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的事要從孫耀回耀宣開始講起。


    孫耀大概是在10月左右回到耀宣的,之前他曾在英國讀過四年大學,畢業後又被薑總放到本地日報社的廣告部擔當招聘版塊的廣告位銷售工作。一年下來,據說孫耀的銷售成績十分喜人,並成功在工作之餘為耀宣拿下部分高校內的媒體渠道。甚為欣喜的薑總便立刻召回孫耀,耀宣這位二十出頭的年輕副總便如此這般走馬上任。


    那時,正是李宏堃副總為耀宣奉獻青春的第十個年頭。


    或許是因為缺少培訓與交接,也或許當時信息流媒體剛剛雄起,迭代更新速度之快令人應接不暇的緣故,總之孫耀剛接手客戶端媒體之初,業務拓展進行的不盡如人意。接著進入了一種我們稱之為“送創意賣媒體”的廣告銷售惡性病症中,後來孫耀總是拿著一堆不清不楚的brief(有時幹脆沒有brief)令創意部被動地陷入一種臨時加班“擦屁股”的工作狀態。


    時間一長,創意部中彌漫了身心俱疲的逆反情緒。


    不巧,創意部的管理是劃分在李宏堃手下的。


    有一天,薑白玲將我喚進她的辦公室,並讓我拿出孫耀下的所有的brief單,我一時有些手忙腳亂,去請示李總,李總也並不在自己的辦公室內。


    要知道,隻有在比稿或大case需要presentation的rehearsal階段薑白玲才會叫我去她的辦公室,跟她一起抽幾根煙,聊聊工作以外的事。


    我把整理好的brief(必然剔除了有些太慘不忍睹的)放到薑總的辦公桌上,她用眼神示意我先坐,並自顧自地翻看著那厚度相當可觀的一摞4a紙。


    薑白玲那天說的最後一句話令當時的我著實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潛龍勿用。”她歎了口氣,如是說。


    啊,好像有點說遠了,讓我們回到事故發生的源頭——仲海地產。


    仲海地產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乘著經濟改革的大浪潮於本土崛起的擁有著雄厚實力的房地產公司,旗下除了商業寫字樓、豪華住宅區以外,在九十年代開始更是將生意觸及電影、主題樂園、音樂、遊戲等娛樂領域。


    孫耀回歸耀宣後,薑總將仲海交接給他進行服務與維護。接手後的第一個大case既是仲海於本土讚助的全民廣場舞活動方案,這個活動將持續第二年的整個夏季,是落地本市的重要campaign。


    為做好這個campaign,自然貢獻出創意團隊最中堅的力量——文案工作由我一手操辦,美術設計工作交由小黑帶領兩個功底相當出色的設計師共同完成。


    那是一段昏天暗地、不知今夕是何年的通宵時期,直到有一天我發現小黑不知何時留出了絡腮胡子,辦公室散發著由頭油、汗臭、腳臭交織組成的微妙味道(連羅姐從韓國買來的強力除臭劑都無法消除)時,部門工作調整成了早晚輪班製。


    就在我暗自慶幸人手尚且足夠,特殊時期勉強可以應付工作之時,隱患就埋伏其中。


    出事前的某一天我正在家中補充缺失的睡眠,留守在工位的小黑接到孫耀的指示,急需增加一張帶有城市知名地標的活動前導懸念海報,自然這加急的工作並沒有下達任何郵件或紙質形式的brief。


    後來的提案會上,當那張沒有brief的海報出現在投影幕布上的一瞬間,我就像站在山下看見西西弗斯一般——那從山頂滾落的巨石正正地砸在了我的頭上!


    海報上出現了一個不該出現的地標建築,那座建築由於違規建設與建材問題早已於2015年被拆除。


    沒想到一次尚在討論階段的會議中出現的一yout居然在一向寬容的仲海那裏成為了嚴重到罪無可赦的大失敗。拍案而起的客戶代表直接在當場宣布了合作終止。


    由於沒有brief,創意部與客戶部雙方爆發了壓抑許久的爭吵。在一切無可收場之後,薑白玲私下找李宏堃與我下達了開除小黑的處置結果。


    義憤填膺的我當即提交了辭職報告,並將畫麵中出現違規建築的問題歸結在我整理的地標建築名單中,但人人都知道那份名單是孫耀當時在qq上直接敲出來的。


    臨走前我告訴李宏堃與薑白玲,希望我的辭職可以平息公司內部的騷亂,並留住小黑。


    不出半個月,小黑在一個陡然降溫的下午約我出來喝茶,並將自己已經離職的消息告知了我。


    那天,小黑的眼神中透露出對耀宣傳媒永遠無法磨滅的忿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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