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是件什麽東西,原來是件衣服,也值得這般勞師動眾的嗎?”阿落嘻皮笑臉的吵了起來。


    薛冕便不無怨言道:“瞧阿落姑娘說的這般雲淡風輕,那件所謂的衣服可是價值連城呢!”


    阿落還是嘻笑著與他道:“那件什麽蠶衣也是護身之用吧?若不用來保護小命單單擺在你們懸心門也著實是浪費。這個江湖太沒趣,那件衣服至少要用來保護一個有意思的人才對!”她托著下巴想了又想,說:“對,百裏姑娘就是那個有意思的人!”


    薛冕看著她無力的笑,穆九五也是微微而笑說:“阿落姑娘也是一位有意思的人,而這個武林有意思的人並不多了,唐少俠也是一個有福氣的人。”


    說到這兒,門口那邊傳來一人的聲音說:“五哥來這裏便是為了評誰更有福氣嗎?”竟還有幾分嘲笑的味道。眾人回頭一看就見到站在門口的人是一位穿著道袍的女人,頭發淩亂,眼睛充血,明顯是趕路來的,手裏還捏著馬鞭。道這人是誰,卻原來是鳳仙宗的三小姐鳳桐衣,此時也不知何故穿著一身青色道袍風塵仆仆而至。


    她管穆九五叫五哥是因他在自己諸多兄長中排位第五,眼下他與鳳家的情況若叫姐夫也太過尷尬,便喊了這一聲“五哥”。


    阿落看了一眼扭頭過去望向唐利川小聲道:“瞧,你日思夜想的人來了。”她這樣一說,唐利川反而是低下頭去連看也不敢看。


    鳳桐衣徑直走到了穆九五麵前說:“五哥已經去見過我大哥了是吧?”


    穆九五輕輕點頭,說:“所以我迫不急待想要結交一下桐衣的江湖朋友。”


    “那我的朋友,五哥可入得眼?”他們兩人便這樣一問一答講了起來。


    穆九五抬頭朝向高冠,說:“高爺印堂寬隆,該是有官之人。但氣色暗青,即便有官位也必成災。阿落姑娘……大貴之眼,目若光潤,必然事事順心。而唐少俠的雙眉昂揚有神,疏爽有氣,乃是智慧之征,卻精氣沉穩,目光幽靜,少俠目視而專,但卻麵善和風,謙卑涵容,唐少俠若想成才立名,怕要難上加難。”


    阿落“哼”一聲問:“為什麽?”


    穆九五問:“阿落姑娘問的為什麽,是什麽?”


    阿落扭過頭盯向他,本來想開口的卻又隻得恨恨瞪了穆九五一眼,反而是鳳桐衣又追問道:“五哥怎如此評價我的朋友?”


    穆九五卻是笑了,道:“我想到八個字可以用來修飾唐少俠。”


    鳳桐衣也不著邊際的笑,說:“五哥想用哪八字?”


    他道:“心如猛虎,細嗅薔薇。”


    鳳桐衣玩弄著自己的小鞭子,最後轉身坐在另一邊笑道:“五哥看人的眼光一向奇準,有道天機不可泄露,五哥因何如今這般慷慨起來?”


    卻聽阿落姑娘喊了一聲說:“剛才先生說高大哥官位成災,必然有破解之法吧?”


    說起這點,高冠自聽了後便在心中暗想,他也算是被排擠出天城查訪銀礦之事,說是災也隻因出頭之日遙遙無期而已,自己又一向忠於武帝,對這些事並不在意,故而一直沒有講話。如今反倒被阿落先問,其實自己是官的事情也並非什麽秘密,何況阿落又極聰慧,看了自己的配刀與裝著作事風格便應心中猜測出一二三了。到沒想到這姑娘還真就拿自己開刀。不成想,這穆九五居然看著阿落輕聲一笑,答道:“那便需向阿落姑娘借點貴氣。”


    阿落還是那般坐著,隻是那眼睛裏多了些淩厲的光,她道:“我有什麽貴氣?”


    穆九五道:“榮華富貴,一生受用。”


    阿落不由得呲的一聲冷笑沒再答話反而是起身說這裏太悶要到外麵去走走。高冠見了也起身說陪著阿落姑娘去,免得她走丟了。唐利川看著他們出去又緩緩調過頭來轉向鳳桐衣身上,卻發現鳳桐衣不知何時起竟一直盯著他。


    或許是被穆九五那些話說的心虛了,唐利川想著便又低下頭去,聽鳳桐衣說:“我連夜去了姐姐那裏,現在有些困了,五哥你隨意。”便起身走到唐利川身前來笑道:“我們一起回去吧。”


    唐利川反應過來兩手扶著桌子站起,方覺自己就坐這麽一會竟然有些腿腳發麻。


    鳳桐衣走在前麵,走到許遠才忽然回頭望了他一眼似乎想說些什麽也沒開口。唐利川有些不自在,快步趕上去說:“我過兩天便想離開這裏去往雁兒濱。”


    鳳桐衣聽著回頭又望了他一下負起手來嘀咕道:“是無必要停留在此。”唐利川在後邊隻盯著她的背影看,鳳桐衣又抬頭喃喃自語道:“若是走了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便再多留兩日吧。”說完又道自己還有事調身去了相反的方向。唐利川不知她心中何所想扭頭看著她走沒了身影才回去了住處。


    當晚,心神不寧的唐利川在噩夢中見到了一片烈火燎原,他一人四處躲藏,卻是分明見到躺在腳下的人淌著鮮血,流成小河,那人還試圖張嘴說些什麽他卻隻見得血沫不斷從那人的口中吐出。燒焦的味道一直在他鼻下環繞,直到他跑的精疲力盡,那味道卻依然沒有放過他……


    他醒來時才發覺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抬手抹了臉一下,眼角上掛著沒幹的淚水。唐利川無力又害怕的捂住臉想讓自己冷靜下來,但卻是不停的顫抖。驀的聽一人說道:“你哭了嗎?”


    唐利川猛的抬頭才想起來自己是趴在廳中桌子上麵睡著的,說不清楚他是不是在這裏等鳳桐衣,而現在,這屋子的主人就站在門口那裏,隻不過已經換掉她那件道袍了。


    外麵的天空呈現昏藍色,卻不足以讓他看清鳳桐衣的神情,但聽她的呼吸聲,她似乎很需要好好休息一番。唐利川抬著頭盯著那一片模糊,卻說:“鳳姑娘睡不著嗎?”


    “嗯。”她猶豫著說了一個字,爾後走進來在他身邊坐了下來說:“我睡不著……我很害怕。”


    “……怕什麽?”


    “我怕……我會死。”她說完,卻是扭頭衝唐利川古怪的笑了起來。唐利川卻隻是怔怔的有些不知所措的望著她。“我怕,我死的很難看……”


    唐利川說:“會有人記住鳳姑娘最好看的模樣。”


    “是誰?是你嗎?”鳳桐衣忽然嗤笑起來,她捋著頭發說:“如果你的家鄉,蒲塘灘沒有發生那樣的慘案,唐利川或許一輩子都隻是一個放牛趕羊的小子。”


    唐利川沒有答話,因為他也假設過無數個如果。或許如果他一直活下去,他也將一直把這個假設掛在自己心口上。他又想起穆九五說的那八個字“心如猛虎,細嗅薔薇。”是說自己終究是一個心中藏惡,不甘清簡過日之人嗎?或許他說的是對的,否則他也無必要對自己所見過的任何招式都懷有異心!


    他不知道自己後來是怎麽又睡著的,但醒來的他卻是躺在鳳桐衣的躺椅上,手裏還死死抓著一條變形的素紗外披,屋子裏靜悄悄地,卻在對門的案上擺著香爐,綠星正站在那裏擦拭。


    “咦?哥哥醒了?”綠星表情奇怪的盯著他。


    唐利川點點頭起身走到了外麵去,綠星趕緊將他手裏的素紗奪了回來抱著往後屋跑去。樓上阿落喊了他一聲說:“唐利川,你也太會占人便宜了吧?”


    唐利川卻隻看見她手裏拿著的點心,問:“阿落姑娘,你在吃什麽?”


    “鳳老四帶來送給鳳三兒小姐的,她又送給我的。”說著從下麵拿起一個給扔了下來,拿到眼前一看,原來是一個裹著牛皮紙的米糕,外麵還沾了一層碾成粉的芝麻,咬一口裏麵全是糖泥。


    “好吃嗎?嗯,真是想不到在勝州還有這麽好吃的點心。”阿落喜滋滋的講。


    唐利川有些心不在焉,心裏麵則想這勝州雖不及天城,可好歹也是武朝中數一數二的大城,怎麽從阿落口中出來竟像是毫不入流的城鎮似的?他想著,開口問:“朱四化他們呢?”


    “他們隻是護送而已,一大早就走了回去交差。你要想見到你的朱兄弟呀就隻有回正法宮的路上走仙化咯。”


    唐利川正想問高冠就見門前有一隊人經過,卻是輕飄飄的連腳步聲也沒有聽到,看那著裝像是之前所見的那位鳳四公子,七八人仍是作白衣打扮,阿汀慢慢從後麵走了過來見到唐利川後微微點頭問好。唐利川趁機打聽鳳桐衣的下落,阿汀道是宗主回來所以小姐與公子去見宗主。


    後麵阿落早就跑了下來問道:“我聽聞你們宗主此番是去了雲堡,雲堡那邊可來人了嗎?”


    阿汀還沒回答唐利川有些期待道:“雲堡的二爺可來了?”


    阿汀搖頭說:“似乎是雲堡的三爺與宗主一起回來的。”說完便告辭去做自己的事情。


    片刻,高冠風風火火跑了回來,神情緊張,進來就不停的喝水。問怎麽著了,他張口欲說卻是看了唐利川一眼隻得說:“等你見了一定會嚇一跳。”


    阿落便笑,說:“你去見鳳老頭,不是去見鳳老鬼吧?”


    高冠坐下來冷靜了一會說:“鳳仙宗的宗主都回來了,咱們也是時候找個機會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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