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多尼亞家族,國內權威頗盛的公爵家族,與王室親近的大貴族,幾乎每任公爵都深受每任國王的深深信賴——從而在很多情況時,亞多尼亞家族被國王賦予了近乎神奇的權力和專斷。


    以及和教廷關係很奇怪,似乎關係很差又似乎在某些高層麵有交流。據說亞多尼亞家族是可以追溯到教廷聖典經文中近乎神代的久遠高貴姓氏。


    當然,這些都不是他們最大的名聲。


    他們在王國家喻戶曉的原因不是以上這些強大的背景——事實上,亞多尼亞家族一直很是低調,比起其他大貴族,很多民眾幾乎聽不見他們作為大貴族的名聲。即使是貴族圈內,亞多尼亞的姓氏也代表著低調與神秘。幾乎沒有多少人知道亞多尼亞們在做些什麽,國王為什麽對他們倚重,他們為什麽明明有著古怪的權力卻幾乎不見使用……


    “亞多尼亞家?哦哦哦,你是說那個王國第一大種*馬家族?”


    這才是人們聽到這個姓氏的第一反應。


    家族的男人們個個以種*馬著稱,遍地布種。


    據說女性亞多尼亞們開始結婚生育的時間也極早。


    雖然這麽說很失禮,但是據說曾經有段時間裏,這個家族還盛行亂*倫——雖然貴族圈內這種腐敗的情況似乎不是太少見——孩子們甚至十歲出頭就……


    不過事實上這個家族的信息實在是過於刻意的隱秘了,所有的事情也就停留在“據說”這種程度的傳言而已。


    正如前文所說的那樣,即使是未來的國王——那個小王子也不知道。


    事實上王女也絲毫不知道。


    但是,王國的背麵陰影,似乎……


    今天在自己麵前揭開了幕布的一角這種感覺嗎?


    可是自己因為零先生而去調查異常相關的事情時完全沒有打探到他所出身的家族有這方麵啊……


    王女忍不住稍稍後退了一步。


    “因為您也接觸了,而且接下來我可能不得不采取一點措施……所以倒是沒什麽好隱瞞的啦。”


    “您對亞多尼亞家的第一印象是怎樣呢?”公爵沒有什麽表情的說道。


    “種*馬……啊。”


    下意識的把自己剛剛想的話說出來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神秘,什麽的……”王女連忙改口道。


    “這個沒什麽好尷尬的……因為確實是這樣。”


    毫不羞恥的就承認了啊!就是因為這樣,我才一直這麽擔心零先生會到處沾花惹草好嗎!


    不知道王女的心中所想,亞多尼亞公爵繼續說著。


    “那麽,


    ‘既然是遍地布種的種*馬亞多尼亞家,家族一定已經龐大到不行了吧,說不定分支家族都有很多潛藏在了各地吧’,


    大家都是這麽想的。”


    “殿下,要不要來猜猜我們亞多尼亞家族現在有多少人呢?”公爵漸漸露出笑容,如此說道。


    “為什麽忽然說這種……”王女嘟囔著,“那……幾百人?上千?”她隨意的說道。


    反正自己一點頭緒都沒有。


    “……五個人呢,殿下。”亞多尼亞公爵如此微笑的欠身,“嚴格的來說,加上我自己,亞多尼亞家還剩下最後五個人。我們沒有旁係殘存,也沒有分支還活著。”


    “……什麽?”她一臉震驚的看向對方。


    她明明記得零先生說過,自己有兄弟姐妹四人。


    這樣說來的話……


    “您這些天也代為處理了很多疫情相關的事情吧。啊,這畢竟是現在全國最重大的事件。”公爵依舊是微笑著。


    不知道為何,王女看著對方的微笑,卻忽然發現直到現在為止,自己才第一次覺得這位公爵大人真的和零先生如此相像。


    “那麽您知道世代疫醫的米爾家族嗎?雖然不算是貴族,但是還是有點名氣的,更何況現在是大疫期間。”


    這個人忽然又把話題轉移了……他究竟想說什麽啊?王女這樣想著。


    “聽說過,好像在哪個文件裏看到過。”


    “米爾家已經隻剩一個死剩種啦,不知道依舊是作為疫醫出診的、那個名叫漢斯的小夥子,還能不能在這次這次瘟疫中幸存呢?”公爵輕飄飄的說道。


    “明明之前也曾經興盛一時過,但每個人都是疫醫、總是麵對著瘟疫,徘徊在生死的邊界守護眾人的人也終究會被死亡所侵染。”


    “聽說他們家族幾乎沒有自然死亡者。全是會在一生的最後一次行醫中被瘟疫感染病死的。”


    “所以你究竟想說什麽?”王女已經有些不耐。


    “我們就是麵對異常的米爾們啊,公主殿下。”公爵如此說道。


    啊,不過,算起曆史時長的話差太遠了,應該說他們是麵對瘟疫的亞多尼亞們才對吧。他補充道。


    “我已經記不清我有多少個兄弟姐妹了。同父同母、同父異母、私生子、不知隔了幾代的遠親……都有,幾十個上百個,誰知道呢。”


    “不過我隻知道,當我長到十三歲,爺爺猝死而接下家族的權柄時,還有三個人。另外兩個是我剛出生的弟弟妹妹——雖然我也不知道從哪來的。不過反正父親是把他們帶來了家中就是。我也就隻能勉強的把他們養大。”


    “至於現在,我那一代,理所當然的隻剩我一個活著了。”


    啊對了,之所以是我越了一輩繼承家業是因為那場意外之中父親一輩的人也死光了,所以沒辦法。公爵像是想起來什麽一般哈哈的笑著說道。


    這個人是不是在以非常輕鬆的語氣講著極其沉重的故事啊……王女感覺莫名的有些頭痛。


    “這個人在過分輕鬆的說著過分沉重的事實所以聽起來很假?殿下你一定是這麽想的吧?”公爵的笑和零先生的笑一樣帶著莫名的感覺。


    “沒有沒有。”王女否認道,“是……怎麽說呢,明明是正常人範圍的話語,但總感到好像是聽到了超出常人理解範圍的內容……這種。”


    “……看來您真的沒有直接接觸過什麽異常,好極了。也許您還對異常的感覺是比較敏感吧。”亞多尼亞公爵說著。


    這個人究竟在說什麽啊。他又究竟想要說些什麽啊。


    王女第三次想道。


    “您不耐煩了。好吧,那讓我稍稍加快談話的進程吧。”


    “因為這種災難在亞多尼亞家的曆史上早已經曆過不止一次,經常翻看家族史的我們倒也都習慣了。全族死得隻剩一個什麽的。”


    “其實我們經常想著,怎麽就沒一下子全部死光呢?讓這個姓氏完全消逝於曆史長河之中對我們來說也許更好一些。”


    “不過終究還是沒有滅亡,無論遇到怎樣的災厄麵對怎樣恐怖的異常——最後終究是至少會有一個人把姓氏把家族繼承。”


    “大概是命運吧,命運要求我們必須活著,不能去死。因為命運還有別的安排、安排著我們必須去完成。”


    “我們必須去完成那不知何時到來的命運才能安眠。”


    “所以我們為此還在繼續活著。”


    “真是不知道,比起求生不得生來,是不是求死不得死更加痛苦一些。”


    公爵的情緒似乎有些激昂,但隨後又飛快的平靜下來。


    隻是如此感慨著,卻聽見王女忽然笑了起來。


    “不……抱歉,不是說好笑什麽的……隻是,終於覺得,不愧是父子啊。”王女擦了擦眼睛,“我似乎也已經很多次聽見零先生感歎過這句話了呢。隻不過他倒是沒有跟我說過家族怎樣怎樣的。”


    “是這樣嗎?哦,說著要加快進程,結果又莫名絮叨了這些。”


    “我隻是想向您說明,異常對於我們這些無力的普通人來說究竟是多麽恐怖而危險之物。希望您絕對不要再輕易觸碰了。”


    公爵歎了口氣,“或許人老了就會不知不覺總是感慨些有的沒的,所以才會招致年輕人的討厭……大概我是真的要老了,該讓孩子們逐漸接班了。”


    “沒有,公爵大人您還很年輕呢。”這句倒不是什麽恭維話,畢竟一頭飄逸的黑色卷發的公爵,看起來比自己那雖然留著金色短發、但其實已經快要謝頂了的老爸要年輕多了。


    而且即使是父親看起來也一點都不老。王女想著。


    不過男性逐漸禿頂似乎是家族遺傳啊……啊,自己那可愛的弟弟以後長成中年大叔時不會也變成老爸現在這樣吧?


    真是很可怕……不如下次見到見到零先生時拜托他……?


    “好了,直白點說,我們在王國中的職責,是替你們王室處理異常相關的事情。”公爵終於把話題拉回了正軌,“與此同時,還在盡量使王室的人遠離異常。因為王室貿然暴斃的影響……太大了。一個王國很難承受。”


    “我大概知道你的意思了,零先生也如此對我說過,讓我不要接觸所謂異常——我也確實沒有‘直接’接觸過。”


    王女已經察覺到對方似乎並沒有什麽惡意的傾向,隻是如同閑聊般的說著這些話,也漸漸放鬆下來。


    她反問道:“但是,你之前也說了,既然我要和零先生結婚,我就必然會接觸到的吧?我也會和亞多尼亞家族聯係到一起。所以,早一點遲一點又有什麽關係呢?”


    “不不不,殿下。您在與他的交往之中是否會被卷入異常,就是您和他兩個人之間的問題了,與亞多尼亞家族無關。但是您既然現在還在王室之中,我們就要履行自己的職責。”


    公爵沒什麽波動的回答道:“畢竟,他又不是亞多尼亞。”


    “……您究竟在說什麽?”王女茫然的看著眼前的公爵,“他不是你的兒子嗎?即使是次子,他不也同樣是亞多尼亞家族的人同樣背負著這個姓……啊。”


    蘿拉忽然醒悟了一點。


    “零先生”,大家都這麽稱他,就連他的父親也是如此。沒有人覺得異常覺得奇怪。


    他沒有“亞多尼亞”這個姓氏。


    “殿下。聰慧如您,應該理解了吧。這也是我之前所說的,算是麵對異常而沾染的風險之一吧。”公爵的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麽時候忽然就一直稱他為零先生的。這樣稱呼自己的子嗣,真是足夠可笑。但即使這麽說著,卻也感受不到怪異——沒人記得他本該擁有的名字。我們甚至有曾經試圖找到、找回他本該有的名字……但毫無違和之處可以去追尋。


    這樣毫不講理的改變所有人認知的異常之物……是很可怕的。於是我也無法再追尋下去了。”


    “我剛剛說的‘兄弟姐妹’可不是泛指。本來我也是有很多、很多孩子的——沒辦法,為了保證後代總能從異常的死亡中幸運的活下來幾個,種*馬是個不得已的選擇——但是這一代還活著的……零先生有著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各一。很巧合,對吧?但這種巧合,誰知道究竟是不是巧合呢?”


    “所以加上我,亞多尼亞家族還有死剩種五人……零先生並不算在內。”


    “當然,我們還是知道與他的親緣關係的,大家也都能獲知。”


    “但是某種更高的層麵……某種異常的層麵上,他已經和我們毫無關聯。一切的聯係,都被抹去消失了。”公爵有些苦惱的說著,“這很難進行描述,不過您大致能理解吧?”


    不能。但是可以猜測就是了。


    王女按下心中得知這個消息而產生的雜亂思緒,說道:“所以,你打算怎麽做?”


    “排除您周圍的異常因素,然後抹去您的記憶——如此而已。因為您似乎不打算競爭王位——當然,假如您想要擊敗您的弟弟,繼承您父親的權力的話,您就有權保留一切,以及獲得王室關於此間的密辛……而且出於零先生的關係,我們也會支持您。如今大疫期間,混亂而不好行動,卻也正是個難以再逢的好時機。”公爵依舊愉快的說著。


    “所以,其實是你發現了我做事的痕跡後,想來勸說我謀逆?”王女恍然的冷笑,“那就不要搬出之前這麽多冠冕堂皇的話啊。而且還這麽煽情一番。”


    “不能這麽說啊,貴族的玩法就是這樣——我來這裏可是真的要履行自己的職責、遵守對王室的允諾啊?而且怎麽是謀逆呢,您本來就在王位繼承順位之中。”


    “隻是想攥取屬於自己的利益而已吧。而且你真的覺得扶持我登基就能簡單的控製我嗎?”王女一邊表情冷漠的思索著解圍之法,一邊心中歎息……


    不久之前還曾向侍女安娜表示過“會有試圖以自己作幌子對王位心懷不軌者出現”的擔憂,沒想到這麽快就真的發生了。


    而且,偏偏還是零先生的父親。


    “絕無此念。至於攥取利益……對於家族有利的事情,去做不是很正常的事嗎?王室不也一樣。”


    “不,我不會答應的。”王女搖頭道。


    “那麽,您就接受失去記憶的……”


    “這我也絕不會接受。”王女冷淡的說著,“你真的要對王室成員動手?也不顧與零先生的關係?”


    “是否接受由不得可您,殿下。而且我早就說過,零先生不是亞多尼亞家族的一員。”


    公爵依舊是那副平靜的笑容,卻在瞬間欺身靠近。


    “現在,隻能寄希望於安娜姐姐能夠發現這邊……”


    剛轉身試圖逃跑或是拖延些許時間,但出現這個念頭之時,公爵便已經按住了她的額頭。


    “為什麽,這麽快……”


    “雖然還是人類,但我們畢竟是行走於異常的世界之中啊。”黑色的墨跡逐漸於公爵的右臂上延伸。


    “啊……等等啊,公爵先生。你究竟想要對我的小‘未婚妻’做些什麽啊。”毫無緊張感的聲音響起。


    公爵與王女同時轉頭向聲音的方向看去,發現零正坐在王女房間的窗台上,交叉著雙手支著下巴,看著這邊的二人。


    “零先生!”


    “零先生。”


    雖然說出的話語相同,但包含的情緒卻絕不一樣。


    王女在驚喜的一聲後,幾乎瞬間無視了公爵的存在,掙開對方,飛奔著向零撲去。


    “啊……別這麽激動。而且還有其他人看著你呢,保持身為王女的儀態啊,蘿拉。”零下意識的伸出手抵開了撲過來想要抱住自己的王女,苦笑著低聲說著,“而且還是穿著王室的長裙,不怕被絆倒嗎?”


    “嗚……”在看到零的瞬間,王女似乎就已經有些崩潰了。謀劃篡權、放棄、被揭穿、再被公爵威脅,對這個孩子來說心理壓力還是過於沉重了。


    事實上,對於任何大人來說也是一樣會讓精神崩潰的重荷。


    她嗚咽的停下腳步,然後用淚眼婆娑、紅得像兔子般的眼睛盯著他,盯著他,盯著他……


    他會心軟的,蘿拉對此了如指掌。


    果然,很快他就撇過頭看向了公爵,自己理論上的父親。而手臂也微微的垂下。


    正當她有些破涕為笑再次想要抱上去時,她聽到公爵的聲音響起:


    “既然如此,那她這邊的事情就由你來處理了?”


    “嗯,我會好好教育她的……不對,這話聽著似乎很奇怪。我會讓她記住不要再去觸碰的……好像也還是不對……”零聽到後,滿臉笑意的看向王女:“某人似乎違反了對我的承諾?”


    “誒,不,沒、沒有!我沒有去直接觸碰那些東西!”王女停下了自己的企圖,慌亂辯解著。


    “沒有‘直接’嗎。真是個會玩文字遊戲的好女孩。”零不知是真心還是嘲諷的誇讚道。


    “不,不是這樣的,隻是,隻是因為我擔心……”王女表現得似乎比剛才還要驚懼,一如之前的開始掉下眼淚。


    “約定便是約定啊。”零搖搖頭,“不過,我還是得先處理她留下的痕跡……能和教廷並立甚至有時還占據上風的王室,可也是有相應的力量吧。”


    “隻是那位國王大人還沒反應過來,要是……”


    “不用,我已經派人去清理銷毀了。”公爵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居然有些唉聲歎氣,“我總懷疑國王其實現在也在做跟我一樣的事。”


    “你、你是說父親他——”


    “雖然我也不清楚究竟是不是……


    但是,太倉促了,殿下。雖然能理解你為愛人的焦急……想當年我追……”


    “好了種*馬老頭子你可以不用炫耀自己的光輝曆史了。”零似乎有些厭煩的說道。


    “好吧……記得盡快把大聖堂那邊的事情前前後後的都告訴我啊,我們這邊也是因此很煩惱的……”


    公爵搖搖頭離開了。


    “……才不可能說啊。”


    “……”在沉默了一會後,麵對依舊撲克臉的零,王女的表情逐漸由可憐楚楚而轉向憤怒。


    “怎麽了?”


    “我總覺得我是在被你們一起的耍來耍去,你們都知道究竟怎麽回事,隻有我一個人像隻猴子般表演。”


    “這個……真的沒有。”零攤了攤手。


    “真的沒有這回事呢。”他揉了揉依舊紅著眼睛的少女的頭發,開始蒙混過關……也許是真的,不過誰知道呢?


    他們的話中究竟有多少是真?又有多少是假?


    自己就像掙紮於海上卻連半片浮木都不見的溺水者般無法獲知半點真實。


    王女忽然這樣想道。


    自己在他們、在包括零的眼中,是不是都隻是這樣的可憐人呢?


    她忽然平靜下來,安寧的感受著零的手掌上傳來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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