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人,陸陸續續都回到了福利院,這個院子一下子熱鬧起來。


    尤其是孩子們,幾乎每個人過來,多多少少都會帶一些零食、衣服、娃娃等小禮物,如陳佳明或者黃瑩這樣覺得麻煩的,就索性包了紅包,一個個給過去,哪怕是聽一聲“叔叔、阿姨新年快樂”,也覺得非常高興。


    我和陳佳明幫忙布置食堂。


    福利院聘請了周邊小區的一個退休大爺掌勺,做飯給孩子們吃,可人太多了,他也忙不過來,於是很多人都圍在食堂裏幫忙。


    “喲?陳佳明?”一個瘦瘦的長發女孩子走了過來,看見陳佳明眼前一亮:“還記得我嗎?我是陸芙蓉啊!”


    陳佳明很是打量了一眼眼前的女孩,才想起了什麽似的:“哦,是你鼻涕蟲啊!果然是女大十八變,越來越漂亮了!”


    “討厭,鼻涕蟲是小時候的事情了!我都快大學畢業了!”陸芙蓉嬌嗔一聲,隨即道:“看你西裝筆挺,是在什麽公司做管理層吧?”


    “算不上管理層,就是帶一帶一個團隊。你呢?畢業後打算做什麽?”


    “這不正說呢麽?當年可是看了你的榜樣,學了和你一樣的設計專業。”陸芙蓉笑著說:“我正愁不知道去什麽地方工作呢,怎麽樣,要不去你那兒做幾年啊?”


    “那感情好啊,隨時歡迎!”於是,陳佳明就遞給了陸芙蓉一張自己的名片。


    陸芙蓉達到了目的,喜滋滋地收下名片,轉頭看見我,忍不住笑了起來:“這身材,是白嫮吧?”


    “喊姐姐。”我看了她一眼。陸芙蓉比我要小一歲,她才大學畢業,我卻已經有了六年的工作經驗,嗬,這就是人生。


    “胖姐。”陸芙蓉齜牙笑了起來:“你還是這麽不客氣啊,真不知道陳佳明喜歡你什麽,整天跟在你屁股後麵。”


    我笑了笑。


    陳佳明是喜歡跟在我的屁股後麵,因為他也是被欺負的那個人。


    陳佳明一向性格比較軟,什麽人和他說什麽事,他都沒有辦法拒絕。所以啊,以前的男孩子們總是讓他洗衣服,讓他掃廁所,讓他端飯送菜,而一切禍事的鍋也都甩給了他。


    終於有一次,陳佳明抱來一隻小狗,以洪奎為首的男孩子們拿著棍子打狗,就在那操場上,滿院子都聽得到狗的慘叫。陳佳明第一次對洪奎說不,然後他就被打得很慘,那時候,我十四歲吧?我從食堂裏偷來一把菜刀,狠狠砍在洪奎的手臂上,又打了一次群架,這才停息。


    狗的命保住了,被陳佳明哭著送到了街邊。陳佳明的命也保住了,就是傷得不像人樣。我的命也保住了,因為我夠狠。


    從那以後,陳佳明就唯我馬首是瞻,有了這第一個跟隨著,有過第一次反抗,之後的形式才漸漸好了起來。


    陳佳明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搖頭不語。


    我也一笑了之,陸芙蓉是後來來的,來的時候就已經十四歲了,在那件事一年以後,所以她根本不知道這件事。


    “切!”陸芙蓉看我們都不理她,她就隻好去和別的人一起幫忙做飯。


    陳佳明回頭看著廚房裏忙活了五六人,問我說:“你怎麽看?”


    “現在還看不出來,晚點吧。”我說。


    經過眾人的忙活,將近十一點半的時候,飯菜終於準備齊全,該來的人也來的差不多了,沒來的人也都給關係好的人打了招呼,讓他們幫忙告假,唯獨一個人——洪奎。


    洪奎是等到下午一點多才過來的,那時候已經有好些人回去,院子裏留下的都是對這裏感情比較深的人。


    下午陽光不錯,我們給孫院長搬了一把椅子在走廊上,然後搬了幾個凳子擺上水果、糕點和瓜子,大家有的沒的都聊著天。


    “喲,大夥兒都在啊,我應酬著走不開,來晚了啊!”


    洪奎扯著嗓子就入了門來,他一身黑夾克,手中拿著一個大大的古馳錢包,金戒指和金手表在陽光下閃瞎了人的眼。一條狗鏈也似的金項鏈晃晃悠悠在胸口掛著,他肥胖的樣子,活像是一直吃多了的八哥。抱歉,侮辱八哥了。


    我在看見他的一瞬間,眼神就再也挪不開了——洪奎的臉上有淡淡的血色繚繞,是血煞!


    他身上的血煞比胡德鎮身上的要濃鬱得多,但卻還比不上胡德鎮的新娘。不過就算是這樣,這樣的血煞,也絕對會禍及旁人!


    而且我看著看著,隱約覺得又有哪裏不大對,洪奎身上的血煞濃鬱不假,可是卻浮於表麵,根本沒有侵害到他自己的樣子。


    果然,下一刻美人就在我耳邊說:“有人給了他抵禦血煞的東西,應該是隻想讓他成為傳播源。”


    “可惡!”我緊緊得捏著拳頭,掌心裏是一層因為激動而冒出的汗。


    陳佳明察覺到我神色異常,問我道:“你怎麽了?”


    我冷冷道:“不必查了,就是他。”


    “啊?你怎麽知道?”陳佳明有些奇怪,看了兩眼洪奎,可怎麽看都隻是一個暴發戶的樣子,並沒有什麽奇特。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我在給孫院長查看傷勢的時候就看見她手臂上有幾道兩指寬的痕跡,我一直想不通那是什麽,直到我看見洪奎腰間的皮帶,皮帶上有一個水晶虎頭,那是古馳的特色款,孫院長的傷口上就有水晶虎頭的半邊痕跡。


    所以,隻有他!


    “恩?”洪奎感受到異樣的目光,轉過頭來看到了我和陳佳明,隨即勾起邪笑,就走了過來:“我道是誰,這不是咱們福利院的大姐大白嫮嗎?”


    “很久不見啊,洪奎。”我淡淡地看著他,如同在看一個死人。


    “還以為你減肥了呢,沒想到還是這麽胖,看來當年還給你留了一個饅頭吃,是我的不對。”洪奎冷笑著,說。他從錢包裏掏出一根雪茄,點燃後朝著我的麵上吐了一口煙圈:“看起來混得還是不怎麽地呀?要不你跪下給我磕幾個頭,我賞你口飯吃?”


    當年,我的腿被他打斷,孫院長心疼得要命,每天私下裏花錢給我買五塊錢的排骨,燉成補湯。她一直說,是她沒有看好我,所以才讓我摔下了樓梯,是她沒有照顧好我,我知道不是。


    洪奎卻每次都自告奮勇給我端了湯來,他和孫院長說,是他不好喊我去收襪子,他也覺得很對不起我,想彌補一下,一直照顧到我腿好,孫院長當然願意啊,這是促進小朋友朋友感情的事情,她怎麽會拒絕?


    於是,那些骨頭湯都進了他的肚子,每天隻給我吃一個饅頭,見到沒人的時候,他還會一屁股坐在我的斷腿上,聽著我的慘叫笑得樂開了花。


    就這樣,我吃了整整大半年的饅頭,可氣的是,我不但沒有瘦,還胖了,所以孫院長一點也不懷疑,隻是覺得我的腿傷太久太久了。久到最後,她也逐漸習慣,不再上心了。


    “是啊,拜你所賜。”我輕輕一笑,攏了被風吹亂的發絲。


    他哼笑一聲,從我身邊走過,然後去和孫院長說話。


    “院長,你看我給你帶什麽來了?這可是金戒指!”洪奎半蹲在孫院長的身前,從錢包裏掏出一個純金的戒指來,就要給孫院長帶上。


    孫院長的手被他一拉,頓時渾身一抖,眼神裏透露出抗拒和畏懼來。但是洪奎趁著別人不注意,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她立即不在掙紮,隻是神色木然的接受洪奎的戒指。


    陳佳明碰了碰我的肩膀,說:“現在我相信是他了,孫院長明明很怕他。”


    “可是他佯裝的很好啊。”我冷笑著,說。


    果然,旁邊的很多人都開始誇讚起洪奎來,說他如何如何的孝順,長大了也不忘孫院長的養育之恩。


    “孫院長這些年對我們的養育之恩,我們本來就應該湧泉相報。以前孫院長最喜歡我了,總是拿糖糕給我吃,現在她老了,我也要為她養老,不然良心怎麽過得去啊。”


    洪奎這話,聽得我現在就想上去給他兩耳光,但還是忍住衝動,沒有過去。


    好,演吧!


    這場“孝子”的戲份,一直演到下午三點多,大多數人才都離開。畢竟要再準備一場晚飯的話,又要吃掉福利院的大多數飯餐。


    我、陳佳明和黃瑩三個人,在福利院的門口分別站著,相互沒有什麽話,隻是都看到彼此的眼神裏的一致性。


    黃瑩知道,顯然是陳佳明和她說的,我把皮帶的推理告知了陳佳明,這就是實質性的證據。


    不一會兒,洪奎一邊哼著歌,一邊從福利院的門口走了出來,看到我們三個,很是一愣:“你們還沒走呢?”


    “等你啊!”我說著,隨即看向他的錢包,此時他的錢包已經鼓鼓囊囊,比來的時候還要膨脹不知道多少。“你打孫院長的時候,有過一絲猶豫嗎?”


    洪奎一愣,隨即走到了一輛保時捷旁,打開了車門將錢包丟進了車裏,然後轉身,叉著腰看著我們:“合著你們都知道了?行,知道了就知道吧,我也無所謂。”


    看著他隨便的樣子,我心裏恨得直癢癢,咬牙切齒再問了一遍:“我再問你一遍,你打她的時候,有沒有過一點點的猶豫?”


    “打人就是要打得狠,猶豫就索性不打了……”


    “啪!”


    他話語未盡,我直接一鞭子抽了過去。


    “好!你說得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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