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月色撩人。


    案子審完也到了飯點,何進再蠢也不會讓貴人們餓著肚子離開,於是在請示了雍王後就在縣衙後院設宴款待,所有菜品皆是在離縣衙不遠的酒肆裏做好提過來的。由於時間倉促,且雍王交代飯後還要趕回長安,一切從簡即可,所以晚膳並不豐盛。


    可溫樂公主真的餓了。飯菜還沒擺齊整,她就拿起筷箸夾了隻鹵羊蹄吃了起來,吃了幾口覺著用筷箸吃得不爽利,就舍了筷箸,直接上手了。兩隻鹵羊蹄隻消片刻功夫就啃得幹幹淨淨。她吃得專注,目光沒離開過羊蹄,吃完舔舔嘴角,拿起帕子擦手,這才注意到所有人都在盯著她看……


    蕭向安呆了呆,看向盤中的鹵羊蹄。他自幼錦衣玉食慣了,什麽山珍海味沒吃過按理說溫樂公主應同他一樣才對啊!瞧她吃得那麽香,難不成這小地方做的比他王府的廚子做的還好吃蕭向安夾起一個吃了起來,吃了兩口品了品味道他就放下了,不過如此。


    溫樂公主稍稍收斂了吃相,邊舀魚羹吃邊腹誹,為何每次聚餐這幫人都愛盯著她看沒見過仙女吃飯麽真是的!呀這魚羹味道不賴呢!怎麽隻有這麽一小碗喂鳥呢!


    眼見這丫頭三五口就吃盡了一碗魚羹,還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溫在恒和柴峻幾乎同時把自己那碗沒動過的魚羹擱在了她的桌上。氣氛頓時微妙起來,可尷尬不過一瞬,溫樂公主就把兩碗魚羹都挪到了自己麵前,高興道:“舅舅和駙馬都不愛吃魚羹嗎那可太巧了!給我就對了,我愛吃啊!我正愁不夠吃呢!”


    說著她就吃了起來,不一會兒,兩碗皆空,幾碟配菜也被一掃而淨。吃完這些,她還吃了一張卷了肉碎的烙餅,幾塊點心,飲了半壺烏梅汁。


    柴峻從未見過這麽能吃的女子!剛開始他還覺得有趣,到後麵他真怕她吃撐了!


    溫在恒生生忍住了咳嗽的衝動,心道罷了,小丫頭奔波勞累一天定是餓壞了,就讓她吃個痛快吧。至於規矩禮儀,他又不是沒跟她講過,可從來都是左耳進右耳出,白費他口舌。


    飯菜撤下,清口茶水端了上來。給溫樂公主上茶之人忽然跪下了,溫樂公主轉身一看,見是馬奔。


    馬奔道:“下官有眼不識公主,言行多有冒犯,請公主責罰!”


    “你也是不知情的,但以權謀私到底觸犯了律法,至於怎麽個判罰……”溫樂公主看向何進,“請何縣令處置。”


    何進忙起身,堅決道:“下官定秉公執法!”


    馬奔謝了恩,退下了。他明白公主讓何縣令判罰,對他已是開恩。


    柴峻見此人一臉橫肉,麵相凶狠,便問溫樂公主:“他怎麽以權謀私了”


    溫樂公主原本不想提這茬的,她心裏憋的火都快滅了,可柴峻這麽一問,猶如火上澆油。她冷然一笑,道:“在牢裏,他勸我將冒充公主行騙之事乖乖招供,免得受皮肉之苦。還說即便招了也不怕,他自有法子保全我。日後我若跟了他,他保證讓我過上衣食無憂的安穩日子,不會讓我受半點委屈。”


    此話一出,柴駙馬的俊臉霎時比夜色還暗沉。臉色難看的何止他一人,溫在恒搭在膝頭的大手驟然緊握成拳,他冷冷看向溫樂公主,小丫頭竟坦然以對,聳了下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似乎很樂於見他怒火中燒卻不能把她如何的隱忍。


    溫樂公主心下暗爽。生氣吧惱火吧誰讓你們姍姍來遲誰讓你們看我笑話我就作天作地作一年四季,懟你懟他懟玉皇大帝!小女子有刺,沒事別招我!


    返程是乘畫舫回去的。


    溫樂公主趴在窗邊靜靜望著岸邊的點點漁火,忽然詩興大發,吟道:“灞水漁火稀,殘月對愁眠。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


    知雨望著天上的一輪明月,小聲問彩墨:“天上的月亮明明是圓的,公主為何說是殘月”


    彩墨道:“作詩都是這樣的,心境不同,看到的景致便不同。人傷懷之時,哪怕晴空朗朗,看在他眼裏也是陰雲重重。”


    知雨了悟的點點頭,問:“公主好好的,怎地又傷懷了”


    “我也不知道。”


    “是不是晚上沒吃好你不覺得那羊蹄鹵得有些鹹嗎”


    “鹹嗎我倒沒覺得,我從小吃的就是這個味。”


    兩個小婢女正低聲閑聊著,見溫在恒走進了船廂,她們忙閉了嘴,屈膝行了禮,就站外頭去了。


    溫在恒在溫樂公主對麵坐了,掏出金牌,擱在桌上,手指點了點,道:“若我猜得沒錯,這就是你膽敢私自出行的依仗吧”


    溫樂公主悶頭不語,這位的每日一訓又開始了,她乖乖聽著便是。


    “這金牌是皇家之物,別說在藍田,在洛陽又有幾人見識過說你聰明吧,你時而又做些傻事。說你膽大吧,一隻老鼠就把你嚇得連蹦帶跳。還行俠仗義,懲治刁民若非仗著公主的身份,就憑你你還沒忘了此行去西北的目的吧惹怒我,你是不是很開心如今鬧得歡,到時死得慘,我是不會救你的,懂嗎”


    溫樂公主垂眼聽著,長又密的睫毛在眼下形成兩道暗影,她深吸一口氣,抬起眼簾,清淩淩的目光直視著溫在恒,道:“我懂。”


    我懂你不會救我,你也救不了我。我的使命是死,你的使命是送我去死。你隻會親手把我推入火坑,然後一走了之,回洛陽繼續做那個一呼百應,威名赫赫的溫衙內。也許某一天你偶然想起我,就會像現在這樣,皺起眉頭,暗想那丫頭當初可把我氣得夠嗆,死了活該。


    溫在恒皺起了眉頭,沒想到她的回答如此簡單。她懂她懂什麽


    心如針紮。


    “駙馬來了!”外麵響起知雨的聲音。


    溫在恒站起身走了。


    溫樂公主鬆了口氣,挨過每日一訓,她今日算是通關了。不過,柴峻來做什麽晚飯後他就一直黑著臉,對她不理不睬,好像她欠了他八貫錢八百年沒還了似的。


    男人就是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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