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宗凝視著遠處的某方。


    “居然已經有異常敢於直接進入大聖堂周邊了嗎……真是足夠大膽啊。”他歎息著,不知是感到悲哀還是憤怒。


    “就讓我去把他們全部……”尼爾說著,卻被教宗打斷。


    “不必了。這個時候,還是不要貿然行動的好。況且,那個異常似乎在和王國的人在一起,不知道做些什麽。”教宗語氣苦澀的說道。


    “王國的人?”尼爾一時間幾乎是忘記了說話。


    “……他們想要做什麽?”


    “他們是想要背叛整個人類嗎?還是說寧願與那些異常站在一起,也不願意與神站在一起?”眼前陰翳的副審判長顯然陷入了暴怒的情緒之中。


    “不要說了。如果不是……如果不是神在那次事件中出了意外,我們這一時間怎麽會如此被動。在瘟疫之中,我們還需要和王國合作。”教宗的聲音中帶著深深的疲憊,“恰恰又在這個時刻……聖女……聖女的心思不定。不知道她究竟還是不是……”


    “教宗冕下!”副審判長的聲音帶著狂熱:“聖女絕對不會對神不忠的!近段時間的神思不屬也絕對隻是因為憂心疫情!”


    “好吧……好吧。對了,零先生的下落……追查到了嗎?”


    “……沒有。屬下還將繼續……”


    “不,不用了。我剛剛接到密報……如此如此……你要……”教宗的聲音漸小。


    “什麽?!居然?居然會有這種事!屬下明白了,今夜我就會動身。”尼爾帶著憤怒離去了。


    “……勞倫斯卿,可以動手了。”教宗看著尼爾離去,終於說道。


    “教宗……好吧。”也逐漸走入暮年的宗教裁判所首領、最高審判長在短暫的歎氣後說道,“沒辦法,聖女她居然這種時刻還能在追查零先生的行動中進行幹擾……已經完全失去了對神……”


    “不要這麽說,勞倫斯卿。這對一個孩子來說未免太重了些。


    “她是天生的寵兒,吸引著所有人的好感,這你我都知道。而且她確實被神所眷。所以即使是她在教廷中逐漸大權在握、甚至地位在我這個教宗之上,也都罷了。但是她畢竟還是個孩子。對於這位零先生的事……已經讓她在神側失光。


    “孩子做錯的事情,終究隻能讓我們這些老人來幫助他們改正了。哪怕使用強製……”


    ……


    在回程上,安泊爾感到似乎隱隱約約的被窺視感。


    他假作普通地把頭探出馬車,掃視大街上,試著查找那種窺視感是否從哪個方向傳來。


    然而事實上一個人都沒有。


    真是淒冷的景象。


    “呼……也許隻是錯覺吧。”安泊爾看向索菲亞,看到她隻是低著頭不說話。


    自從那之後,她就極其沉默,再也沒有如之前那般談笑過。


    原來索菲亞是那種極其虔誠的信徒嗎?自己真沒有這方麵的記憶呢。


    算了,或許過段時間就會好些了吧。


    這樣想著的安泊爾,感到困意慢慢再次爬上了自己的眼皮。


    “一回到駐地就睡覺去吧……”


    這一夜,安泊爾再次迎來了久違的詭異夢境。


    他感到無盡的怠惰襲來,然而也僅僅是微微為之動搖便搖頭驅散了這莫名的倦意。


    熟悉的黑霧身影再次浮現。


    “你究竟到了什麽地方啊……這麽濃重的惡心感覺……”祂開口說道,似乎帶著些許的厭惡感。


    “啊,你好像不知道,以大聖堂為源頭傳出了瘟疫,我準備去幫忙,而且已經到了。”安泊爾回答道。


    也許是大聖堂的緣故吧?安泊爾問道。


    “……你們這邊教會的聖堂嗎?怪不得……大概算是教會所供奉的那個神靈的聖所吧,殘留著極其濃鬱的‘神’的力量氣息……真是難受。”


    祂沉默了片刻,忽然說道:“你們的世界混進來了很不妙的東西吧?”


    “嗯?”安泊爾隻是一陣疑惑這是什麽意思?。


    “雖然我不是那些神棍,但我還是能感覺到一些的。”影子解釋著,但顯然沒有讓安泊爾更進一步的了解任何事。


    “不妙的東西?而且和神有關?那就是神麽?”他越發困惑。


    黑影思考著,說出了他自己對於神的解釋:“倒不能這麽說……神也是繁雜的,對你們人類來說,自然也有有益的和有害的。”


    “不過混進來的那種東西……應該也算是神的一種形式吧?受到這裏的影響……或者本身就是?由此顯現成了有害的樣子……以人類視角來看有害的形式……”


    安泊爾還是感覺沒有聽懂任何事情。對方說的事情和自己所說所想所理解的似乎完全就是兩個不同的層麵。


    而且祂似乎也在對自己所說的話語而自我困惑著,語氣中充滿著不確信。


    “不說這個,你深入的了解或許沒什麽好處。”最後,黑霧身影似乎放棄了對安泊爾的解說,轉而問道:“零先生現在如何了?有他的消息嗎?”


    “嗯?說到零先生……不好意思,我把這件事的優先程度推後了呢。”安泊爾搖搖頭,“哎——畢竟我會更注重眼前的事情。”


    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安泊爾說道。那就是獻出自己的一份力量來幫助深陷瘟疫的災難之中的民眾們。安泊爾是這麽想的。


    對零先生的尋找甚至於想要幫助,最多不過能幫助一個人。而在這裏則有成千上萬的人還在等待著援手被伸出。


    這大概是一種將善意量化的觀念吧。但如果這樣效率更高的話,便也隻好如此。


    起碼安泊爾是這樣想的。


    “也就是說,你想要解決瘟疫對嗎?”像是忽然的想到了什麽,黑影似乎稍稍有些激動起來。


    “解決瘟疫還說不準吧,不過至少要多幫助更多的人才好。”安泊爾說道。


    “這樣啊。倒是個好孩子的感覺……”黑影似乎在壓抑著什麽心中的情緒,最終說道:“我被祂困在這裏也沒法有什麽力量滲透……那麽,就直白的告訴你吧。”


    “我是被零先生封印於此處的。我希望你幫我脫困。與之相應的,我會給予你能夠對抗這瘟疫的力量。”


    “幫忙麽……雖然是零先生封印的,但沒問題吧……大概。畢竟零先生將它送給了我……不過過程感覺會很艱難啊,要不然我直接把十字架砸碎好了,說不定能行呢?”安泊爾對此的思考顯然相當直來直去。如果這樣能拯救更多的人的話……


    “……要是能夠破壞倒是好了。”


    祂頗為困擾的說著。


    “零先生當初設下的解除條件是當我能夠通過七大罪的試煉便能離開。


    真是可笑,作為罪惡之源的我居然被這試煉罪惡的封印所阻攔……”


    “七大罪……啊——怪不得你總是用那些東西來引誘我?”安泊爾似乎有些恍然大悟。


    “摒棄、克服自己的罪惡才能通過試煉。但若是放棄存在根源的話,我自己的存在也就隻能走向消亡,所以我根本不可能脫困。零先生說著不想為難我,但實際上卻是如此的把我永遠的困死在這裏。”


    “但是好在,也許是封印的時間逐漸流逝、也許是零先生作為‘普通人’力量終究有所不逮,我終究還是找到了另一個脫困的辦法——”


    “——所以我希望能找到意誌足夠堅韌、能夠通過試煉的人。”


    祂似乎滿懷希望的看著安泊爾。


    “但是你現在隻有一個選擇——就是我?”安泊爾皺著眉回應道。


    “不,應該說,到目前為止,你是最有可能的一個。


    “其他人早就死了。


    “而現在零先生又恰巧杳無音訊,應當也沒有機會再監察這邊的情況吧……”說到最後,他似乎又有些不確信起來,但最終還是像為了給自己增添信心般斬釘截鐵的說道。


    “零先生這樣還能監視到你麽?真是神通廣大啊,如果能見到他的話真想向他學習一番……不過現在,的確沒什麽機會啊。”


    “那麽就這樣說好了,到時候如果真的能夠解決瘟疫,我會感謝你的幫助的。”


    安泊爾神色悠閑地說出這些話語,似乎絲毫沒有考慮自己之後將會遭遇些什麽。


    “……你似乎對我究竟是什麽並不在意?


    “真是奇怪,我以為你是信仰宗教的呢。”對麵的身影看著安泊爾說道。


    “啊?你之前不是已經說過了麽?‘罪惡之源’,不是麽?”


    “而我信仰神,因為神愛世人。神會幫助所有迷途的羔羊、拯救所有痛苦的生靈。


    神本就教導我們要愛、要幫助一切的兄弟姐妹。這幫助他人不本來就是信神的信條之一嗎?”


    對於他的話,安泊爾仿佛同樣感到疑惑,以反問還了回去。


    看起來,安泊爾的信仰也許並不虔誠固執……或者說,他對信仰的理解與正常人完全不同。


    “真是有趣的人啊。”祂似乎微微發出了歎息。“按照你們的教會的經典所述,我應該是象征著與神對立的魔鬼吧。”


    “我敬神禮神,可若是幫助魔鬼能使得更多人得到幫助的話,我也不會、不應猶豫。我相信這是符合神的精神的。即使神靈注視也不應、不會怪罪於我。”安泊爾聳了聳肩。


    “有趣。太有趣了、太有趣了啊……


    那麽,你又是如何信任放我離開封印後就不會造就什麽新的災厄呢?”


    對方似乎愈發有了興趣。


    “唔……雖然這麽想過,但是我感覺我要是想為拯救大家而奉獻更多力量的話,隻有這麽做吧。


    如果你非想要製造災厄、以人的痛苦為樂的話,可以隻對我一個人做這件事麽?”安泊爾沉默幾秒後很快地回答道。


    反正你是魔鬼,在契約中加上這幾條應該不是太難吧。安泊爾補充道。


    “哈哈。真是有趣。哈哈……哈哈哈哈哈……”


    魔鬼低笑著,最後無可抑製的發出狂笑。


    “我懂了,我懂了。你們這種人啊……我真的是無法令你們墮落的。


    “那麽,敢於與魔鬼做交易的人啊。在契約上簽上名字吧。放心,在這封印之中,我無法在與十字架主人的交易做什麽欺騙的手腳……”


    夢中的虛空扭曲著,無法目測其徑長的恐怖而深邃的黑洞顯露而出,龐大得一眼無法望遍的奇形頭顱從黑洞中探出一側邊角。


    “來吧,來吧,簽下我們的契約。以……‘神’之名,作為見證。”


    說著十分古怪的言語,一張契約出現在安泊爾麵前。


    簡潔而最符合當下流行的契約形式,條款清晰簡潔,白紙黑字,讓人簡直不敢相信這是魔鬼的契約。


    “如果不是被零先生封印在這裏,你這種人啊,我一定要坑到你想死都沒法死去……”


    “低語”從黑洞之中滲出,在幻夢的虛空中隆隆回響,讓安泊爾的七竅都溢出血跡。


    他捂著頭翻滾著,慘叫著,卻連聲音也無法發出——因為這裏已經被魔鬼的聲音塞滿。


    腦袋中好像有把鈍刀在頭蓋骨內側反複刮刻著,仿佛直到令腦袋撐爆為之都不會停息。


    不止腦袋、心髒。肺、肉、骨頭……身體的每個角落,都被稱為惡意的因子反複衝刷。


    十三道鎖鏈從虛空中探出,將黑洞牢牢封鎖起來,拉扯著黑洞的邊界,令其逐漸縮小著。


    惡魔伸出手拽住鎖鏈,發出了痛苦的嚎叫。


    “該死……快點把契約完成給我!當然,你願意不簽契約就免費幫我解開試煉的話、我絕不會拒絕——”


    在昏惑中、用流溢著血液、仿佛即將被從內部的被刀刻畫著的眼眶膨脹二擠爆的眼睛勉強的看去契約的內容,安泊爾用顫抖的手指沾著自己嘔吐出的血塊,在契約的角落抹畫上自己的名字,隨即重重倒下。


    隨即契約紙卷燃燒殆盡,灰塵散入虛空之中。


    “不、不對、不對!零先生,零先生,明明說好的不是這樣的、明明說好的不是這樣的啊!零先生你坑害我、你又這樣對我!不要,不要——把我的契約、把我的契約還回來啊——”


    不知是不是錯覺,安泊爾在昏迷之中甚至聽到了魔鬼帶著哭腔咆哮、甚至最後變成了哭泣之聲。


    “零先生……零……先生……放我……放我出去……吧……”


    鎖鏈並不留情的鎖閉了黑洞,就連魔鬼想要將一根手指留在外界的意願也不予滿足,將這截被黑洞被抹去時斬斷的手指也擠回了那封印的未知放逐之地。


    “能幫到什麽人就最好了……”這是昏迷之中的安泊爾,意識所彌留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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