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命護主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克萊斯蒂安卻沒得選。肖恩的傷勢很重,全身上下就沒有一塊完整的骨頭,像是什麽重傷之後打通任督二脈的說法,大抵上也隻是話本裏能看到的說法罷了。


    小小的幻術攔不住晏淮南,不僅是一開始的計劃沒有按照原定軌跡進行,現在還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拿起兵器便是猛士,擺個攤來則是市井小市民。青龍國是個很有意思的地方,克萊斯蒂安很想學習青龍國這一套,等他們回到辛特蘭時,弄一個國家幫助自己報仇。強者為尊這一條在在所有地方都是適合的,隻要他和老爺是最強的就足夠了。但這一切還要以計劃順利進行為前提。出師未捷身先死這個說法並不適合他們,因為活著,便是逆天而行。


    喘著粗氣,克萊斯蒂安硬接了晏淮南好幾拳,不躲不閃正麵交鋒。


    捂著胸口感覺自己的骨頭已經裂開了,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青龍國的國主值得他全力以赴去對抗。


    被過來觀戰的晏城百姓將道路圍了個水泄不通,沒有魔法元素的世界,法陣能夠幫上忙的地方很是有限,既然幻術迷惑不了晏淮南,互換拳頭就成了唯一的選擇。


    好在晏淮南沒有拿出他標示性的武器大錘,單是不偏不倚的互毆,克萊斯蒂安覺著自己有些鬱悶,出拳的速度差不多,互挨拳頭的數量也差不多,為何他的胸口已經幹癟下去,反倒是晏淮南像是個沒事人,拍拍胸口的拳印,再一次出拳。


    兩人就這樣互毆,說是互毆,還是看在克萊斯蒂安的麵子上,說成是單方麵挨打也不算過分。


    拳是簡單的拳頭,並沒有在其中參雜任何稀奇古怪的東西,也沒有用歪門邪道的路子。


    對方不是人。克萊斯蒂安不得不在心裏安慰自己,他不相信人類會有如此強勁的拳頭,也不相信自己的拳頭對於晏淮南來說還不如被惹怒的戰馬踹到胸口的鐵蹄。


    再一次,克萊斯蒂安以三拳換一拳的笨辦法,將最後的力氣賭上去隻讓晏淮南後退三步。


    對方還很鬱悶地看著胸口,指著克萊斯蒂安,仿佛在說“就這樣?”。


    “不可能!”


    當一件事物超過自己的想像和人知麵時,就會按照自己的理解去腦補出為何會如此。打不退晏淮南,甚至沒有給他造成一點幹擾性的傷勢,克萊斯蒂安心裏依然將晏淮南歸納為披著人皮的怪物。


    也隻有怪物才能在他全力以赴的拚命下,安然無恙。克萊斯蒂安給自己的腦補便是,這是一頭披著人皮的巨龍,也隻有巨龍在自己的拳頭下毫發無損。


    晏淮南很少說話,甚至沒有正經的與克萊斯蒂安說上一句話,仿佛拳頭就是最好的交流。


    胸口幹癟下去,身上冒著清水澆在紅熱鐵塊上的蒸汽。克萊斯蒂安明白,自己已經沒有機會阻止晏淮南前進了。有些好笑,又有些後悔,早知道如此他就拚著命將肖恩送往安全的地方而不是傻傻的與晏淮南對峙。晏城皇宮門前的十七日擂台,讓他和肖恩有些自大,覺著青龍國的人就是這麽個水平。無論是被人津津樂道的劍神宋敬言還是青龍國國主晏淮南,他們的強大不過是對於青龍國而言。


    都說外來的和尚會念經,不僅是克萊斯蒂安,就連肖恩在無意識間也會將自己的位置淩駕於這個世界的人之上。


    除了斯坦國有些花哨的武器,青龍國的落後以及用拳頭說話的情況,除了這些,既沒有魔法,也不像戰場上提供的高端能力。就足以讓人小看這個世界的一切,克萊斯蒂安是如此,肖恩也是如此。否則他們也不會計劃出直接擊殺晏淮南奪得青龍國的控製權,以此為跳板達到征服世界的目的。


    輕敵或是高傲讓他們付出了代價,肖恩依舊在生死線上徘徊,克萊斯蒂安也體力不支褪去了惡魔的形態,回歸成最省力的管家模樣。


    “你到底是什麽人!”克萊斯蒂安怒吼道。


    晏淮南很配合地回道:“晏淮南。”


    “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我當然知道你是晏淮南!”克萊斯蒂安感覺自己的頭有點暈,不知是失血過多還是步步逼近的晏淮南給他的壓力太大,又或者是為了拖時間想出辦法帶著肖恩安全逃離。


    無論是什麽,當晏淮南不想說時,沒人能夠讓他開口,隻會按照自己的步伐行事,更別提主動回答一個手下敗將的問題,這是對他顏麵的折損。


    圍觀的晏城居民為他們的國主鼓掌,雖然沒有看到開山裂土的壯觀景象,拳拳到肉的打法能夠激起圍觀者的血性,卻沒什麽稀罕的。


    就拿這條福祿街來說,福祿齋還沒在這裏紮根時,那一天不是打得你死我活的,為了多占據福祿街的利益,確定自家的地位。


    舞刀動槍在近幾年已經被禁止了,因為青龍國與斯坦國之間的戰爭越發激烈,打鬥可以,卻不能出人命,這是青龍國最後的底線。


    無論強弱與否,去到前線是建功立業還是充當炮灰填坑,人,都是避不開也是最有價值的東西。


    戰鬥的基因已經深深地刻在所有人的骨子裏,國主用正當的正麵交鋒打敗了對手,這就是一件值得歡呼和鼓勵的事情。


    有多久沒有親眼見到自家國主出手了?就連前線戰爭最危急的時刻,晏淮南依舊沒有離開皇城前往支援。


    劍神宋敬言出關讓青龍國的人有了底氣,此時又在福祿街上見到國主晏淮南,思緒縝密者已經開始思考追溯兩名青龍國最強的人前往前線,將斯坦國的土包子打個屁股尿流,最好一鼓作氣插旗與斯坦國國度,讓青龍國的版圖翻一倍。不僅有戰打,還能讓自己的名號流傳千古。


    歡呼聲依舊沒有停止,晏淮南也沒有回答的意思,身上沒有殺氣也沒有戾氣,就像是清晨公園慢步的老頭兒,給克萊斯蒂安最後一拳就是點一份豆漿再叫上一根油條。


    不想死,也不敢死。雖然因為自大的緣故,肖恩和克萊斯蒂安前後重傷,因為自大,援軍更是不可能。


    人在危機時,運用腦瓜的效率是難得的快,就像是一張旗艦顯卡,玩一些火爆的網遊時,風扇都懶得轉動一下更別提那可憐的占用率了。隻有在吃性能的3a大作上時,他才會股足了馬力去征服小小的遊戲。


    克萊斯蒂安想了很多辦法,卻被自己否定了,他能使用的方法也極為有限,如果處於辛特蘭,甚至在荒蕪之地,克萊斯蒂安不認為自己會這般狼狽。


    打不過,跑就是了,沒有必要將小命交待在這兒,畢竟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即便克萊斯蒂安不明白君子何意,也明白沒了命又該如何報仇。


    還未等克萊斯蒂安想出一個辦法,行動派的晏淮南就將他一腳踢到一邊,讓克萊斯蒂安接受其他人的嘲笑,這是屬於失敗者的悲鳴。


    看都不看克萊斯蒂安一眼,就像是克萊斯蒂安如若不是擋在他麵前,他隻會將其當成是路邊的一顆小石子,踢不踢開都是無所謂的。


    看著呼吸漸漸平穩,傷口也不再流血的肖恩,晏淮南的嘴角隱秘的上翹。目光如炬,既不動手也沒有離開的意思,他的想法如何也隻有他自己知道。


    拳勁如風,晏淮南能給出的答案也隻有拳頭而已。


    ————————————————


    “小姐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要老奴說啊,拓文少爺在晏城瞎胡鬧也就夠了,為何還要用秘信讓小姐也過去呢。”


    老仆的臉色很差,這與她的年紀有關,滿是菜色的臉,掛滿了憂愁。


    搖晃的馬車,內部的裝飾十分豪華,看得出來這是個有錢人家,不然用來趕路的馬車為何還要放一尊用紅泥做成的小火爐,上麵還放著冒著熱氣的水壺。


    不過,裏麵坐著的主仆二人沒一人動手將嗚嗚叫喚多時的水壺拿下,一個滿臉皺紋皮包骨頭的老仆見自家小姐愁眉不展的模樣,擔憂地抱怨道。


    “林婆,我不想再聽到你抱怨拓文的話,他是我弟弟也是下代家主,我有義務幫助他登上家主的寶座。”說的斬釘截鐵,看著老仆難過的模樣,心裏一軟握著滿是老繭的手,輕聲細語道:“嗨,都是我不好,若是滄海城被我拿下,拓文也沒必要冒著風險去晏城闖一闖。晏城哪是那麽好闖的,你看陌上覺然敢在晏城放肆嗎?她不敢,她隻會灰溜溜地跑到遠離晏城的地方,還要經營多年將一座城池明裏暗裏的變成自己的。”


    說起陌上覺然,軒轅雪玲的臉上又是難過又是懷念。


    作為陌上覺然最好的朋友,同樣她也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要不是為了自己不成器的弟弟,軒轅雪玲也不會多日睡不好覺為他謀劃一城給軒轅家展現手裏的籌碼,為軒轅拓文爭取一個入場的機會。


    軒轅家家大業大,不僅實力強大,孩子也多。


    軒轅雪玲早就知道自己的命運,此次從滄海城離開,她就明白自己已經輸了,從輸的那刻起她的命運就決定了。隻等回到軒轅本家,拜告一聲後,她就要與一個同樣不得誌的家夥結為夫妻,生一個孩子就是她最後的價值了。


    這些她都不在乎,無論是背叛了自己最好的朋友,還是用自己的命去完成她的義務,都比不上讓自己弟弟離目標更進一步。如若有必要,她會讓軒轅拓文踩著自己的屍骨,登上家主的寶座。


    這是母親的願望,是軒轅拓文的願望,因此也就成了她的願望。


    沒有強勁的體格,也沒有特別的天賦,軒轅雪玲的武道之路早就到頭了,或許能夠憑借經驗積累的優勢弄出點名堂來,卻失去了入場的資格。


    “那個傻女人啊,我都這麽對她了,她還覺得我是有什麽苦衷的。”


    說著說著淚滿麵,被稱作林婆的老仆輕輕撫摸自家小姐的後背,從小姐小時候開始她便是這樣安撫的。


    效果很明顯,不知是觸碰起當年的回憶,還是對讓一個年過古稀的老人陪自己去創龍潭虎穴的愧疚。繡著花的手帕遮住臉,慢條斯理,很是仔細的抹去了臉上的淚痕。鏡子不可少,粉底自然也不可少。


    練武不成的她很是清楚自己該如何發揮出自己的優勢,那便是頭腦還是女人最寶貴的年華。


    此去晏城是得了軒轅拓文的秘信,能夠動用秘信的情況不過分為兩種,一種是大難臨頭用來留下遺言或是有不得不說出來的秘密時,捏破植入大腿處的一顆藥丸,自然會將自己最後的話傳給要送給的人那兒。


    這樣的藥丸軒轅雪玲隻聽說過,也隔著軒轅拓文的大腿看過,蚊子包大小的凸起,卻隻有軒轅家的男性才能享用的待遇。


    用古老秘製的藥丸,如何做成的,隻有軒轅家最老的三個老頭才知道。


    女孩兒在軒轅家是最沒用的存在,普遍認為,女孩在武道上的成就超不過男子,這與生理因素有關更是與青龍國從未出現過一名女性武道大家有關。


    認命是最好的選擇。


    軒轅拓文捏破植入體內的藥丸給軒轅雪玲發來的消息屬於第二種,那便是天大的消息。


    任何事物都有一個價值,每一個軒轅家的男丁身體內都有一個如同蠱物的藥丸,怎麽用沒人會去深究,大多數不過是用以上兩種情況而已。


    既然軒轅拓文給自己傳來秘信,會軒轅本家的半途中,軒轅雪玲便決定掉頭,先去晏城幫助自己的弟弟。


    血連著血,血脈這個玩意是最難分離的。


    馬車的速度很快,快到不像是一匹馬能做到的,更別說,這匹馬還拖著一個大大如棺材的盒子在大路上狂奔。


    多虧了馬夫的鞭子,在節奏鞭鞭到位的打擊下,這匹馬吐著舌頭,身體的體溫高居不下,看樣子他最後的生命開始燃燒隻是為了讓馬車的行進速度更快一些。


    沒人會去關心一匹馬的情況,自私是人類的通性,隻為了讓自己離目的地更近一點兒。


    哭了半路,又用了半路的時間將自己臉上的哭痕掩蓋住。


    與自家小姐相處多年的林婆等到一聲巨響後,給軒轅雪玲換上一身方便趕路的衣服,誇上一句好一個勁裝姑娘後,撩開簾子,將一個錢袋遞給外邊憨笑的馬夫,便扶著自己小姐朝晏城走去。


    馬夫得了許多錢,這是應該的,錢便是催馬跑的草料,就算馬夫趴著哭著昏天地暗,舉著錢袋對馬兒許諾要用最好的豆料犒勞它。看這馬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模樣,想必這個許諾也成了一個笑話。


    生活總不會因為一個人或是一個事物的犧牲而停止,就像世界從來不會因為一個人的緣故而停止運行。


    每個人即是曆史長河中小小的齒輪,卻又是可有可無的。


    晏城並不遠,這多虧了那匹馬的功勞。


    林婆攙扶著軒轅雪玲,一邊走一邊埋怨軒轅拓文的不是。


    自家小姐從滄海城離開後,身上的傷口就沒有好利索過,還想著回到本家找一個醫術高明的門客看看,又接到了軒轅拓文如催命般的秘信。


    “真是的,拓文少爺難道就不關心關心小姐的身子嗎?哪有女兒家從南跑到北,又跑回來的,他是個大男人身子骨強就算了,小姐從小就不能練武,這麽折騰不是要命嗎......”


    一路走一路怨,軒轅雪玲很喜歡聽林婆這麽說自家弟弟,雖然這件事是在她的強烈願望下促成的,怪不得別人。可是誰又不喜歡一個真正關心自己的人,站在自己這邊為自己說話呢。


    說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


    從看得見晏城城頭,直到黃昏時,一主一仆才達到城門口。


    沒有見到軒轅拓文在城門迎接,林婆剛想抱怨,就聽到軒轅雪玲說:“林婆,不礙事的,想必拓文有事被纏住了,我們先進城。”


    說完,繳納入城費後,主仆二人並排入城。


    晏城是沒有宵禁的,也不屑用宵禁的方式保證國都的安全性。千年古城就要用古城的氣派,沒有人會相信有人敢在成立亂來,改朝換代例外。


    從北門入,筆直的大街就是玄武街。


    每一個城門都有一條主街鏈接,然後交匯於坐在中心的皇城。


    有玄武、朱雀還有白虎,卻沒有青龍街,大概是因為,國名為青龍。


    軒轅雪玲按照記憶中的圖案,帶著林婆走向軒轅拓文在晏城的落腳點。


    晏城很大,也很繁華。


    看著掛著軒轅二字的牌匾,軒轅雪玲揉了揉酸爽的膝蓋,看了眼有些疲倦的林婆,心裏有些自責。


    轉過頭,板著臉,又是那個堅強的軒轅雪玲,敲響大門。


    “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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