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苦思不得其解之時,忽有一幕閃過腦海,本是蹲伏小院之中冥思苦想的青衫,在霖兒與孫老太爺注視下驟然起身,回首望去,直勾勾望向小院之外...


    此等異狀,直令碧衣少女與孫老太爺二人麵麵相覷,若非少年施展輕功一躍而去,差點讓他們以為青衫少年中了什麽邪了...青衫身影一閃而消,若非扶住孫老太爺,碧衣少女隻怕也會施展輕功緊追而去,不過老人在旁,也隻能扶他拄拐,向著少年躍去方向行去...


    孫府下人們皆守在府中,也因府中懸案而人人自危之時,正瞧得青衫身影從房中一躍而出,直登屋頂,這些下人們哪見過什麽江湖人物,直以為小姐失蹤真與小院有幹係,甚至有些年歲大些的丫鬟們,驚嚇之餘,已是在暗暗討論府中是否有甚邪祟之物了...


    可還未等他們從青衫上抽回思緒,就見那碧衣少女扶著老太爺快步而來,眾人見狀,忙欲行禮,豈料這老少二人,竟充耳不聞,視而不見,直接從眾人身旁行過,令眾人更是詫異,此前討論請驅邪的丫鬟們,更是篤定了中邪的猜測,準備立即動身,去請城中神婆。


    不過瞧著老太爺行去,眾人又怎能在此旁觀,紛紛簇擁而去,直至馬廄,方瞧見立於院門之外的少女與老太爺二人身影。


    眾人駐足,順著矗立院門之外的兩人目光,向內瞧去,隻見適才飛簷走壁的青衫少年,正獨自一人在馬廄之中,俯身觀察著什麽,眾人不知就裏,不過仍記得孫頭無緣無故昏倒其中,擔心之下,忙欲上前開口勸說,卻被孫老太爺比了個噤聲手勢,橫杖阻攔。


    眾人見狀,不敢再打擾青衫,隻立於馬廄之外靜靜觀望...


    過不片刻,忽見俯身的青衫猛然起身,回首向馬廄院外往望來,目光掠過孫府眾人麵龐,其中所凝犀利,直令眾人不敢直視,紛紛側目避讓開來。


    熟知少年性子的霖兒,瞧得少年目光,立時知曉他定是找到了線索,於是快步向院內行去,至他身旁,輕聲開口:“是不是,發現了什麽端倪?”


    少年審視著院外的每一個人,聽得霖兒發問,方才收回目光,輕聲回道:“昨夜咱們雖不在孫府,但蕭前輩卻在,他的身手遠勝過我,有他在孫府,即便宗師來了,也不會毫無抵抗之痕...”


    “適才他的小院之中,並無交手之痕...所以你才來這馬廄之中,想看看這裏是否也是如此?”霖兒聽出了少年言外之意,頓時恍然,緊接著又聯想到一事,問出了心中疑惑。


    “是不是...”


    深知霖兒要說什麽,少年斬釘截鐵道:“不會是蕭前輩的,如是他動手,絕不會等到清晨時分,有人瞧見孫小姐,方才下手...如想擄走李叔與薛大哥,目的何在...沒有動機...還有,馬廄之中牆壁上的血書,也不是他的手筆,雖我未見過他的筆跡,但這血書之中暗含劍意...與蕭前輩也不相同...”


    “這麽說來,對李叔、薛虎下手之人,與這馬廄留書的,不是同一人了?”霖兒聽出了問題所在。


    少年篤定道:“不錯,這才是關鍵所在,能讓蕭前輩毫無抵抗...無聲無息將他們都擄走的,與今日清晨在孫府中留下血書的,絕不是同一人...應該說,不是同一撥人。”


    “那...擄走薛虎、李叔他們的是何人?在這馬廄之中留下血書的,又是何人?”霖兒隻覺雲山霧繞,隻得開口相問。


    少年再回首望向牆上血書,若有所思道:“擄走李叔、薛大哥、素綣大師的,一時我還想不出是何人,但...擄走孫小姐的,或許我已知曉他們身份。”


    霖兒瞧得少年眸中星光,忽想起此前他在出手救下那位孫府管家後,所言種種,又有所悟,當即開口言道:“你是說,擄走孫小姐的...是那林間死在蕭前輩劍下那人的同門?”


    “不錯,此前我還不能篤定,但瞧見了這血書之中暗凝的劍意,我便有了七分把握!”少年開口,心中似已有了主意,不再多待,當即向馬廄院外駐足觀望的孫老太爺行去。


    “老太爺放心,擄走孫小姐之人,雖留下這血書,但斃馬而不傷人,想來孫小姐並無性命之憂...孫頭欲借腳行尋人之法甚好,我這便動身,去尋腳行中人。那些人清晨時分擄人離開,想來是被孫頭發現的無奈之舉,光天化日他們帶著一個活生生的姑娘,自然不好出城。”見孫老太爺憂心忡忡,少年知他憂心孫小姐安危,當即開口安撫道。


    有了木小恩公之承諾,孫老太爺心中大定,一心隻想孫女兒平安歸來,哪還顧得上府中下人們尚在身側,納頭便拜,少年見狀,忙再托扶道:“孫老太爺千萬莫再如此,您這是要折煞晚輩,尋人之事,木某一力承擔,倒是有幾件事,還需老太爺謹記。”


    少年也知此時不是客套之時,繼續囑咐道:“府中下人,莫要再盡出打探,免得打草驚蛇...還有...聽說這汴京城中腳行總行頭,曾受孫老太爺之恩,我想請孫老太爺賜我一信物,好在能見那位朱總行頭麵時,取信於他。”


    老太爺能救出孫女,願意傾盡所有,自然滿口應下,忙吩咐下人取來印信一枚,而後似仍覺不夠,當即命人將自己房中書房櫃頂上一小小木匣取來,而後交於少年手中。


    “老朽與那位朱總行頭也隻數麵之緣,當年他在爭鬥之中受了重傷,老朽為他診治了一番,不知他可還記得,這是他當年所贈之物,我本不欲接受,但他執意留下,並說今後若有差遣,隻要持此物去找他,定會報恩,多年過去,也不知此人是否還會信守承諾,還望恩公小心才是...”


    接下小匣,少年不作猶豫打開,見當中靜靜躺著塊巴掌大小令信,非金、非玉,隻不過是尋常鐵片鍛造而成。


    許是此等信物太過普通,亦或是孫老太爺也並不確信之言,令青衫少年也未將此物放在心上,隻是將其收入懷中,隨即鄭重道:“老太爺放心,我這便動身。”


    暫時拜別孫老太爺,少年再出孫府,望此前救下孫頭的暗巷行去...


    孫府眾人不知,但霖兒卻知,青衫昨夜才將經曆了一場廝殺,如今不曾休息,便想為他分憂,於是開口:“既然確信了是兩波人所為,不如你我分頭而行...”


    少年何嚐不憂李叔安危,不過那人連蕭無名前輩都能悄然擄走,如霖兒查出些許線索,恐怕反是將她自己置於危險之境,故在霖兒提出此法時,隻搖頭道:“你我同行,有個萬一,也可相互照應...”


    霖兒何等聰慧,知他擔心也如自己李叔等人一般,便開口道:“或許我可先去尋些幫手,多一人探些消息,總好過你一一查探,咱們在那裏匯合...你便無需擔心了。”


    聽得霖兒之言,少年不由疑惑,霖兒也如自己一般,初來乍到,能尋到什麽幫手來打探消息,卻在側首開口之際,迎上了那雙閃著點點狡黠之光的杏眸。


    稍一思忖,登時恍然:“你是說...你要去清風明月?”


    “是呀,放著現成的幫手不用,豈不浪費,況且他身旁,還有那位宗師坐鎮,有他在,你也不必為我擔憂,況且你那位小傑好友,不也在那裏養傷嗎?”霖兒答道。


    聽得霖兒提點之言,少年這才意識到,自己早不是當日孤身北上之人了,如今汴京城中,不僅有霖兒在旁,還有那位公子在此城中,借他之力尋人,亦是上策,一拍腦袋道。


    “我真的急糊塗了,怎的將他忘了...如此甚好,就依霖兒之法,咱們分頭行動,你先往清風明月,我去拜會那位腳行行頭,現是午時,待酉時,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會去清風明月尋你。”


    霖兒聞聽,當即應下,轉身便要離去,卻聽少年之聲響於身後,立時止步回首。


    “你...隻需讓他差遣尋人便好,切莫離開清風明月,酉時,我定會去尋你...”


    望著少年關切雙眸,碧衣少女露出笑來:“是了...謹遵顧少俠之命,放心吧。”


    言罷,轉身欲行之際,似又想起重要之事,回身奔至少年身前,從袖中摸出一物,塞入少年手中,方才離去,身影很快沒入往來人群之中...


    直瞧不見碧衣身影,青衫少年方不舍收回目光,低頭望向掌心,半塊鴛鴦佩,似還帶著些許少女體溫,於初春尚寒中從掌心傳來。


    許是鴛鴦佩安撫了少年急切之心,靜下心來,小心將半塊玉佩收入懷中,少年不再多待,隨即動身而去。


    城中、巷中。


    腳行漢子們正圍坐此前板車旁,不過他們的神色已不似先前沒活之時那樣輕鬆,甚至還能推著牌九消磨時光,此時的他們皆是愁眉苦臉,唉聲歎氣,與巷外漸起的喧鬧,格格不入...那位小行頭更是寒著臉,一言不發。


    “頭...要不然...咱跑吧...”終有一人,打破沉寂。


    “跑?往哪跑?咱得罪的,可不是一般二般的人物...”一旁漢子,聽此人勸說小行頭逃離,當即開口道。


    那漢一聽,可不願意了,登時反駁道:“不跑才是傻子,那小子離開前不是說過要為他那老兄討回顏麵,他要是出手,咱哥幾個,可沒好果子吃。”


    “你這是要害死人呐...那小子什麽身手,你也瞧見了,咱們若跑了被他尋到,就算不死,斷胳膊斷腿,也是難免。”被反駁的漢子似也來了怒意,當即起身道。


    “不跑難不成那小子回來後,咱們就不會斷胳膊斷腿了?”耿直漢子說話,直來直往,見對方起身,也不想讓,當即起身怒道。


    兩人針鋒相對,各持己見,眼看大有從言語之爭演變為拳腳之鬥趨勢,那冷著臉的小行頭終是開了口。


    “夠了!怎麽著,外人還未打上門,咱們自己倒先慌了?咱們跑了,朱總行頭咋辦,孩子們咋辦?”


    他這一言威懾,立竿見影,兩人止住爭吵之勢,各自坐下,不過麵上仍是忿忿之色,小行頭見得,當即開口安撫道:“行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今日栽了,咱兄弟幾個就要認。腳行中規矩,打不過,就得聽人家的,咱們就等著那小子...如是要動手斷咱們手腳,咱也不能束手就擒,幹脆與他見個高低...”


    “你們口中的...那小子...想來正是在下了?”正當巷中的腳行眾人尚在爭論之時,已有少年之聲響於巷中。


    眾人登時木然,此前還放出豪言要與少年‘見個高低’的小行頭也呆滯原地,他已從身前一種兄弟略帶恐懼的瞳仁倒映中,隱約看到了那立在暗巷牆頭上的青衫身影。


    恰有初春午間之風拂過,卷起青衫衣擺,亦將少年身軀從上卷落而下,仿佛百十斤的少年身軀沒有絲毫重量一般,就如同一葉隨風而落,無聲無息立足巷中,立足一眾腳行漢子身前。


    唯有一人背對少年而立,正是此前小行頭,感受到壓迫襲背,粗獷漢子已是漸生冷汗,不過此人倒是硬漢,明知不是那少年對手,但依舊轉身麵對,正如他所言一般。


    “怎麽著...你是想為你那老兄報仇,還是要如何?”盡管聲音有些顫抖,但粗獷漢子依舊強裝鎮定。


    少年瞧著這幫漢子,不由想起當日在涼州城中所遇墨者的種種情形,兀自一笑。


    對於這幫漢子來說,少年一笑,好似嘲笑一般,直令眾人頭皮發麻,那小行頭更是在精神緊繃下,眼角抽搐,似已不想再受其辱,強斂心神,怒喝開口。


    “小子,想要爺爺們的命,可沒這麽簡單!兄弟們,咱可不能受辱!”


    決意一搏的小行頭從板車下抽木棍在手,向著少年一躍而去。


    腳行雖是賣力氣之人,也多為義氣漢子,見了大哥動手,哪還顧得其他,紛紛持棍隨上,助他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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