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霓虹漫天。


    不太老的老道呂無相,背著雙手,駕雲返回悲呼峰。


    晚飯後,老道便坐在竹屋門邊的竹椅上,皺著眉。


    時而看看大徒弟李長安,時而默默觀察小徒弟公孫拓。中間多次將目光,投向正在屋外溜狐狸的掛名弟子—草靈阿紫身上。


    “師父。”


    老道捊須的手微微一顫,沒好氣道:“球囊,為絲遲早要被你嚇死。作甚?”


    “您不是壽長兩千嘛,哪那麽容易被嚇死。”


    老道舉起拂塵作勢要打,李長安忙將一顆不知名的果子,塞進師父嘴裏,湊過去壓低聲道:“師父,您看了我們仨一整晚,琢磨啥呢?”


    老道咬了口果子,酸得眯了眯眼,沒搭理他。


    “師父,您下午去開會,是有什麽重要事兒嗎?”


    “何謂,開會?”


    “就是議事。都議了啥,瞧把您給難的。”


    老道麵露難色,嘖了一聲,又不言語。


    李長安微微一笑,“也是,師父的事情,弟子不該多問。那弟子去練功了…”


    “球囊。”呂老道壓聲輕罵了一句,“回來。”


    “是,師父。”李長安算到師父經不住一句激,假模假式地作了個道揖,“師父有何吩咐?”


    “唉…”呂老道低歎一氣,道:“一年後,門內甲子會試。


    此乃數元前便定下的規矩,旨在督促各峰弟子修習,選拔出修行上進的弟子…”


    “師父,說重點。”


    “甲子會試,一甲子一次。


    各峰選派弟子,參與試煉。勝出者,可得不少丹藥、法器。


    若表現出眾,還可得傳功殿長老賜予功法。


    門內諸事,你現在了解的不多。簡而言之,門內對功法、秘要、秘籙、仙術等本宗傳承,禁製諸多。


    你絲父我會的術法偏重於丹道陣法,因此,若想習得更多術法、仙法,就必須得傳功殿允許。


    唉,若是你師祖在,便也用不著這些。總之,說來說去,都是為絲無能。”


    李長安消化了一番,大概理解了師父所說全部內容。


    目前來說,距離養成氣海還有一大段路要走。並且,氣海養成之後,能否練真正的門內功法,現在還未為可知。


    逸仙長老每月一次例行為他開靈啟竅,效果自然是有的。但要達到何種地步方算有成,何時能達到那種地步,這些都是未知數。


    李長安仙途渺渺,但好在,他是個悲觀的樂觀主義者。


    抱著最壞結果的打算,以最好的心態,笑對道生風風雨雨。


    所以,他是真不急於這一時。


    但不為眼前計,也得為將來做打算。而且,即便自己用不上,這不還有師弟麽。


    “一年的話…師父,那您就選師弟去參試。


    反正我資質不行,啥時候能用上那些高深功法都不知道,不急這一年半載的。”


    呂老道睨了他一眼,道:“選?為絲我有得選嗎?唉…


    我們悲呼峰一師一徒傳承,已近三會(一會等於一萬八百年);


    每甲子會試,旁峰弟子均是卯足勁爭破頭;


    隻有我們悲呼峰,一個抵一百個。


    遙想當年,為絲我參加的甲子會試,唉...不說也罷,不說也罷。


    不過,說起來,為絲也不曾給咱們悲呼峰丟臉,每回會試的丹道試煉,均是為絲勝出。


    可惜啊,師父他,卻是一次都未曾見到。


    唉!!!”


    說到惆悵處,呂老道長長地歎了口氣。


    李長安一腦門黑線,問道:“師父,您別告訴我,甲子會試是各峰必須參賽的製度。而且,還分門別類,有多個比試項目。”


    呂老道咂摸了一下徒弟說的話,點頭道:“你如此說,倒也無錯。


    各峰至多可選派十名弟子。然,你瞧瞧咱們悲呼峰,連人帶狐狸,都湊不齊這數。


    另外,甲子會試,還有一重意思便是入門不及一甲子的弟子,方可參加。


    因此,隻比試最淺的入門基本。陣法、丹道、五行術法、遁術、符籙,此乃五門子試。


    子試中各勝出五人,最後兩兩鬥法,以決出會試魁首。


    具體的,以後再與你細說。


    今日[一清殿]議事結束後,為絲便傳念問詢勾陳長老,長老說此事黃問師尊已經知道了。


    為絲琢磨著,黃問師尊與勾陳長老的意思,該當是讓你去試煉一番。”


    李長安想了想,麵色發寒道:“師父,您特意問詢長老,是不是覺得試煉可能有危險?


    還是…您推算出有人要殺我?!”


    呂老道盯著自己這個滿腦子都是‘總有壞人要殺我’這種奇怪思想的大徒弟,哭笑不得道:“一天天的,淨不知道琢磨些啥汙七八糟的。


    你這是將自家師門仙山,想成了何等不堪之地?


    哦,為了點兒丹藥、法器、功法,便門內相殘,還下殺手。嗤~


    為絲隻是不想你與拓兒,跟為絲當年一樣,一人應五門子試。


    你可知道,一門子試下來便是一周期(七天)。


    旁峰弟子,參試人等可自行挑選一門子試。


    為絲我呢,沒、得、選。門門都得應,硬著頭皮上。


    唉,當徒弟的時候沒得選,沒成想,如今當人絲父了,還是沒得選。


    造孽啊...…”


    合著,一晚上麵色發難,唉聲歎氣的,就是為了這。


    李長安覺得,該哭笑不得的人,是自己才對。


    還以為師父又遇上什麽奇難棘手的問題,沒了主意。費了會兒功夫在一旁暗中觀察,揣摩著是否與自己那被暫時掩蓋下來的‘真實身份’有關呢。


    不是,最好。不然,他又得睡不著覺了。


    “師父,如果可以的話,那就把阿紫算在悲呼峰門下吧。


    不過,她是草靈,門內能認可她的弟子身份嗎?”


    早就發現師父不時看向阿紫的眼神,應該是有正式收為弟子的想法。


    如此一來,順了師父的意,帶上阿紫,會試時多個保鏢,自己的安全係數多少也能提高幾個百分點。


    雖說在那種大場麵上對自己下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混水好摸魚,哪怕隻有億萬分之一的可能,也不能掉以輕心。


    呂老道嘖了一聲,點頭道:“你這說的,也是。當年的小小草靈,還頗有幾分道緣。


    掛名弟子也是弟子。雖然她不是人,但…門內也曾有過先師收靈類為徒的先例。


    那便如此,你與他倆說一聲此事。


    隻有一年了,絲父得緊著多煉幾爐丹藥去。”


    呂老道剛起身,便被大徒弟拉住袍袖。


    “師父,公孫家的事情,您也知道。


    小拓心底著急,您盡量多抽點時間教教他,重點放在[清心解惑咒]和[煉氣訣]之類的術法上。


    這類基礎打紮實了,才能避免氣息暴亂。他現在氣海蘊養近乎神速,法雲長老說都快抵得上入門兩三年的弟子了。


    我擔心,如此下去,根基不穩,反受其害。”


    李長安說罷,呂老道怔在原處,好一會兒才麵露愧色,點點頭:“知道了。長安啊…”


    “師父。”


    呂老道舉手輕拍了拍自己腦門前、徒弟的肩膀,笑了笑,“沒四。早點歇著吧!”


    看著師父走進丹房的背影,李長安也笑了笑,心底自語道:


    “雖然我並不是師祖元嬰重生,但是,我會想盡一切辦法努力的。


    師父!”


    …………


    “一年?!”


    次日晚,湖邊。


    憨弟拓和傻萌紫,異口同聲,四眼放光驚呼道。


    “沒錯,一年後。我們三個作為悲呼峰代表隊,此次會試,一定要賽出風采,賽出逼格。”


    “師兄,何謂…逼…格?”公孫拓茫然問道。


    李長安哈哈一笑,“就是有內涵、有底蘊、有風格。


    我想過了,時間有限,精力有度,我們不可能門門都拿優。總要有所選、有所棄,重主修、側輔修,穩中以求勝,術業有專攻。”


    “術業,有專攻…師兄,說的對。”公孫拓雖然理解了一半,但隻要是李長安說的,他無腦支持就完事了。


    更無腦的是阿紫。


    “啊哈哈哈~~~真的嗎?老神仙真的願意收阿紫當徒弟嗎?啊呀,師~~兄兄兄~~”


    吧嗒。李長安抬手捏住衝自己撲來的小臉,難得正色嚴肅道:“認真點,說正事。”


    “哦,好的呢,師兄。”阿紫立馬放下正扒拉著李長安的雙手,乖甜地應了一聲。


    揉了揉眉心,李長安繼續道:“一年之計在於行,聽好了。


    首先,我們三人各自選一類與自己根屬吻合,並有興趣修習的主修課程;


    鑒於時間有限,昨晚我大概梳理了一番,幫我們選好了。


    我擅長遁法,所以,我就走遁法一路。


    阿紫,你是草靈,天生的水木根屬;修習五行術法之水練術、木隱術;另外,你擅飛,如果能進入鬥法大賽的話,可以發揮這一特長。


    別的弟子使乘風訣或高級的飛行術,都需要念動咒訣,你就趁這個時候直接製空,發動攻擊。


    這些細節,以後再說。總之,除以上兩種五行術法之外,你再修習一門主戰型術法。


    具體練什麽,看你自己喜好。


    小拓,你根屬主金,先將金係基礎遁法、乘風訣與屏障術,修煉到無論在何種情形之下,都能施展的程度。


    莫要瞧不起這小小的屏障術,此乃[乾坤隔絕陣法]的簡易入門版。


    這個基礎不打好,將來即便修習了大術法,也是空中樓閣、虛浮無底。”


    “好的呢,師兄兄~~”


    “一切都聽師兄的。”


    公孫拓與阿紫齊齊應下,一個麵帶些許激動的神情;一個則咬著手指頭,一臉春心蕩漾地暢想著以後跟小長安一起練功…


    一旁尾巴搖到快斷掉的白胖狐狸,衝李長安啾啾直叫。那意思,好像是對沒給它分配任務,表示不滿。


    李長安:“叫什麽叫。你現在還在凝靈期,等能幻形了再說吧。”


    ‘啾啾’,小狐狸立起上半身指指阿紫,又指指自己。


    李長安想了想,微微笑道:“行了,知道了。等你凝靈功成,幻形出人軀再說吧。


    不過別著急,越急越容易出岔子。你要是幻出個人不人、狐不狐的四不象,那可是慘了。


    莫說你一隻小小狐狸,便是人族修士,也有煉功太急,煉出心魔的。輕則損修行,重則毀去道基、逐出師門。


    欲速則不達,緩修道行深。你,聽懂了嗎?”


    ‘啾~~’狐狸拱著兩隻前爪,有模有樣地揖了聽了,還懂事地點點頭。


    一旁的公孫拓,似乎也感悟到了什麽,歪著腦袋細細體會起來。


    李長安默然一笑,抬頭望天。


    多美的圓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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