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暮,陶氏兄弟幾人趁著一絲月光,瞧清了聲音之主,青衫與夜色相融,並不顯眼,隻是來人那雙眸子如夜空星光般閃耀,而他手中那柄似凝月光的長劍與眸中星光相映,卻不似星月同輝般柔和,反是帶著絲絲寒意,透徹心扉。


    “殺我...兄弟,你找死。”陶二有些慌,不過轉念想到身後林中尚有韋長老坐鎮,心神稍定,持刀怒喝。


    月光映襯下,持劍少年,再度開口:“人齊了,我便隻問一次,藏身雁北山中的莫郡百姓,可還安好。”


    陶二身旁一人未見這青衫少年適才一劍了結陶五之景,隻道此人乃是偷襲得手,此刻仗著己方人多,更有韋大人在身後林間坐鎮,怒喝道:“哪裏來的小賊,多管閑事,今日便叫你見識見識爺爺手段。”


    說話間,已將身後背著的大環刀握在手中,縱身躍起,雙手握刀,高舉過頂,話音落時已躍至少年立身樹梢之上,居高一刀劈下,刀勢之凶猛,欲將少年並他立身之樹,一分為二。


    他也的確做到了,刀落之時,那枯樹由頂至根,被一刀劈開,足見刀勁之強,可待他抽刀抬眼,卻沒發現那青衫屍首何在,連忙環視尋找敵人身影,就聽身後眾人高聲叫嚷道。


    “小心!”


    來不及多想,回身之際,已揮動手中大環刀,頓起呼呼刀風,將身側一分為二的枯樹木屑席卷而起,倒也聲勢唬人。33


    可還未等他慶幸自己揮刀護得及時,卻見凝著月光的長劍從自己刀風中遞將進來,正如好友贈書,兄弟予酒,穩且緩慢,偏讓人無法拒絕,眼睜睜看著長劍入了自己心口...


    不知自己何時有了此等內力,能看清對手明明很快的劍勢,身體還未感受到長劍刺入身體的痛楚,陶八丹田內倒先劇痛了起來,真氣湧動,已快壓抑不住,手中的大環刀早已跌落於地,豆大汗珠瞬間浮現麵龐。


    非是這匪賊內力精進,看清了少年快至極限而顯慢的劍招,而是適才服下韋蠍所賜“破境丹”之藥效,已然發作。


    “又來?”顧蕭驚而自言,暗自嘀咕一句。


    適才躲開此人當頭一刀,見他刀法雖猛,卻破綻百出,救人心切,並未多言,一劍刺入此人心髒,正欲抽回斷月,順勢了結此人時,卻覺斷月劍身上傳來先前那爆體而亡之人同樣的強橫真氣,目光下移,同樣的丹田之處,漲如大鼓,心中已然明了,先前那人的爆體而亡,另有緣由。


    來不及多想,抽劍、雲縱,一氣嗬成,青衫身影,伴月而去,隻餘丈外被少年劍法震懾的陶二一行人。


    不知這青衫少年用了何種劍法,隻是一劍,八弟不僅心口中劍,就連丹田處已是高高脹起,見少年收劍躍起,陶二等人哪裏還有抵抗之心,甚至連自己兄弟都不去管了,幾人轉身欲逃。


    “二哥,救我!”


    此刻陶八就如同先前被顧蕭所擒的陶大一般,渾身上下腫脹若球,麵上的五官皆被擠壓變形,求生欲望的驅使下,伸出了早已變形的雙手,向著陶二幾人撲去。


    幾人見了這等可怖之景,哪裏還顧得上什麽結拜之情,避之不及,可還未等到幾人四散開來,耳中響起爆裂之聲,接踵而來的便是強橫真氣襲向來不及閃避的幾人...


    慘叫聲頓時響徹,不僅如此,隨後剩下的幾人,還未從逃生的喜悅中抽回心思,赫然發現自己的丹田也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起來,略一回想,便明白了其中緣由。


    回首衝著林間大罵喝道:“韋蠍,你這個混蛋,你不得好...”


    話音未落,連番的爆體之聲,響徹林間。


    顧蕭望著遠處一地的殘肢,劍眉緊蹙,這些匪賊與先前那人詭異死狀,一模一樣,哪裏是尋常的盜匪,分明是一些江湖手段,隻是不知此種以人命爆體而亡的功法到底是出自何人之手。


    如此看來,萬將軍得罪的,恐不止是廟堂之上,不過此時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莫郡逃出的百姓應當就在此地不遠,救人要緊。


    打定了心思,顧蕭翻身而下,躍入林間,不多時,就望見那大開的洞口與地麵打鬥之痕跡,心中一驚,難道適才匪賊已然得手,是自己趕來的晚了。


    躍至洞口,見洞口地麵幾隻被斬斷羽箭,心中急切,隻是匆匆一瞥,便已收回目光,望向洞內。


    顧蕭又覺蹊蹺,先前那幾人若比自己先尋到了洞口,適才交手之際,卻為何不見那些莫郡百姓。


    “不好。”顧蕭細想之下,猛然回過神,那些外側的匪賊,隻是在林中戒備之人,此地還有高手,而且多半就是這群匪賊的領頭之人,那些爆體而亡的手段,怕就是出自此人之手。


    手中斷月緊握,環顧周遭,顧蕭雙眸在林中掃了幾番,運足內力探查,卻並未發現那高手形跡。


    “若非這匪賊擅長隱匿,便是已經逃離,不然怎會察覺不到任何氣息。”顧蕭在洞口持劍戒備,心中忌憚之意已盛。


    “大...大哥哥。”


    正當顧蕭還在這山洞口苦苦探尋匪賊蹤跡時,洞內一聲稚嫩之聲傳入顧蕭耳中...赫然回首,雖是匆匆一麵,這聲音顧蕭還記得,不正是在莫郡之中為自己打開銬住雙手木治的女娃嗎。


    “是...是你嗎?”稚嫩之聲帶著幾分怯意,再度傳來。


    顧蕭已篤定自己並未聽錯,忙開口道:“是我。”


    聽顧蕭開口回應,一直靜謐無聲的洞內,這才響起雜亂腳步聲,不多時,顧蕭就見一小小人影從洞中向自己奔來,直至近了,方看清正是莫郡之中,那伶俐且勇敢的小姑娘。


    許是顧蕭在莫郡中的挺身相救,亦或是掛在麵上的和煦笑容,小豆子對這青衫少年並無外人般提防,反倒是如見兄長般撲入顧蕭懷中。


    “大哥哥...那...那群匪賊發現了大夥兒藏身的地方,大...大叔為了大夥挺身而出,被...被抓走了。”小豆子似是找到了可傾訴之人,一股腦地將適才發生之事,盡數道出。


    “放心,那夥賊人已被我收拾了...你說什麽大叔,誰被抓走了。”顧蕭被撲了個滿懷,看著懷中小姑娘哭得梨花帶雨,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安慰,又聽她提起匪賊抓走了人,摸不著頭腦,便放緩了語氣柔聲安慰。


    許是顧蕭言語溫和,讓小豆子鎮靜了幾分,向顧蕭開口道:“那個大叔,他...不是我們莫郡的人,不過守民伯伯離開時,曾囑咐大夥無論如何不能泄露那個大叔的行蹤。”


    顧蕭聞言,已猜出了幾分,連忙取出懷中那張畫像問道:“你幫哥哥看看,被抓走的,是不是這人。”


    仔細端詳了一番,小豆子開口回道:“好像是,又好像不是,他帶著個兜帽,我瞧不清他的模樣。”


    盡管小姑娘無法確定,顧蕭已是推斷出了七分,被擒之人,不是楊虎臣,還能是誰,立時起身,想去救人,可轉念想到,此地已被那些匪賊發現,若他們還有援手,這些百姓們定不是對手。


    可楊虎臣已然被擒,如果這些人真的衝著雁北十郡的布防圖而來,此事關乎的就不是一郡百姓的性命之事了,則是雁北十郡甚至是齊雲北境數十萬百姓的性命,顧蕭頓時陷入兩難之地。


    不得不說小豆子著實聰明,從顧蕭拿出畫像讓她辨認,就已猜出了他此來的目的,連忙抹去麵上淚痕道:“大哥哥,你既是衝著那大叔來的,就趕緊去追吧,咱們藏在這裏,不會再有危險了。”


    顧蕭回首望向這可愛又懂事的小姑娘,好奇道:“為何。”


    小豆子帶著稚氣的雙眼中閃爍了一番:“如果這些匪賊還有援手,為何不趁機埋伏起來,等大哥哥闖入他們的圈套,到時候便可守株待兔...這麽看來,他們一定是怕了你,這才倉皇逃走。大哥哥,你放心去追,咱們在這,反倒安全,何況還有蔣叔他們在。”


    顧蕭聽這小姑娘分析得頭頭是道,句句在理,當即持劍起身,撫了撫小豆子的腦袋:“你先回去藏好,告訴大夥,莫司丞已是去烽火台了,巡守軍一到,大家就徹底安全了,我先去救人。”


    小豆子知道麵前的青衫哥哥,定有不得不去追人的理由,自小就懂事的她咬著唇,努力克製心中不舍,重重地點了點頭,向著那惡漢離去方向指道:“那人帶著大叔,逃往了那個方向。”


    顧蕭衝著小姑娘微微點頭,拎起手中長劍,躍出洞口,再回首去,見小姑娘佇立洞口,向著自己努力揮手,心中一暖,毅然轉身,向著她指引的方向縱身追去。


    ——


    楊虎臣迷迷糊糊間,隻覺身體沉重,費力睜開雙眼,見身下雪景不停變換,瞬間清醒了幾分,自己竟被惡漢拎著衣領施展輕功,自己這一二百斤的身軀,在他的手中仿若無物。


    知道自己被擒,楊虎臣倒不驚慌,還好將那重要之物藏在先前...之處,正想著如何脫身時,忽覺拎著自己前行的惡漢瞬止輕功,從樹梢之上一躍而下。


    楊虎臣還未想到脫身之法,連忙閉目裝作昏迷模樣,可隨後卻感到身體一輕,被這惡漢丟至一旁,胸前定身穴位被瞬間拂中。


    “哼,堂堂的漢子,卻隻敢裝死...也無妨,將你帶回,自然由不得你繼續裝死。”


    韋蠍說話間,已是從懷中掏出了那小小丹瓶,他行事一向謹慎,雖然這漢子武境內力遠不如自己,可為防萬一,還是用自己這丹藥控住他才好,適才分明感受到了陶氏兄弟已爆體而亡的氣息,看來自己的判斷不錯。


    陶大爆體而亡,都不曾傷了那人,且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就趕到那洞口處,想來陶氏兄弟,也非是此人對手,自己既已擒住了這,就不必冒險與那趕來的高手交手。


    “正好,我也正想見見你們這群匪賊背後的主子。”被韋蠍識破,楊虎臣並未被他言語激怒,而是睜開雙目平靜開口。


    韋蠍見這漢子不再裝昏,隻道他已是認命,從自己丹藥瓶中倒出枚“破境丹”踱步上前道:“服下此丹,隨我回去,你若是識相,說出我們想要的,倒還能保住一條性命。”


    言罷,將手中丹藥遞至楊虎臣口邊。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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