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那旁將軍竟持劍攻來,死士們不由大喜,幾刀同時斬來,欲取了這巡守將軍性命。


    “爾等趁這幾個賊子注意力全在老子身上,速速殺賊。”高登不曾回首,隻向著被自己撥開的身後步卒甩下一言,昂首迎去。


    遠遠瞧見了高登之舉,徐安瞬間明白高將軍想要做什麽,忙欲揮刀趕來支援,可先前傷勢洶湧襲來,肋下傷口仍不停流出鮮血,早已滲透了伍長們為其包紮的細布。


    一個踉蹌,撲倒在地,抬首望去,已然來不及了,眼見高登就要喪命匪賊刀下,徐安不忍再看,側首閉目。


    隻聽得身旁弓弩手們一陣驚呼,隻道是高將軍已血濺當場,可還未等悲傷湧上心頭,就聽得身旁士卒們的驚呼,化為歡呼,伴隨著衣袂破空、駿馬嘶鳴聲一並響起...


    連忙睜開雙眼,向高將軍處望去,隻見少年歸來,手中那抹凝著月光的長劍,替高將軍擋住了致命一刀,還未來得及慶幸少年趕來得及時,駿馬嘶鳴已在耳後。


    抬首望時,唯見良駒馬腹,越過眾士卒頭頂,馬背上的騎士,隻見背影,縱馬衝向那些死士,正與那持劍護住高將軍的少年二人,一前一後,將剩餘死士前後之路,盡皆封住。


    死士瞧著適才引開自家首領少年趕回,便知自家首領恐已凶多吉少,又聽得身後馬蹄嘶鳴,不由眼神微移,向後望去。隻見夜幕之下,馬背之上的虎目青年,目凝殺意而來。


    死士一瞬間的失神,忘卻了擋住自己手中單刀的少年,非是那些武藝低微的巡守軍士卒,餘光見得劍光,猛然回神之時,想要再出刀抵抗,為時已晚。


    眼看劍光掃來,避之不及,喉間一涼,眼前望見的最後情景,便是自己鮮血噴湧,最後能感覺到的,便是鮮血帶來的濕熱之感,倒下前,能望見的最後一幕,便是那少年青衫躍起之姿,他手中月光長劍之上,似還有殷紅流動...


    顧蕭一劍結果了麵前死士,向身後將軍開口之際,已是縱身去往前方剩餘的死士中。


    “高將軍且待,此間匪賊就交由在下處置了。”


    縱馬而來的嚴青川,雖從先前斥候處聽聞了巡守軍中變故,可卻沒想到竟會有匪敢襲擊巡守軍,看到滿地士卒屍首與那些江湖中人打扮之人,心中也已大致推斷出了此間之事,擔心寧王殿下的嚴青川,哪顧得許多,不顧一切殺入戰圈。


    死士們此時才覺,前有那少年阻攔,後有這虎目青年衝來,頓顯慌亂,眼看了結那胖將軍已無可能,眼下已不容思索,比起那一劍了結同門的少年,眾人稍作思索,紛紛轉身,揮刀殺向身後縱馬而來的虎目青年。


    見得十餘江湖中人,揮刀殺來,嚴青川虎目一睜,腳蹬馬鞍,縱身躍起,此刻哪有心思管的許多,一心隻想尋到寧王殿下所在,淩空之際,一聲怒喝,雙掌遊龍齊出。


    登時,巡守軍營中,龍吟之聲響徹,迎麵殺來的死士們原以為這虎目青年要好對付些,直望見那手聲勢動人的掌法,方知此人亦非善予之輩,但開弓沒有回頭箭,死士們不等身後少年趕至,便將落入幾人中的虎目青年團團圍住。


    死士中當先一人,持刀直劈嚴青川麵門,聲勢甚猛...


    雖剩餘死士皆憑丹破境,但與登堂穩固的嚴青川相比,相差的不僅是對登堂內力之掌控,遊龍鱗淵掌招法精妙又豈是這些江湖死士所能比擬的。


    當初僅是初窺武境的嚴彬在嶺州都護司中,憑遊龍掌便能與登堂已固的顧蕭戰個幾近平手,隻稍落下風,足見遊龍掌之精妙。


    嚴青川腳下鱗淵步微移,憑精妙步伐,避開死士單刀一瞬,遊龍掌斜出,鑽入對方頸間,死士大驚,連忙回刀橫麵,護住要害。


    豈料虎目青年這掌隻是虛招,拍頸一掌立時收回,後手運足真氣的一掌如遊龍出海,凶猛迅捷,直擊死士橫刀刀麵之上,掌風過處,龍吟響徹,死士鋼刀雖精鐵所鑄,卻也受不住嚴青川此掌全力一擊,刀斷一瞬,掌風撲麵而至。


    避無可避,死士麵上正中一掌,整個腦袋如被巨石所擊,粉碎開來,紅的白的,濺向身後死士。


    死士們麵上濺滿同夥腦漿,惡心欲嘔,沒想到這虎目青年,一手掌法如此精妙剛猛,一招就將同門斃命,皆大驚失色,巡守軍中不僅身後青衫少年一個高手,這虎目青年也同樣棘手。


    稍愣神之際,已被嚴青川腳踏鱗淵,棲身鑽入,待到死士們回過神來,由驚轉怒,這虎目青年目中無人,竟敢入得眾人群中,死士們再不理那青衫少年與巡守軍士卒,紛紛持刀轉身,欲將此人斬成肉泥。


    十餘鋼刀齊出,層層刀影瞬間將嚴青川籠罩其中。嚴青川餘光瞧向青衫之影,不由想起在莫郡中的交手,虎目之中爭強之意遮掩不住。


    拗步出,雙掌舒,龍吟頓起。不僅未有躲閃避讓,反倒運足登堂內力,憑內力抵住敵人十餘鋼刀。


    眾賊見手中刀在斬向虎目青年一瞬,似是撞上了無形之牆,不得存進,皆由驚轉恐。


    顧蕭本以虎目青年會陷險境,想上前相助,可躍至戰圈之外時卻見他淩厲眼神,立時明白他欲顯威之舉...瞧見他一掌斃死士,便知這些匪賊非他敵手,既有他相助,此間戰局已無變數,放下心來,立時回躍至胖將軍身前,查看他的傷勢。


    顧蕭出指,在高登肩頭幾處穴位上連點數下,替他暫時止血,看向傷口,皮肉外翻幾見骨,不由暗歎,自己倒是看走了眼,這肥頭大耳的將軍竟是條硬漢,帶著這等傷口指揮士卒,戰至此時,一聲不吭,再這麽下去,這條手臂就要廢了,立時出言勸道。


    “將軍,刀劈入骨,在下並不懂醫術,但就這傷口看來,還是盡早就醫的好。”


    “這等小傷,老高我還不放在眼中,倒是小兄弟此番助我巡守軍剿匪殺賊,真乃義舉,不知小兄弟可否告知姓名,好讓老高上奏朝廷,加以封賞。”


    高登眼神閃爍,望向身旁少年,感激之餘,亦在試探,並非高登不信這少年,而是自己選擇紮營之地,正是看中此地荒山野嶺,借機剿匪,不會傷及無辜,亦讓這群匪賊無處可逃。


    若是說這少年無意間,路過此地,俠肝義膽,路見不平,不是衝著巡守軍而來,高登實是不相信這世上有如此巧合之事。


    顧蕭自初下無歸山曆練,江湖人心懂得許多,高登言語雖是懇切,可那雙小眼中的戒備與試探,被顧蕭瞧了個真切,不由心中微怒,自己一番好意相助,卻換來無端猜忌。


    不過轉念一想,此地處在深山之中,前後無依,自己莫名出現在此,若自己是這一軍主將,怕也會忌憚三分,心神一動,開口道:“將軍言重了,在下隻是江湖過客,本欲前往雁北,去尋訪好友,路過莫郡時,恰巧撞見匪賊襲擾百姓,便在匪賊手中救下了莫郡郡守司丞...”


    顧蕭話才至半,隻聽高登開口驚呼:“小兄弟,那莫郡郡守司丞...如何,可曾脫身。”


    高登實則是真的愛慕,敢愛敢恨性子火辣的莫緹,怎奈自己受了陛下口諭,要偽裝出貪財好色的草包渾蛋模樣,更何況年歲差距,隻能將愛慕深藏在心。


    不過自己的這份愛慕,卻讓雁北上下都以為這草包混賬,貪戀莫緹美色,讓高登汙名更盛


    先前得知王恒帶著死士偷襲莫郡,雖然心中擔憂,但為了不在王恒麵前露出破綻,隻能暗自擔心,此番聽少年提起救下了莫緹,暫斂心中懷疑,連忙問起莫緹處境。


    高登在試探顧蕭,顧蕭亦同樣在試探於他,此前雲公子推斷雁北官場有通匪之人,既然想要替百姓們鏟除匪患,自然就要尋出那通匪之人,如若這胖將軍是通匪之人,聽得莫郡之中尚有人生還,想來定會露出破綻。


    觀察著胖將軍的神情,見他聽自己提起莫司丞時,眼中關切愛慕,不似作偽,已能斷定今夜巡守軍遇襲,並非他與那匪賊的苦肉之計。


    既是如此,便可將安心雲公子搬出,做自己的擋箭牌,一來打消這將軍猜疑之心,還能讓他盡快遣人前去相助。


    正欲開口之時,身後傳來連聲慘呼,顧蕭不擔心虎目青年不敵匪賊,知這些慘呼定是來自金刀門死士。憑借外力左道破境之徒,又怎能敵得過內息穩固境入登堂的高手,回眸望去,果不其然,十餘死士,僅剩一人。


    僅餘死士還活著,非是他武藝夠高,更非嚴青川連斬數賊稍有疲乏,隻是嚴青川在此地見了木一,卻遲遲不見寧王殿下身影,想留下活口,好做審問。


    死士茫然四顧,同行門人早已死在這虎目青年掌下,而青年身後士卒個個緊握兵刃,已緩步逼近,眸中複仇之火已升騰而起,若這虎目青年閃開一瞬,自己就要被亂刀剁成肉泥...


    知曉自己落入這些士卒手中是何種下場,更知背叛金刀門生不如死,死士目露決意,揮刀抹向自己頸邊。


    高登見得此景,深知聖上想要將這些雁北禍患連根拔起之決心,許長老帶著王恒遁走,放虎歸山,後患無窮,想要尋得他二人下落,此刻還需留下這死士性命,連忙高呼:“攔住他,留下活口。”


    話才出口,嚴青川鱗淵步早已出,隻在死士起刀一瞬,早已棲身近前,單掌擒住死士持刀手腕,用力一掰。


    骨斷筋折之聲立時響起,嚴青川順勢再出掌,直擊在死士丹田之上,隨著慘呼之聲再響起。


    一眾士卒哪裏知曉嚴青川此掌乃是廢了死士丹田真氣,見死士頹然跪地,便要從將令上前擒賊,可隻再靠近那縱馬而來的虎目青年身前一瞬,卻被一股大力瞬間震退。


    高登本以為這虎目青年既是與少年一同出手相助,還道他是少年同行之人,卻不料他在拿下匪賊一瞬,卻再度施展身手,震開自己士卒,不知此人意欲何為,欲起身發問時,卻見虎目青年從背後解下一物,解開包裹之綢緞,高舉過頂,口中高呼。


    “巡守軍聽令。”


    一眾士卒茫然失措,愣在原地時,卻見自家將軍早已變了臉色,納頭便跪,口中呼道:“臣高登,恭迎聖駕,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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