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麽沉默,沉默的像個夏天匆匆而過。所以你不會知道,我站在秋天偷偷地看你,落盡了用想念長出的葉子。


    秋天很快就來了,翔十八依舊在“無微不至”裏唱歌,有天晚上,翔十八聽見吳微和老公阿晨在吧台裏爭吵。


    “要是這樣下去,你非把這家酒館弄倒不可。”阿晨嘴裏帶著髒話,“有些歌手唱那麽爛,我覺得沒必要天天請,有的夜店30塊一晚的歌手都比你請的強。”


    “這是我的店,跟你有什麽關係?”


    “我是你老公,你說跟我有沒有關係?”


    “你在外邊找女人的時候,有沒有想起跟我的關係?”


    “你?”阿晨怒目圓睜,砸了手裏的酒杯,風一般破門而去。


    翔十八看到吳微在櫃台裏捂著臉,身子隨抽泣上下起伏,自己的心不由得疼了起來。翔十八回到表演台,他決定再唱一首,再唱最後一首,然後帶著自己的破吉他離開。


    酒館裏的人說說笑笑,有人在哭,有人在鬧,有人大聲劃拳,有人默默喝酒,幾乎沒人在意表演台上的人是否唱歌、唱什麽歌、唱得是否好聽。


    翔十八拿起吉他,撥動琴弦,酒館裏人仿佛一瞬間都消失了,隻有吳微坐在自己麵前,於是他低聲吟唱:


    ……


    別哭,我最愛的人


    今夜你如曇花綻放


    在最美的一刹那凋落


    你的淚也挽不回的枯萎


    別哭,我最愛的人


    可知我將不會再醒


    在最美的夜空中眨眼


    我的眸是最閃亮的星光


    ……


    “這麽說,你喜歡吳微?”李默拿起酒瓶,給翔十八的空杯添酒。


    “是,我喜歡她。”


    “她喜歡你嗎?”


    “她當然不會喜歡我,我是說男人和女人之間的那種喜歡。她拿我當弟弟一樣,畢竟那年我才十九歲。”


    “後來呢?”


    翔十八唱完那首歌,把吳微的吉他留在了表演台上,悄悄地拿著自己的破吉他離開了。


    後來,他再也沒去過“無微不至”。


    再後來,翔十八依舊在地下道裏唱歌,無論淩晨幾點鍾,隻要他覺得嗓子不疼,就會一直唱,有幾次唱到天亮才回去。


    “假如唱到淩晨三四點回去,樓管阿姨不會給你開門,與其如此還不如唱到天亮,對嗎?”李默問道。


    “不,我住在一樓,可以從廁所的窗戶翻進去。”


    半個月後的某一天,翔十八穿著棉衣坐在地下道裏,他剛剛唱完一首歌,旋即看了看手表,淩晨兩點十八分,深秋的夜冰冷刺骨,除了偶爾路過的醉人,幾乎是人跡全無。


    翔十八拿起身邊冰涼的礦泉水喝了幾口,然後在一片寂靜中,聽到地下道一側的樓梯上傳來了高跟鞋的聲音。


    “我知道你在這兒。”吳微穿著黑色羽絨服朝翔十八踱步而來。


    “微姐,你怎麽來了?”


    “睡不著,來看看你。”


    “失眠了?”


    “有一點。”吳微把黑亮的長發搭在一側的肩頭,“天要冷了,你要注意身體,往後早點回去休息。”


    “知道啦。”翔十八溫暖微笑。


    “你那天聽到我們吵架了吧?”


    翔十八裝作懵然無知:“什麽?”


    “你那天聽到我們吵架了吧?”


    “沒有,你們吵架了?”


    “算了。”吳微嘴角輕輕揚起,轉而從口袋裏掏出十塊錢扔在琴包上,“能唱首給我嗎?”


    “當然可以,你點吧。”


    “我不想點,你唱什麽都行。”


    翔十八將自己屁股下的坐墊抽出來:“微姐,你坐這兒,我坐在琴包上。”


    翔十八盤腿而坐,吳微也坐了下來,她將自己纖細的雙腿蜷在寬大的羽絨服裏。


    “唱什麽呢?”翔十八暗自思忖。


    “假如說,這是我最後一次聽你唱歌,你會唱什麽?”


    “你要去哪?”


    吳微撲哧一笑:“我就是打個比方,假如我明天就要離開這座城市,你準備唱一首什麽歌給我?”


    “微姐,你不會真走吧?”


    “都說了是假如,我一個快四十的女人,有家庭,有孩子,我能去哪?”望著翔十八愣愣的樣子,吳微笑道,“好啦,快唱吧,別瞎想啦。”


    “恩,我知道啦。”


    翔十八掃動琴弦,柔美的旋律在空蕩蕩的地下道裏空靈而婉轉,翔十八的嗓音由於過度疲憊而顯得更加沙啞:


    能不能讓我,陪著你走


    既然你說,留不住你


    回去的路,有些黑暗


    擔心讓你,一個人走


    翔十八望了吳微一眼,她的眼神變得像那天醉酒一樣的憂鬱。


    我想是因為,我不夠溫柔


    不能分擔,你的憂愁


    如果這樣說不出口


    就把遺憾放在心中


    ……


    翔十八又一次觸動了吳微的心弦,她在副歌來臨之前就垂下了晶瑩的淚珠。許多年後,當這家80後的店的老板李默問翔十八,你為什麽會喜歡一個比你大將近二十歲的女人?


    翔十八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因為她是個天真的女人。”


    吳微擦了擦眼淚跟翔十八說:“曾經有一個男孩跟你很像,記得我第一次聽他唱歌的時候,我還是個二十歲的女孩。轉眼之間,我都這麽老了。”


    “你一點都不老。”


    “不要欺騙一個快老掉牙的女人好嗎?”


    “我沒騙你。”


    “你是個大學生,難道你打算就這麽一直無所謂地唱下去?”


    “我也不知道。”


    “你唱得不錯,但你首先要想想該如何填飽肚子。現在唱歌比賽很多,你可以去試試。”


    “恩,我會考慮的。”


    “我相信你這種孩子一定會成功。”


    “謝謝微姐。”


    “好啦,我要回去睡覺了,你也收拾收拾,早點回去吧!”


    “好的。”


    “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翔十八。”


    “好奇怪的名字。”


    “藝名。”


    “我叫吳微。”


    此時,80後的店外走來一人,原來是彈鋼琴的男人,他答應李默晚上過來免費演出。他在櫃台前跟何冰打了招呼,轉身便向李默走來。在暖色的燈光下,李默看到他穿著一件整潔的黑色西服,但一眼就能看出是相對廉價的化纖麵料,胸前,依舊別著那支血色玫瑰。


    他走到李默麵前說道:“小兄弟,我來了。”


    “您吃過晚飯了嗎?”李默回問。


    “吃過了。”


    “稍後有點兒事情我想找你商量一下。”


    “好的。”男人笑臉盈盈,“待會,你可以告訴大家免費點歌。”


    翔十八仰頭望著男人說道:“我能先點一首嗎?”


    “沒問題,你點給誰?哪一首歌?”


    “我點給一個女孩,她叫吳微。歌名叫《把悲傷留給自己》,可以嗎?”


    “沒問題。”


    男人走上表演台,在自己的簡易鋼琴旁落座,對著麥克風說道:“有一位男士點了一首歌,他把這首歌送給一位叫吳微的女孩,《把悲傷留給自己》,謝謝大家。”


    店裏響起一小片掌聲,男人的鋼琴聲穿過每一縷柔潤的光絲,流入眾人心間:


    ……


    把我的悲傷,留給自己


    你的美麗讓你帶走


    從此以後,我再沒有


    快樂起來的理由


    ……


    把我的悲傷留給自己


    假裝生命中沒有你


    我想我可以,忍住悲傷


    可不可以,你也會想,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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