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喵九未合眼。


    當白素素走進屋子後,蘇子靜靜的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呼吸平緩,麵色祥和。


    真的發生奇跡了。


    白素素眼中濕潤,這麽多年來,她一直陪在蘇子身邊,可也曾尋遍天下,修真界的,凡間的。


    古法,古籍,隻言片語,隻要能對蘇子有效,她都尋過,可,無一物能行。


    或許,隻有古皇古帝才能挽救蘇子。


    白素素絕望了,可她不甘心啊。


    現在,蘇子在將死邊緣,卻是被喵九硬生生的拉了回來。


    她望向喵九,心中最柔軟的部分被觸碰到了,可隨而,心如刀絞。


    喵九變回了原形,橘色的毛發染上了一層濃厚的灰色,清亮的眼睛變得渾濁,無神無光。


    喵九氣若懸絲,趴在地上,像是老貓一樣遲暮的抬起頭。


    “白姨,我……成了,我把……蘇子拉……回來了。”


    喵九想笑,卻是一幅慘容。


    哪有什麽奇跡,無非是喵九以命換命,以他浩瀚的生命,延續蘇子的生命斷橋。


    可是,蘇子的一切被祭掉,修為也被祭掉了,這與輕衣很不一樣。


    白素素極為動容,隻是一夜,靈動空明的喵九變成了這幅模樣。


    她將喵九抱起,一掌貼在喵九身上,浩瀚的法力與能量匯入喵九的身體。


    輕言:“傻孩子啊……”


    喵九渾身暖暖的,笑得很吃力。


    “別擔心……我能修回來的……”


    喵九說著,他太累了,沉沉睡去。


    “好好休息吧……”


    白素素拍著喵九,輕聲哼唱著。


    陰雨天氣終究是過去了,陽光破曉,一輪彩虹高掛在蒼穹之上,細膩了蒼天,渲染了世界。


    高大的桃樹如虯龍一般蒼勁,桃花滿樹,花瓣晶瑩剔透,色澤豔麗,嬌柔嫵媚,生機盎然。


    蘇子一身白衣,坐在輪椅下,看著桃花,溫和的眼睛能治愈春風,可此時也泛起了波動。


    哇得吐出一口血,紅豔刺眼,並無大礙,相反,氣血順暢。


    蘇子擦了擦嘴角的血,麵色複雜。


    “我已是行將就木,早已油枯燈盡,你何必如此呢,用你的生命來澆築我這枯死之身……”


    蘇子喃喃。


    可身後,隻有白素素。


    喵九在屋子裏睡著,睡得很熟,很深沉。


    白素素不言,就這麽靜靜的站在蘇子身後,站在桃樹下,與以往一樣,可是,卻少了一道身影。


    她知道,哪怕她動用自己的壽元,也無法將蘇子拉回。


    那棵樹,很奇妙,是喵九的法,能延續壽元,會引發無數生靈的爭搶。


    喵九能用其給蘇子續命,這是大恩。


    緣分使然呐……


    喵九因起始道經而來,卻借著蘇子的思念化形,在此住著,遠離修真界,蘇子教他識字,教他起始道經。


    而喵九以自己的生命,拉回了蘇子。


    “唉……”


    蘇子長歎,看著桃花夭夭,比以往盛開的都要豔麗。


    學堂又開了,蘇子的病好了。


    小鎮裏縈繞上了一片喜色。


    歡喜的百姓提著一掛掛鞭炮,在學堂門前燃放,劈裏啪啦的爆炸聲中,人們醇厚質樸,喜笑顏開,要借此驅散病害。


    學生們也來了,高高興興的,可沒見到喵九。


    他們問著。


    “蘇先生,白姨,懷瑾呢?”


    白素素回答:“懷瑾病了,在屋子裏養病呢。”


    這些孩童又開始擔心喵九去了,每日每日的念叨。


    懷瑾怎麽還不來上學啊,懷瑾怎麽還沒好啊,那病好可惡,不讓懷瑾上學……


    就這樣過了三日,喵九從屋子裏走出來,化成人形。


    十歲的年紀,滿頭白發,一股風兒吹過,拂動了桃花,吹開了喵九的白發,稚嫩的臉上,毫無血色。


    “哎呀,這樣怎麽去上課呢?”


    喵九坐在屋門口,撩著自己的頭發,有些發愁。


    於是,白素素給他戴上了一頂小虎帽,將頭發盤著,塞了進去,喵九歡歡喜喜的上學堂去了。


    孩子們也高興的很。


    懷瑾終於來上學了,又可以一起玩了。


    喵九看著他們,目光閃爍著慈祥。


    等入了夜,喵九拈著一絲大椿的氣,就要散到蘇子的身體裏。


    蘇子雖然從生死線上了走了回來,但並不能放心,被祭掉一切,身體依舊很糟糕,還是要慢慢調養。


    蘇子拒絕,不能再讓喵九損耗壽元了。


    喵九讓蘇子放心,隻是氣而已,他不會消耗壽元的。


    蘇子半信半疑,喵九將那氣散在他身體裏,慢慢喚醒每一寸血肉,疏通血管,強化經脈,再悄悄延續壽元大道……


    蘇子再一次吐血,氣血更加順暢了。


    喵九的壽元,當真是沒有絲毫損耗。


    於是之後,喵九每日為蘇子散氣三次。


    而他自己,一天一小口山河之心,大把的丹藥吞服下去,滋補大椿,將自己失去的壽元慢慢修回來。


    山河之心,足夠讓喵九恢複如初。


    蘇子的身體越來越好。


    一個月後,已經許久未聞咳嗽聲了,白素素很是欣喜,這一切都是喵九帶來的。


    而喵九,他將山河之心消化殆盡,滿頭白發變回黑色,生機無恙,而且修為也增漲了許多。


    三個月後,蘇子體內的血管暢通無阻,血液流通,經脈也能承受一些能量,看上去年輕了不少,滿頭銀發越發晶瑩。


    四個月後,喵九煉製了複生回命丹,三度源丹丹成,生機無限,鎖定真空。


    他將一顆丹藥的藥效分成一千份,一千顆小藥丸子,被極限稀釋,蘇子可以多吃,也不必擔心承受不住。


    從這時開始,蘇子一天吞三次,一次五顆。


    喵九攏共準備了六千顆小藥丸子。


    五個月後,蘇子像是年輕了十幾歲,雙鬢多了幾縷黑發。


    喵九不在為蘇子輸氣,短短幾個月,蘇子有如活出了新生,這是白素素怎麽想都想象不到的。


    她的目光朦朧,曾經那個白衣如雪,風華絕代的蘇子正在慢慢回來。


    漸漸地,蘇子開始會喵九講道,並沒有像上一次吐血。


    喵九問道:“先生呐,那雲為什麽會飄啊?”


    蘇子回答:“日月無人燃而自明,星辰無人列而自序,禽獸無人造而自生,風無人扇而自動,水無人推而自流,草木無人種而自生……這是自然,自然即是道,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為萬物之母。”


    喵九皺著小眉:“蘇子我聽不懂哇!”


    蘇子笑道:“天地自然之規律,可為道。”


    “桃樹隻能開桃花,不管它多大,不能開梨花桂花或其他的花,這就是道?”


    一小人,一大人。


    一個站著,一個坐著。


    喵九指著桃樹,大概知道啥玩意是道了。


    蘇子點頭。


    喵九又苦惱了。


    “可我如何悟道呢?”


    “法不孤起,仗境方生;道不虛行,遇緣即應。”


    “又不懂了。”


    “你腳下的路,就是你的道,漫漫紅塵可悟道,瑤山羲水可悟道,世間皆是道場,一念知一切法。”


    喵九說:“世上從不缺少美,隻是缺少發現美的眼睛。”


    蘇子笑了,是這個理。


    喵九沾沾自喜。


    桃樹下,喵九與蘇子一問一答,蘇子講道,喵九聆聽,受益匪淺。


    喵九愈發朦朧,道韻十足,大大的眼睛裏靈性滿滿,仿若道法自然,天貓和一。


    “先生啊……”


    “什麽事?”


    喵九問道:“你與白姨是道侶嗎?”


    蘇子沒有回答。


    喵九又望向白素素。


    白素素也沒有回答,隻是,有些淡淡的落寞。


    仿佛有一層薄紗擱在兩人之間,卻灑下陰影,遮住了兩人,能輕易捅破,卻仿佛隔著一片星河。


    喵九第一次接觸到,愛真複雜,琢磨不透。


    良久良久,蘇子仔細端詳著喵九,輕聲道:“是……”


    白素素身體一顫,愛一個人,眼睛裏是真的藏不住的。


    “哎呀哎呀,這天亮了哇!這天好好看噢!我要去鎮上玩了撒!”


    喵九一溜煙的跑了,原來,這就是真愛呐!


    跑到小院外,喵九悄悄的探著腦袋打量,看著桃樹下的兩人。


    蘇子有故事的,很苦很苦,喵九知道一些。


    比如,他化形的那畫中少年,是蘇子逝去的孩兒。


    可是,人不能一直活在過去嘛,白素素一直陪伴在蘇子身旁。


    “哎呀,蘇子啊,加油↖↗上吧!”


    喵九很看好這對,雖然兩人外貌上看上去差異很大,但這都不是個事。


    蘇子能踏上大神聖,而他,有成就大神聖之法。


    桃花爛漫,可堪折枝,桃樹的兩人,不言不語,但無比溫情與安寧。


    “喵……九……?”


    突然,喵九身後,有仙靈之音響起,難以置信的詢問,明明已經看在眼裏,卻依舊覺得夢幻如常。


    “喵~?”喵九扭過頭,入目,九天有神女,絕世而獨立。


    李曉曉一襲紫衣蔽體,雪白肌膚若凝脂,滿頭烏發輕垂,美目有如水波在蕩漾,咬著紅唇,嬌軀輕顫,泫然欲泣。


    終於找到你了!


    “曉曉……”喵九對上了那雙水靈靈的眸子,突然感覺自己無比心虛,沒敢多看,然後撒丫子狂跑。


    喵九於修真界消失了半年多,一點消息都沒有流出,越來越多的聲音道。


    王大橘……或許真的無了。


    “半年多了,一點消息都沒有,你竟安然在這!”李曉曉見喵九逃跑,難免有些怨氣,忍不住輕叱。


    霎時間,無數道脈絡延伸到天地間,若一朵太素道蓮綻放,一下子將喵九鎮壓,並未驚擾到小鎮。


    “喵嗚……”


    喵九立馬趴下,深入地裏,全身的天地通道被封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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