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海中凝出了一道道細小扭曲的水流,像一條條小蛇。由墨海中彈出,向著分水攜浪的唐嘯撲纏了上去。


    卻在碰到唐嘯掀起的兩側水浪時,被其中的力道衝擊,形態不穩,散成了再普通不過的毒液水滴,重新落回了墨海之中。


    巨蛇在墨海中央盤著身體,忽然間它的身軀扭動,一道道的浪花,不斷向著唐嘯拍打了過去,一浪勝過一浪。


    雖然力道不大,但力道本身就不是這毒浪的重點。每拍到一下,海水中那銷皮蝕骨的毒力就會對唐嘯周身的魂力光芒產生侵蝕。


    第一浪,唐嘯身上守護著他的烏金色光芒減弱了;


    第二浪,唐嘯最外層的烏金色光芒消弭,第二層土黃色的光芒暴露了出來,繼續被海浪拍打侵蝕;


    第三浪,唐嘯體表的所有光芒似乎都被銷蝕殆盡,他先前打來時,在身後被分開兩側的浪花,開始往中間合攏。


    如果不是他力道尤未減弱,錘頭僅憑力道也能將前頭的海浪破開一小塊,他恐怕就不是隻沾染幾滴毒液那麽簡單了。


    唐嘯護體的魂骨技能、魂環技能都已經被破,看著前方仍是不停歇的浪頭,和近在咫尺的巨蛇,唐嘯索性也不再使魂技了。


    他停了下來,腹中聚氣,發出了一聲長嘯。


    電光火石間,借此再度凝集了自身的魂力,提振了自己的氣勢。


    右手似乎又有黃光在隱隱閃爍,將他手上的昊天真身覆上了一層淡淡的光膜。


    昊天九絕的種種奧義,他崇敬之人的教導一一流過心頭,萬千畫麵最終凝成了心底一股霸絕天下的傲氣。


    在這股傲氣下,他昊天真身上的魂環齊齊炸裂。


    不是一個,而是所有!


    九環齊炸之下,狂霸,暴虐的魂力一股腦的湧進了他手中的昊天錘。


    本來在昊天真身狀態下,外表就已經很大了的昊天錘,在匯入了這股力量之後,堪稱迎風便漲,再度漲大了數倍。


    一股無形的氣勁以唐嘯為圓心向四周蕩開,激起了一圈海浪。


    在黑色的光焰籠罩下,唐嘯手中的昊天錘已經大得嚇人了,相較而言,唐嘯自身的身軀反而在他手中巨錘的襯托之下顯得那麽渺小。


    但他身上的霸道氣勢和魂力波動,任誰也不會輕忽,而且即便是極大和極小,他和錘子融為一體,人錘合一的那種感覺,也讓人不由感歎一句,不愧是天下第一的昊天錘,不愧是昊天宗的宗主嘯天鬥羅。


    這,就是昊天宗在唐昊出走前,隻專屬於昊天鬥羅的奧義,昊天錘化繁就簡的無上升華。


    人間神技——大須彌錘之炸環。


    他現在僅僅是站著,周身的氣勁也將毒海排開了一個凹陷,再難近身。


    以小身帶大錘,唐嘯手中的大錘轟然砸下,錘頭下方恰是攪弄毒海的獨孤博。


    這一錘,力場籠罩之下難以躲閃回旋。


    這一錘,暴烈,剛猛,以勢壓人。


    這一錘,嘯天一擊,勢不可當。


    ……


    獨孤博看著這當頭一錘,眼中閃過一絲無奈,拚命就拚命吧,咱也不是沒有拚過,但大家為什麽不能優雅愉快地對拚魂力和魂技呢?


    說起來,你妹妹唐月華還在天鬥城搞禮儀教學來著?


    拚肉搏不是不行,但好歹過兩年啊?


    此時無良的老蛇渾然忘記了,明明是自己上門找得人家麻煩。


    雖然因為武魂殿時開大,導致體內情況複雜,實力受限。不過他和那個人都能五五開,雖然也有人家最後刻意相讓的原因,但要是在晚輩麵前慫了豈不是會丟大臉?


    蛇雖然會蛻皮,但他此刻想還要臉,也不想害那個人丟臉,蛇口中一枚丹珠吐出,正是他這幾年來的最大成果,碧鱗蛇皇丹。


    丹珠一出,碧綠色的光芒閃爍,四周似乎有著些微侵蝕的意味,破開了鎖定獨孤博全身的力場,空中的墨色海水都轟然回縮了一小圈,如兵見將,如將得令。


    似乎得到了召集,這片海水以丹珠為核,全數收攏在了丹珠周邊,於錘頭下聚成了一條墨綠色的小蛇。


    下一瞬長蛇盤起,化作了一麵蛇首圓盾。毒海中的毒液由四麵八方而來,與盾的邊緣相連,連成了一片毒幕。


    獨孤博瞬間往海底又沉了幾分。


    但這還不夠,遇到高空墜物怎麽辦,除了自己戴個安全帽,獨孤博還要給這重物上套幾層緩衝棉。


    嗯,圖的就是一個穩妥。


    本來連成一片的墨海由下往上合攏,隻留下了一小片在長蛇身下托著,連接著蛇盾。


    其餘全部在獨孤博的麵前,在唐嘯的周邊,聚成了一顆大水珠,一層卷起,又是一層。


    一個墨綠色的球體出現了。


    墨海升碧月,世皆懾妖精。


    嘯天月影蔽,長蛇誰與勍。


    雖然最中心處,因為唐嘯溢出的魂力和昊天錘上的力場產生了一個空腔,但這些環繞他的畢竟不是普通無害的水,而是獨孤博凝煉後噴出的液態碧鱗蛇皇毒。


    雖然唐嘯周身的力場爆發下,毒液都無從靠近,但同樣的他的氣勢也好,嘯天一擊也好也全被隔絕在了這輪碧月內部。


    而且,這些毒液還都充滿了侵蝕性。


    就與海底逐漸被水壓擠破的潛水艇相似,昊天錘力場所能支撐起的空間也在一點一被侵蝕,眼看唐嘯就要來個海水浴了。


    但唐嘯已經傾盡了所有,也無力阻止,他隻能希望這九環齊炸的大須彌錘,在這一擊之下能砸死獨孤博,那好歹一換一也算不虧了。


    不成功,便成仁。


    決死之意一起,他錘勢頓時更加慘烈了三分,巨大的錘頭套著毒液,又砸到了那麵銜珠蛇盾上。


    哪怕有著層層緩衝,一股衝擊波還是從盾錘相擊之處蕩了開來,地麵村莊中的幾間屋頂也被掀起。


    但這就巧了不是,麵對這至剛的一擊,蛇恰好是以柔克剛的代表。


    蛇盾被砸得凹了下去,但因其性,並沒有碎,因為獨孤博的操控,它也沒有溢散。


    形似一個凹狀的大漏鬥一般,它開始了旋轉。


    一開始是最外沿,一條條的小蛇擬形而出,在邊沿轉著大圈,一圈又一圈。


    然後帶動著漏鬥中部也出現了轉動,似乎變成了渦流;


    在這聚集起來的大勢之下,昊天錘錘頭正下方,被砸得凹陷,處在渦流最中心的盾心蛇首也開始了旋動。


    每旋動一圈,這個“大漏鬥”似乎就要更凹一點,前端更尖一些,似乎沒有起到什麽作用。


    但掌控著昊天錘砸下的唐嘯感受卻是不同,他明明白白的感受到自己的力道在被卸走,卸到了漏鬥邊沿,消失在了空氣中。


    盾麵凹陷處距離下方獨孤博的真身巨蛇隻有咫尺之遙時,昊天錘停住了。


    唐嘯的所有力道,在毒力的侵蝕下,在這蛇盾的旋轉間,被卸了個幹幹淨淨。


    輸了啊……


    他閉上眼睛,靜靜立在球心中央,等待著球體坍塌之後,在毒水浴下的死無葬身之地。


    奇怪的是,他並不難受,並不害怕,反而充滿了釋然。


    父親,對不起…


    月華,照顧好自己…


    還有…阿銀,我來見你了……


    ……


    黑暗中等了許久,沒有想像中的觸感,也沒有感受到痛楚。


    雖然全身脫力,但他甚至沒有感覺到自己有向下跌落。


    他睜開了眼睛,看見了兩隻巨大的,綠色深潭一般的蛇眸近在咫尺。


    他的腳下浮著一小片綠水,輕柔的托住了他的重量,好像就僅僅是一汪水,根本沒有展露一絲一毫的毒性。


    巨蛇碧綠的身軀探了過來,陽光在鱗片上散射出了一輪輪光暈。


    而蛇吻距離他的鼻尖不過一掌之間,還是那個低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你想死?還是想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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