你的工牌跟別人不一樣,是綠色的,這是什麽原因?”


    向書文咬著嘴唇,“我不是公司的員工,我……我是鍾鳴科技的,是……是外派到這裏工作的。”


    周不器問:“鍾鳴科技是紫微星的合作方?”


    向書文神色就有些狐疑。


    周不器笑道:“有些事情我不太了解,還得跟你請教。”


    向書文沒想到大老板這麽平易近人,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小聲道:“是合作方,我們公司一共派出了32個人來紫微星這邊工作,做的都是前端的技術崗,我就是其中的一個。”


    “人力資源的外包?”


    “應該是!”


    “薪水呢?”


    “我嗎?”向書文在大老板麵前沒什麽可隱瞞的,“我現在的工資是7k,不過沒有五險一金,也沒有公司的福利。之前端午節發粽子,正式員工都有,我們這些外派的就沒有。”


    周不器追問:“免費體檢呢?美容卡呢?還有車補、房補、加班津貼,有嗎?”


    向書文搖搖頭,“沒有,我不是紫微星的員工。我的所有收入和員工福利,都是來自鍾鳴科技。紫微星這邊的員工福利,跟我無關。”


    “工作呢?”周不器壓著心頭的不滿情緒,“你覺得你的工作,跟正式員工比起來,有區別嗎?”


    向書文道:“嗯,有區別。”


    說了幾句話,她的膽子也慢慢大了,也敢說一些比較尖銳的話了,略一猶豫,還是實話實說:“基本上每一個正式員工,都是我的領導,讓我幹什麽就得幹什麽。任何一個項目,不管我做了多少,最後的收口工作,都一定得是正式員工來做。不過我也能理解,這其實是一個信任度的問題。需要由正式員工來把關,我這樣的外派員工,畢竟是外人,需要有人監督著。”


    “工作能力呢?你覺得跟正式員工比,怎麽樣?”周不器笑了笑,“沒關係,想說什麽都可以!你知道我平時工作比較忙,我也是第一次才聽說咱們公司裏有這麽多的外包員工,我想了解一下這裏麵的情況。”


    向書文點了點頭,“說起工作能力,水平最好的那些老師,的確都是正式員工,他們真的好厲害。我們這些外派的,隻能做一些很基礎的活。不過,那是因為公司不信任我,不願意給我機會讓我做更重要的事情。別人我不知道,反正在我看來,很多正式員工還不如我呢!”


    周不器喜歡她的這點小傲嬌,這才是年輕人該有的朝氣,笑著說:“那你水平這麽好,為什麽不直接來紫微星應聘?怎麽去外包公司了?”


    向書文就有些臉紅,尷尬的說:“我投過簡曆,第一輪麵試就沒過。”


    “你總結過嗎?是什麽原因?”


    周不器也知道,任何一項製度都不可能是十全十美的。


    在招聘的時候,經常會發生招聘入職的人的水平,比被淘汰掉的人的水平差的事情。之所以會這樣,就在於很多人不擅長接受麵試,有水平發揮不出來。


    向書文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周不器道:“如果不方便,可以不說,我就是想了解一下外包行業的情況。”


    向書文輕輕輕歎,“其實也沒什麽不方便的,就是……就是我可能年輕氣盛吧。我是南開大學畢業的,學的就是計算機。校招的時候,我加入了去哪網。”


    周不器眼睛一亮,“好學校啊,好公司啊!”


    向書文就有些苦惱,“是啊,可我當時什麽都不懂,加入了去哪網後,就覺得哪哪都不行,跟自己理想的工作環境差很多。當時我工作成績挺好的,而且加班那麽多,我就跟領導申請想加薪。領導不同意,我就很生氣,就離職了。”


    “啊?”周不器微微一怔,“主動離職?”


    “嗯。”向書文表情複雜,暗暗歎氣,“當時我在微博和頭條裏看了很多這樣的文章,說是‘90後要整頓職場’,要‘向上管理拿下資本家’之類的,很多人遭到了一點職場不公,就都辭職了,然後就會很得意的發布出來跟大家分享,說是‘老娘解雇了老板’之類的話,就好像這才是我們年輕人應該做的事。”


    周不器就有點同情這個女孩兒了,這互聯網輿論有時候真是害人,“有的人瞧不起這個瞧不上那個,很可能是因為他家裏在首都有五套房,人家根本就不在乎一份打工的工作。可是對絕大部分的普通人來說,一定要有清晰的自我定位和自我認知。”


    向書文沉默良久,才緩緩的說:“當時我剛畢業沒多久,不太懂。加上這種社交媒體上同齡人的號召,還有職場裏的不順利,我就下決定辭職了。”


    周不器歎了口氣,“然後就找不到工作了吧?”


    “嗯。”向書文說著說著,也有點紅了眼睛,“是啊,離職了,我本來還躊躇滿誌的,以為能找到更好的工作,給紫微星、百度、阿裏、新浪這些大公司都投了簡曆。被問的最多的問題,就是‘為什麽這麽快從上一家公司離職’,都認為我缺乏工作的穩定性。而且大學畢業沒多久,工作經驗不足,又沒有了應屆畢業生的光環,一下就完了,誰都不要我了。”


    周不器解釋道:“人和人的相處,最重要的就是換位思考。你也得站在公司的角度想想,去哪網那也是一家很好的公司啊,你這麽短的時間就主動從那裏辭職了,如果這樣的事情再發生一次,對hr來說,就是一次招聘事故。一個員工的聘用和離職,對公司來說都是很大的成本支出。”


    “我以前不懂,現在明白了。”


    向書文輕輕一歎。


    要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呢。


    外包的工作崗位很low很差,甚至缺乏人格的保障,可也因為這樣的糟糕因素,可以讓外包人員比正式員工更快的成長,更真實的認識到現實社會到底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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