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嘭嘭!!


    爆鳴之聲從遠方傳來,好似有兩個怪物在那裏廝殺扭打,僅僅是打鬥餘波,就足以讓此處的人群感到戰栗不安。


    大地震動,狂風肆虐。


    而巨石,林間斷木,則是亂飛亂砸,一個個宛如攻城的導彈一般,從遠落來。


    “殿下,放心,有我在!”


    張翳豹怒吼著,揮舞著巨矛,卻見漫天矛影,白霧茫茫,那許多巨石樹木在這氣血交織的狂暴裏被撕扯的粉碎,根本無法靠近夏閻分毫。


    他的動作太過誇張,以至於其他人根本沒有機會表現...


    夏閻雙手枕頭,安詳地躺著。


    此處人多,他沒有任何表現欲望。


    因為他明白,這群人裏必然有不少人很熟悉三皇子,昨日狩獵是隔的遠了,對方才察覺不出端倪,但如今既然靠的這麽近,說不定他一個小動作就露餡了。


    人和人是不同的,尤其是三皇子這種,更是應當存了許多小秘密,小習慣。


    所以,他舒服地躺著,任由兩名大漢抬著...在一群人的簇擁下,往半山腰的空地而去。


    夢師禦手握長槍,隨在這位殿下身後,同時好奇地看著他。


    她知道,自家的書癡十有八九就要嫁入皇室,嫁給這位殿下。


    而她從小刻苦練槍,也是為的能夠報效大炎。


    她效忠的帝王,十有八九也就是這位殿下。


    昨日殿下一首詩詞,算得上才華展露,讓她很是佩服,隻覺那詞其間氣象雄渾,意氣縱橫,而那飽滿有力的字體,更是剛勁有力,宛如有刀光一閃,列缺霹靂,在茫茫的各大書法派係的峰巒之間,開出了一條新的道路。


    符字,乃是書院的精髓所在,也是文人的力量所在。


    然而,文人卻向來缺乏一種慷慨激昂的符字。


    如今這新的書貼,卻是給了文人以希望。


    夢師禦甚至可以想象,昨日殿下寫的那張紙,說不定會變成一副《冬狩名帖》,被諸多大家臨摹仿寫。


    所以,自家書癡才說“詞好,字更好”。


    詞固然好,但那字...卻是真正地開宗立派了。


    可為何這般的殿下,卻會如此地躺在床榻上,任由人抬著?


    夢師禦不是玉京人,雖是聽過三皇子的荒唐之名,但她終究是想用自己雙目去見證的。


    而她見到的殿下,卻是中規中矩,藏鋒不露。


    行事灑脫,想睡便睡。


    “沒有世故,沒有自負,真性情也。”


    夢師禦心底給了這位殿下十二字評價。


    可除了夢師禦之外,依然有見到此幕的年輕權貴在暗中鄙夷。


    對這一切,夏閻皆是懵然不知...


    他被如此抬著,下了山,來到了半山腰的空地上。


    這一路上,他察覺了一件事。


    書癡沒在。


    換句話說,最該出現的人沒出現。


    同時,他又證明了另一件事。


    睡覺真的有用。


    沒有人能叫醒一個裝睡的人...


    也沒有人敢去叫一個在睡覺的儲君...


    雖然樣子有些難看,可能避免最大的危機,難看又如何?


    ...


    ...


    又過了約莫半炷香時間,遠處的動靜消失了,可雲露山裏卻傳來一陣轟隆隆的聲音。


    眾人側首,卻見陽光裏,白花花的雪卷著灰色的泥石往下傾覆,好似深海怒潮正在卷起海嘯。


    “雪崩!”


    有人道。


    同時,又有人駭然,這是什麽樣的力量,竟然隻是餘波就讓遠處的荒山起了雪崩?


    這真的是人在交手嗎?


    不過,幸好那雪崩距離距這裏很遠,並未能夠影響到此間。


    盡管如此,眾人依舊畏懼,就連山裏的僧人沙彌都一並跑下了山,來到了山腳之前用於狩獵的平原上,此時山裏動物受驚,不少在平原上狂奔,禁軍們締結成陣,正在抵禦。


    然而野獸衝擊,何其凶猛,眾人躲了一陣,而那群野獸衝到雲露山邊界卻又不敢進入灰霧區域,又惻惻地折回,茫然地繞向另一邊。


    再過了小半個時辰...


    一道精靈般的身影,騎著白馬從林子裏繞了出來。


    她披散長發,背後背著書軸,神色有幾分淡漠。


    “大小姐!”


    “夢姑娘!”


    “書癡!”


    眾人喊出聲,又很好奇為什麽夢元卿是從那個方向來的,而且為何披頭散發。


    這位大小姐道了聲:“有敵酋來襲,老祖出手斬殺敵酋,我在遠處觀戰,回來晚了。”


    頓時間,眾人默然下來。


    能來參加冬狩的,都是真正的權貴,對於皇室那位神秘的老祖自是早有耳聞...


    但沒人知道老祖是男是女,甚至還有人猜測這位老祖是個深藏宮裏的大太監。


    可現在,這位書癡竟然能夠去觀戰老祖。


    這一點信息量本身就極大,直接就讓書癡的地位拔高了一大籌。


    同時,書癡為何披頭散發也有了結論...


    他們在此處都被餘波影響,書癡在近處必然被影響的更厲害了,隻不過如此還隻是掉了發釵...書癡自身的實力,簡直深不可測。


    原本,那伯陽侯家俏寡婦還嫌棄著這大小姐,覺得她奪走了白郎的心,覺得一個外來的世家有什麽好嘚瑟的,可現在卻也什麽話都不說了。


    夢元卿目光動了動,似在尋找什麽。


    忽地...她目光定了下來,落在正安詳睡在床榻上的三殿下。


    “噗嗤...”


    夢元卿一個沒忍住,直接笑了起來。


    然後,她似乎覺得太好笑了,掩唇“鵝鵝鵝”地笑了起來。


    ...


    ...


    片刻後。


    眾人開始返回,禁軍開道,馬車居中。


    夏閻躺在車上,心情緊張而又期待。


    緊張的是,這世界太可怕了...可怕程度在不停刷新他的上限。


    期待的是,有了女醜之屍的鬼域,今後的他,活動範圍會大幅度擴散...而不必再局限於小小的太液湖底了。


    蹲湖底,吃泥沙的時代終於過去了。


    “殿下,說說話吧。”書癡放下帖子,抬起頭,看著依然在睡的夏閻,忽地問道,“今後你為帝皇,家國大事肯定還是要管的...


    那我先問你,北莽入侵,是對是錯?


    如今天地大變,北方淨土不停受到灰霧碾壓,每年都在縮小,他們若不來南方,他們也許就活不下去。


    所以,他們不得不離開故土,入侵中土。


    剛剛我皇室老祖在對付的,就是他們中的強者,是大巫死墓的一位大巫,名為黑鏡。”


    皇後很擔心這少年犯傻,所以才想趁著機會糾正一下他的想法。


    在她看來,這少年肯定會說些不知所謂的話。


    可她還是錯看了夏閻。


    夏閻睜開眼,道:“來者是客,侵者是敵,血債...則必以血償。”


    說完,他又閉上了眼。


    既然察覺了“困覺”的好處,那今後就要多多閉眼,白天養精蓄銳,晚上...再走出玉京,去灰霧裏走走,轉轉,看看哪家還能蹭個吃席。


    皇後饒有興趣地看著他,這小廢物...似乎沒那麽廢嘛。


    忽地,夏閻問:“那位黑鏡大巫...被我皇室老祖斬殺了嗎?”


    他擺出有些擔心的模樣。


    皇後道:“放心吧,我親耳聽老祖說,那大巫境界大跌,身受重傷,可卻利用什麽寶貝藏起來了...老祖一時也尋不到他,便作罷了。不過近幾年裏,他已經無法掀風作浪了。”


    夏閻舒了口氣,道:“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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