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池嶺,屬於祁連山脈北支冷龍嶺的東南端,為隴中高原和河西走廊的天然分界,是河西走廊的門戶。漢張騫出使西域,唐玄奘西天取經,都曾途徑此嶺。


    船隊於日落前靠岸,洪池嶺下的駐軍已在岸邊等候多時。見他們少主殷勤的扶著一個天仙般的美人下船,個個都看直了眼。娘哎!瞧那桃花瓣一樣嬌嫩的小臉,天山雪蓮一樣白皙的肌膚,身段婀娜,姿態嫻雅,雖說衣著打扮素淨了些,但氣質依然尊貴無匹,真不愧是天家的公主!


    洪池官驛離駐軍營地不遠,舒嬋坐在馬車裏遙望,被眼前的壯麗美景深深震撼。夕陽下,碧油油的草原一望無際,牧歸的牛羊無數,馬兒成群,遠處山巒巍峨連綿,彩雲在半山緩慢飄移,猶如仙境。


    紅日西沉,山後霞光萬丈,山巔雲霧蒸騰,須臾變幻萬千,如層巒疊嶂,如花團錦簇,如神獸怒吼,如浪濤洶湧……舒嬋趴在窗邊都看癡了。


    雖然小媳婦來到西北後就這也驚奇那也讚歎,一副沒見過什麽世麵的樣子,可柴峻瞧著可愛得緊,心想她到了瓜州見到大漠、月牙泉、莫高窟又會激動成什麽樣呢這兒雖地處偏遠,但有美景、美食還有寵愛她的夫君,她來了應該就不想走了吧


    少主帶著未來的夫人大駕光臨,洪池嶺的駐軍個個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入夜後燃起一堆堆篝火,架起一排排烤架,宰豬殺羊剝野兔拔雞毛忙得熱火朝天。駐軍將領親自上陣做烤全羊,務必烤得外焦裏嫩,香飄四野。


    一壇壇的美酒壘成山,篝火晚宴氣氛熱烈,柴峻被部屬輪番敬酒,喝得麵頰如搽了胭脂,眼神都有些迷離了。場麵人聲鼎沸,觥籌交錯,亂糟糟的,柴峻坐下來,按了按頭,扭頭一看才發現他媳婦不見了。剛才還在這開心的啃骨頭呢,轉眼她人就沒了,跑哪兒玩去了


    兩個小婢女正和阿吉、周毓坐一堆兒耍鬧,估計也沒留意。柴峻搖晃著站起身,看了一圈,到處都是走來走去串場的人,忽然一抹紅影躍入他的眼簾,那發間別著黃薔薇身上穿著石榴裙的美人不是他的小母鵝是誰他笑了笑,向她走去,發現她跑著去追什麽人,身影消失在營帳後。


    舒嬋追的不是別人,正是溫在恒。她送他當賀禮的喜襪做好了,本想走過去直接送給他的,他卻起身離場了!舒嬋隻得快跑幾步去追他。


    溫在恒聽到身後的喊聲,停下腳步,回首見小丫頭興高采烈的向他跑來,他心裏就更憋悶了。她和柴峻在一起,就這麽開心嗎要是開心的話盡情開心好了,來找他作甚


    “舅舅,你這就回去了”舒嬋來到跟前問道。


    “嗯。這日夜溫差大,夜裏寒氣重,你也不要在外麵呆太久,吃好了就趕緊回去安置。”溫在恒囑咐道。


    舒嬋點點頭,把裝有喜襪的錦袋遞給他,笑眯眯道:“送你的。”


    溫在恒先是一怔,隨後笑了下,問:“什麽”


    “賀禮!舅舅回到洛陽就要成親了,這是我送給你的賀禮。”小丫頭聲音如鶯啼,清脆鬆快,好聽得很。


    溫在恒麵上的笑卻僵住,轉瞬上揚的嘴角就降了下來,薄唇緊抿。他打開錦袋,從中拿出一雙大紅的喜襪,布料柔軟,針腳細密,上麵繡的喜鵲栩栩如生……


    小丫頭絞著手指,大眼裏有緊張也有期待,望著他道:“我也不知送你什麽好,我自個什麽都沒有,就這絲羅還是從嫁妝裏找的。你別嫌棄……”


    “你做的”溫在恒抓緊喜襪冷聲問道。


    舒嬋見他麵色冷凝,暗道不妙,可送都送了,隻得硬著頭皮怯怯道:“是,是我做的,禮物雖輕,也,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你是不是閑得慌啊”溫在恒胸中怒火飛騰,直衝天靈蓋!他為了她絞盡腦汁的布局謀劃,不惜違背聖旨,不惜對抗家族,她倒好!他的心意她半點都沒感受到,這死丫頭竟然還做了一雙喜襪送他恭賀他的大婚之喜,要把他氣死!


    溫在恒把喜襪扔在地上,那要吃人的氣勢嚇得舒嬋後退了兩步,縮頭縮肩,心肝發顫。


    “我看你就是賤命一條!哪個公主會做這個誰讓你做的你若實在是閑,找你的好駙馬去啊!他巴不得你投懷送抱呢!”溫在恒氣衝衝說完,扭頭就走了。


    舒嬋過了半晌才緩過氣來,慢慢蹲下去,撿起喜襪,拍掉上麵的塵土,站起身看了看周圍,見四下無人,眼淚“嘩”地一下就湧了出來。她深吸一口氣,極力忍住,走到河邊,蹲在臨水的石頭上,抱著膝蓋,無聲淚流。


    看到這一幕的柴峻酒醒了也氣炸了!那喜襪竟然不是為他做的……這個死丫頭啊!自己的夫君都還沒有喜襪穿,她卻巴巴的給她那討債神君下凡的舅舅做,結果呢人家不領情就算了還將她一頓訓斥。活不活該啊死丫頭


    可氣歸氣,望著月色下那抹可憐無助的嬌小身影,柴峻又心疼得無以複加。他走過去,蹲在她前麵,丫頭抬起頭,緊咬著嘴唇,滿眼滿臉的淚,楚楚可憐。柴峻再大的火氣也發不出了,伸手幫她拭淚,安慰道:“不哭了,為那種不知好歹的人不值得。喜襪給我,他不要我要了。我家娘子一針一線繡的,本就該給我才對。”


    柴峻拉起舒嬋的手,摩挲著她纖細的手指,這雙手為了做喜襪不知被針紮了多少下,心疼死他算了!


    溫在恒走出沒多遠就懊悔至極,他那些話說得實在是過分重了!他從未向她表露過心跡,他為她暗中籌謀,她也絲毫不知情,衝她發火著實不該。不過是一雙喜襪罷了,卻激得他再次訓斥了她,那些難聽的傷人的話一旦說出,是無論如何也收不回來了。


    隱在暗影中的溫在恒望著丫頭靠在柴峻的肩頭哭得那般傷心,一時懊惱、沮喪、鬱悶、難過這些情緒糅雜在一起,把他的心口堵得嚴嚴實實,快窒息了。被怒火灼燒的心肺漸漸冷卻下來,變得灰茫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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