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如水,月光如鏡,一片清輝皎潔。


    李漁就著月光,打開卷軸。


    約莫數息,卷軸忽生光亮,似月兒影印其上。


    下一瞬,光亮裹向李漁。時空流轉,周遭已然變了模樣。


    他坐在官道旁的一棵大楊樹下,眼前不遠,是一處村落。


    小橋流水,桑榆人家。


    時至夕食,炊煙嫋嫋。


    李漁環顧四周,有牧童坐牛背、農夫荷鋤歸,好一派悠然的田園風光。


    令人心生向往,欲從之而不返。


    “[係統]:居‘[盧生]界’時限:2天23時59分。”


    僅限三日


    李漁本有些放鬆的心情,立馬緊張起來。


    他對[月光卷軸盧生]早有判斷。


    [卷軸]的描述——“蝶入枕,亦或誤作莊叟”,有莊周夢蝶、一枕黃粱的即視感。再聯係那“盧生”二字,李漁確定[盧生]便是《枕中記》的故事世界。


    《枕中記》,說的是一位盧生,在甘阝單阝客店遇道士呂翁,自歎窮困。呂翁取青瓷枕讓盧生睡覺,這時店主正在煮飯。盧生在夢中享盡榮華富貴,一覺醒來,店家的飯還沒熟。


    李漁來到這方世界,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尋找盧生。


    《枕中記》的故事,發生在甘阝單阝城,盧生是城中過客。眼下去甘阝單阝城,大概率是找不到人。


    而[卷軸]將他丟在此處,非甘阝單阝城,應該是有一番計較的。


    李漁起身,準備去前麵村落裏打聽一下消息。


    才邁出一步,就停了下來。


    他這一頭短發,若是直接走過去,怕是會被誤認為逃跑的囚犯。


    李漁轉過身子,躲到樹後,從[細碎方壺]中取出“青銅卷刀”,將自己的毛寸頭亂割一氣。然後又拿出漱口用的磚粉擦口唇,使之發白泛青。


    最後朝地上一滾,泥汙、草屑粘了一身。


    就這他還不滿意,抓土擦起手臂、腳踝,還拍了拍臉。


    待指甲蓋裏都塞了黑泥,李漁這才滿意,起身收起銅刀、磚粉,亂步走向村子。


    《枕中記》的故事發生在唐朝開元七年,唐玄宗在位時期。


    唐玄宗也就是戲文裏常說的唐明皇,開元七年,即是公元719年。


    正值著名的“開元盛世”,乃是唐朝的鼎盛時期,“救時之相”姚崇與“金筷表直”的宋璟同治於世,政治清明、經濟繁榮、百姓安樂、路不拾遺。


    當然,此時也不是太平年景。


    開元五年七月,隴右節度使郭知運大破吐蕃。


    同月,置天兵軍於太原,集兵八萬,以防鐵勒作亂。


    開元六年二月,詔移蔚州橫野軍於太行山北,屯兵三萬,以防突厥。


    國事如此,民生也難得真正的“忻樂太平”。


    李漁走近村子。


    他那一副落魄潦倒的模樣,很快就引起了鄉民們的注意。


    有幾人擁著一位長者迎上來,打問情況。


    李漁說他是一個屢試不第的窮酸秀才,自京城返家時遭了賊災。錢物全被搶去不說,人還被羞辱,削冠剃發、如遭髡刑。


    他無顏回鄉,便在荒天野地裏流蕩。今日饑腸轆轆,實在難捱,才來村中乞食。


    長者正是此地村長,聽李漁敘說遭遇,也覺可憐。看他雖然狼狽,但皮細肉嫩不似江湖草莽。


    又問些話,回答也是有章有據,是個有才學的。


    村長放下心來,帶李漁回村,先沐浴一番。


    而後李漁換上新衣、裹上襆頭,才出得房門,就得了村長滿口稱讚——“如玉公子”、“卓卓郎君”。


    酒饌都已備好,村長引著李漁入席。


    有漢末數次“吃席”經曆,李漁在餐桌上的表現不差。隻是他要強做出饑餓難忍的姿態,費了不少心思。


    酒足飯飽,李漁作勢要走。


    村長出言挽留,李漁順水推舟就不走了。


    在方才的宴席上,李漁已經知道,村子的名字叫南柏社,是因村口的八百年柏樹而得名。村民多是梁姓。


    李漁問可有他姓。村長道,有兩家姓盧。


    李漁眼前一亮,狀作隨口問道:“可是外鄉來的”


    村長說不是。原本南柏社中,梁、盧兩姓人相差無幾。隻這百年以來,盧姓人丁不旺,竟隻落了兩戶。一為屠戶,一為農戶。


    說到這兒,村長頓了頓,說那農戶之子,境遇與李漁相似。幼時飽讀詩書,及長,屢試不中。


    李漁道,未曾相識已相憐,敢情長者引薦。讓他兩個“同病”之人結識一番。


    村長自無不可,隻是道:“盧郎君去了甘阝單阝賣字,不知今晚得不得回。”


    李漁看時限還夠,決定先等等看。


    傍晚,有人來告,說盧郎君已歸。於是村長便引著李漁去見。


    農戶之子叫盧英,字萃之,短褐步巾、相貌平平,正拿著草料喂馬。


    李漁作揖拜見:“江湖一蹇客,見過盧兄。”


    盧英聽村長說明來由,頓時惺惺惜惺惺,道:“李兄若不嫌寒舍簡陋,便就此住下。你我把酒持螯、秉燭夜遊,豈不快哉”


    李漁撫掌稱好。


    村長就此離去。盧生未婚,也與父母別居,李漁幫著盧生喂馬、挑水後,兩人就開始論天道地。


    自尚書大義論及倉頡三篇,自秦淮酒家談到昆侖仙山,真就是暢所欲言、無話不談。


    盧英道:“與之歡賢弟座談,真個暢快!”


    之歡,是李漁給自己現取的字。賢弟,則是兩人敘齒定伯仲後的稱呼。


    兩人能談這麽久,盧英還這麽“暢快”,原因有二——


    其一,李漁居心不淨、曲意逢迎;其二,盧生雖自詡“嚐誌於學,富於遊藝,自惟當年青紫可拾”,其實才學不佳。不然,以李漁半吊子的國學水平,早就漏底了。


    盧英遇李漁,一見便引為知己。如俞伯牙之於鍾子期,鮑叔牙之於管仲。每日猜枚行令、飲酒縱歌,好不快活。


    當然,真快活的是盧英,李漁大半都是心焦。


    他也是服氣了。


    這盧萃之是真能嘮,兩天多的功夫,愣是沒有一個重複的話題。李漁嚴重懷疑,此子科舉不中,便是因為話本、唐傳奇、誌怪小說看得太多。


    “[係統]:居‘[盧生]界’時限:7時43分。”


    第三日的上午,李漁看到係統提示,心裏的焦躁就快溢出來了。


    他一早起來,就要尋借口忽悠盧英去甘阝單阝,卻見對方竟先來尋他。


    盧英麵帶愧色,說道:“賢弟,愚兄慚愧,囊中羞澀、難以待客。且待我去甘阝單阝城中鬻賣些字畫,再與賢弟把酒言歡。”


    盧英本就沒什麽家底,這兩天又是飲酒又是肴饌,平時存下的那點家私,已然花個精光。再不出去賺點銀錢,兩人得餓死在屋裏。


    李漁一聽這個,立刻道:“漁一無長物,叨擾兄長至今,很是慚愧。望兄長允我一同前往甘阝單阝,以盡綿薄之力,也求個心安。”


    盧英覺得是自己款待不周,不願“賢弟”奔忙。李漁幾次懇請,他才羞愧著應下。


    盧英的青驄馬,年老體弱、不堪重負,載不得兩人。李漁便去村長處另借了一匹。


    兩人翻身上馬,共赴甘阝單阝。


    而此時,甘阝單阝城外,一名峨冠長髯的中年道士,手捏蓍草,立於驕陽之下,滿臉的疑惑。


    前些日子,他算著還是一個呢!


    現在怎變作雙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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