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有沒有毒的濃霧內,看不清是何情形,隻聽到大蛇‘嗷嗡’的怒吼聲。


    它長尾狂掃,將這些討蛇厭的臭家夥一一甩飛出去。


    李長安那個心疼啊,眼淚都快下來了。


    這可都是他親手喂了[凝靈丹]口服液的可愛寶寶,怎麽能下這麽重的手呢?


    凶殘,太凶殘了!


    生死存亡之際,豬寶寶們還在為他這個‘爸爸’拚命。效果也不是沒有,不少野豬嘴裏都還掛著蛇鱗、蛇皮和一些肉絲兒。


    瞳力過人的嶗觀海都驚了。


    短短時間,這群連靈智都還未開啟的蠻獸,居然僅憑一副尚未褪化的普通獠牙,就捅進了這四品蛇妖的銅皮之軀。


    師叔祖的丹藥,神效也!


    雖然,這點皮肉傷對於蛇妖來說根本不算什麽,但如此一來,肆、伍號殺手鐧的效果就能有效提升。


    但這還不夠,還得在將大蛇引到護城河邊逼入水前,再傷它一波。


    感動加心疼了一秒,李長安迅速作出判斷。


    不得不搏一搏了!


    師父啊師父,這符必須得有用啊,千萬別掉線…


    李長安心底暗忖,口中則快速默念起師父教的啟符咒語,一手指天,一手指蛇。


    “赤都、陽魂,五雷真君部所借法;離火焚滅,起!”


    霎時間,方圓十裏內,風雲色變。


    烈日被遮,朗朗晴空之上,烏雲突現,如一尾黑色雲龍,扭動盤旋於蛇妖頭頂。


    嶗觀海再次大驚!急忙移動自己的法陣金鍾罩,免得被五雷劈中,傷了自身。


    真.電光火石之間。


    就在青鍾法陣向蛇妖側後方轉移之時,雷雲湧動、雷霆落下,直劈向那顆碩大的蛇首。隨著落雷,還有如引線般的火焰圈,一圈又一圈套在了那大蛇的身周。


    吃了一記雷擊,大蛇‘噝噝’叫喚著,吃痛地怒吼起來。


    長尾狂掃,蛇軀扭動奮力,又再吐出陣陣淺白色霧氣,妄圖將那圍困著自己的火焰熄滅。


    符籙起效了!


    居然這麽帶勁。可以可以,師父你總算沒有太不靠譜。


    李長安心底念叨著,突感自己胸中也像被點了一把火。


    不過,這回的情況,與之前那次遇上蛇妖時的灼燒刺痛,不同。就好似有一股莫名的偉力,在體內四周遊走開來。


    也許,是自己適應了吧;又或者,是師父這個符籙的附帶效果?


    管它的呢,此時沒空去想這些。


    嶗觀海說這道符籙雖能擊傷蛇妖,卻不足以致命。且,那五道落雷與離火,最多隻能維持五息的功夫。


    得掐準時間,在離火熄去之時,趁蛇妖受傷推它下河,燉蛇湯。


    “公孫拓,準備!大師侄,青鍾驅蛇。”李長安語速極快道。


    傳聲符兩端,收到訊號的公孫拓,沒有說明自己這邊的人已經跑光了。因為就算他說了,也於事無補,從山坡那邊調人過來,跟本來不及。


    他想好了,就是拚上性命,也要將那百來壇酒壇的口子給開了。


    山坡上,嶗觀海在接到這條指令後,立馬飄身下山,來到李長安身邊。並同時,雙手結印,左右手各立三指,交疊之下,那法陣金鍾罩便直衝蛇妖撞去。


    身長八丈有餘的蛇妖,剛剛遭受完五雷轟頂,腦門冒著焦黑的煙,那兩坨剛剛自東海渡完[風龍門]後天小劫,凝煉成形的蛟龍角觸,此時就像被燙作半熟的鹿茸。


    通紅、鮮嫩...


    蛇軀的離火將將熄去,藍鱗被燒融了一小片,不少部位的皮膚,均呈現出不同程度的燒傷。


    蛇妖嗷的一聲吼,怒往心頭湧、怨向口邊生,正欲衝那陰險狡詐、背信棄義、湊不要臉、恬不知恥的小妖道,狂噴一口毒液。


    剛張開蛇嘴,咚!


    巨力自身後撞來,猛頂著它往那護城河邊推去。


    “爾等屑小,竟敢傷本座,本座非吞…咕…”


    撲嗵…嘩啦啦…


    水聲四起,寬約十丈的護城河河水猛的一陣激蕩,好似水位線都高了一些。


    蛇下鍋...不是,下河了。


    “公孫拓!”


    李長安對著傳聲符喊了一聲,快速從袖袋中掏出那張[八羅銅壁]符,隨時準備著念動符咒。


    公孫拓則在大蛇被嶗觀海的大青鍾推往河邊之前,就已就位。蛇一入河,他就沿著河道岸狂奔起來。


    裝有雄黃酒的酒壇,被埋在河岸邊沿的土裏,壇口對著河,以漿布塞口。漿布上連著一根麻繩,每十根連接為一股。


    原計劃,八名匠人,人手一股,齊拔。加上公孫拓自己負責的兩股,共一百壇雄黃酒,隻需一息的功夫就可完成開壇的動作。


    而此時,由於人都跑了,他不得不憑自己一人之力,拔出十股麻繩。


    “公孫拓,你在幹嘛?!”李長安急吼一聲。


    隨著入了河的大蛇瘋狂的掙紮、撲騰,嶗觀海交疊結著法印的雙手,劇烈顫抖起來。


    他麵上青筋暴起,一踱腳,咬牙道:“小師叔,快!觀海…壓製...不住了!”


    果然,實力懸殊。單憑他的修為,絕不是這四品蛇妖的對手。


    不,恐怕這蛇妖已然不再是四品的修為了!


    四品上,或初入五品。且還有半步成蛟的氣運加持,單純鬥法的話,嶗觀海恐怕頂不住十幾個來回,就得撲街。


    但,此時已別無它選,更不可能退。


    隻要他一鬆手,被徹底激怒的蛇妖,勢必會將在場所有人都給滅了。


    護城河水中。


    藍蛇心中怨念叢生。


    我到底做錯什麽、說錯什麽了?要如此待我?柳神大人,您看到了嗎?弟子被人郡毆了!


    同樣,李長安心底也布滿了黑線。


    師父不掉鏈子,這回輪到公孫拓這邊掉了。


    真是,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不,遠遠不如豬的隊友。


    嶗觀海得壓陣,在場除了他會點皮毛術法,還指望別人會飛不成?


    此時,李長安已無路可退。


    這不是走位風不風騷的問題,下路眼見要崩,他這個打野再不去馳援,敵方回血滿藍,一口就能團滅他們。


    李長安驅乘風訣,用最快的速度飄到河對岸,連拔五股麻繩。


    嘩啦啦的聲音,相繼響起。


    雄黃酒入河,同時,水底下傳來一陣陣叫罵聲。


    具體罵的是什麽,聽不清,也不在乎。


    差不多了,還有一股開壇繩交給公孫拓吧。


    如此想著,李長安左手撚印、右手執[八羅銅壁]符,速速念起符咒。


    水底下正撲騰得歡的藍蛇。


    “小妖道…你夠了啊…本座,唔,什麽東西,哇…雄黃…酒??啊啊啊,小妖道…嗝,你給本座…下來!”


    李長安咒語念罷,符陣起效。


    在嶗觀海力竭無法支撐金鍾罩法陣的當兒,八道金光同時亮起,輝印出晦澀難懂的符紋圖案,相交相連,形成一個立體多麵棱狀法陣,將蛇妖所在的護城河這一截封禁於其中。


    在法陣凝成的同時,一根尖端分叉的長條不可名狀物,自水中彈出,將正欲驅乘風訣飛離的李長安,拖進了水中。


    “小師叔!”


    “小道兄!”


    渾濁的河水中,李長安身周結了十層透明法訣壁壘。


    兩道水遁球、一層在入水前開啟的屏障,另七層則是他事先粘在衣服內側的隔絕符,在被那濕乎乎的不可明狀物纏住身體時,他就趕緊將之催動。


    “小妖道!噝,哎喲…你,你這個混帳王八蛋…嗝,本座吞了你…你躲在哪兒,給本座出來。出來!”


    岸上,嶗觀海慌忙趕來,抬手全力一擊,符陣卻是絲毫無恙。


    那金色符印連震動、波紋都沒產生。


    公孫拓急的整個人都慌了神,“嶗首捕,小道兄…快救救小道兄!”


    嶗觀海無奈地搖了搖頭,“符陣一經催動,便不可收。此陣非嶗某之力所能破,隻能待三十息後,自行落陣。方能…”


    他話未說完,公孫拓紅著眼急道:“三十息?!


    小道兄與那大蛇妖在一處待三十息,哪還能有活路!”


    說罷,他就抱起道邊一塊大石頭,奮力砸向金光壁壘。


    ‘當’的一聲,石頭迸飛出來,於半空中竟直接化為齏粉。


    公孫拓微張著嘴,差點跌座在地。


    嶗觀海無語地看了這小子一眼。幸好,還沒蠢到以身撞陣。不然…


    ‘當’又一聲。


    聲音來自符陣之內。


    李長安身周七道隔絕符造出的隔絕,隻這一撞,便消失得一幹二淨!


    他倒吸一口涼氣。幸好,自己還沒蠢到在無護盾的情況下,以身撞陣。


    “哈哈哈…嗝,小,小妖道…”藍蛇好似是喝醉了般,口齒不清道:“你跑不了,隨本座走。


    看看你幹的好事,將本座傷成如此模樣…嗝…


    我家柳神大人,定饒你不得,不得…對,饒不得…嗝…”


    藍蛇在河中翻騰得如一尾戲水的蛟龍。


    李長安看到它身上,不斷有細碎的藍色粉末掉落,就像女孩子拿指甲挫修指甲時,磨下來的角蛋白。


    而神奇的是,一會會兒的功夫,被符陣隔離的這一截渾濁河水,竟清澈了起來。


    是那些‘角蛋白’滌清了河水嗎?蛇又沒腳…


    不會是條四腳蛇吧!!


    李長安搖了搖頭。都這節骨眼了,還想這些有的沒的。這蛇妖明顯沒有腳啊,這些粉末應該是它身上的藍鱗碎末。


    有毒?!


    不管有沒有毒,屏障不能撤。眼下,這是他唯一的保命…


    ‘啵’像氣球被擠破,又像肥皂泡炸裂的聲音。


    屏障說破就破,李長安連人帶水遁球,被蛇尾緊緊纏住;一顆碩大的蛇首,晃晃悠悠向他靠過來。


    不知何時,李長安已經從右袖裏摸出最後一張符,麵露狠色道:“別怪我沒提醒你,你要是敢吞了我,那咱倆就同歸於盡,一起死吧!”


    蛇妖晃了晃碩大的腦袋,一雙豎瞳顯然有些迷離錯亂。


    左邊瞳孔渙散不聚光,橫不橫、豎不豎地斜著,右邊的瞳孔則像被磁場幹擾了的指南針一般,左右搖擺個不停。


    “哈哈哈…蛇麽符陣,如此了得,能傷…得了本座?嗝…”藍蛇大嘴一張一合地說著,說罷,信子半垂嘴邊,隨著晃蕩的水流漂來漂去。


    李長安咽了口口水,繃著臉,又冷酷、又狠厲地說道:“[十方風息]符。


    一旦催動,便有萬道風刃,將你我切成碎片。


    這[八羅銅壁]你能遁出?


    不想變成蛇肉羹,就趕緊放了我!不然的話…”


    話到此處,他扭頭衝符陣外、河岸邊的嶗觀海大喊道:“大師侄,告訴我師父,徒兒沒給他丟人。除妖滅害,我李長安死得其所!”


    一番大義之詞,聽得嶗觀海和公孫拓齊齊紅了眼。


    億萬沒想到啊,自己這個沒什麽本事的小師叔,道心竟是如此堅定,勇氣居然這般過人!


    “小道兄,是公孫拓對不起你!”


    公孫拓衝動地想要朝那符陣衝過去,被嶗觀海一把拉住後,又悲又怒地衝蛇妖吼道:“放了小道兄,抓我,抓我!


    反正我爹娘都死了,也不差我一個。來啊,抓我啊!”


    “哈哈哈…嗝…”藍蛇笑得八丈蛇軀在河中翻滾了兩圈。


    李長安會想死?!


    除非天不是天、地不是地,天地倒懸,萬物寂滅…其實,就算真的萬物寂滅,他李長安也不會想死。


    【上頭】?不存在的。


    英勇就義什麽的,就別算上他了。


    說白了,此次獵蛇行動,不是為了尋找真相的公孫拓,更不是為了嶗觀海求突破。隻有他自己最清楚,原因是,極度的恐懼。


    他不知道蛇妖何時何地出現,隻知道自己被對方鎖死了。恐懼突破一定極限後,就會轉變為憤怒。


    李長安倒不是那麽容易憤怒的人,但為了自保,他不得不作出一些應對。


    現在結果已然擺在眼前,大勢已去,敗局已定。


    [天雷湧動離火焚滅]符已出,用[八羅銅壁]符陣配合[十方風息],斬蛇妖的計劃,已無法實施。


    這會兒裝腔作勢、一番上頭的說話,可不是打算將自己切成刺身,和著蛇肉作一份拚盤。而是詐一詐這應該不太聰明的蛇妖,讓它以為自己抱著必死的決心。


    隻要令蛇心生忌憚,僵持過三十息,符陣失效,他就立馬催動身上所有神行符,逃之夭夭。


    輸,就輸了。


    誰讓他,低估了蛇妖的防護能力。萬沒想到,這貨竟還是個皮糙肉厚超扛造的肉坦?!另外,也確實高估了隊友的執行力。


    活著,才是硬道理。底牌已基本打完,不跑,等著喂蛇嗎?


    差不多還有十二息功夫,符陣一旦落下,就催動河底的符咒,收緊鐵網。暫時困住蛇妖,為大家逃命爭取點時間。


    不知是雄黃起了作用,還是百壇陳釀醉了蛇,總之,這蛇妖此時五迷三倒的,應該不會一口糊裏糊塗把自己吞了吧。


    保險起見,趕緊暗示一下嶗觀海,讓他在符陣落下之時,念咒收網、跑路。


    想到這兒,水遁球中的李長安手指著身下,大聲道:“大師侄,十息,收…帶上公孫拓走!別、管、我…”


    李長安沒想到…


    自己最後的三個字,竟然,被吞了。


    連聲音帶人,被、吞、了!


    岸上,嶗觀海和公孫拓四隻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兩人驚愕得愣在原地!


    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金光燦燦的符陣內,那藍窪窪的巨蛇,抬起蛇首,兜頭一口便將李長安給吞了。


    緊接著,巨蛇一頭鑽入水中,水聲嘩嘩,河麵激蕩浪湧拍岸。


    眨眼的功夫,隱隱泛著藍光的最後一小截蛇尾也沒入了河麵。


    河麵很快便平靜下來,符陣金光漸漸變淡,最終隱於無形。


    一切,就像沒有發生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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