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吼了一句‘欺負人’,林衝不禁笑了。


    這種小孩子打架似的語氣算是怎麽回事。


    吼罷,守爐童子忽得一揮拂塵,其身周湧動著的曆史長河,登時有一條撲卷成龍,挾著萬年曆史之重,往林衝狠狠砸來。


    林衝方才以‘萬物歸零’唯一之秘,將那幾個金仙打得骨銷魂散,是位階上的壓製,再加上昆侖之秘的玄奇,沒用多大力氣,仿佛吹了口灰。


    但應對這曆史攻擊,可就得動老本了。


    至少也得百年昆侖曆史,附上‘萬物歸零’唯一之秘,才能將之對消。


    林衝可舍不得。


    他伸掌一推,麵前又出現了一麵直直的牆壁。


    方才‘萬物歸零’所化水晶壁障,是個弧形半圓。


    現在這直直牆壁,卻是左右上下四端都隱於淡淡雲霧中,正是取其一段的異界牆。


    嘩啦~


    曆史長河,衝卷於異界牆上,宛如浪花翻滾撲上礁石,除了水漬,啥也沒留下。


    異界牆的結實,早就在天界至高三十二、國度至高三目、青鸞等大能身上證明過,暫時無物可破。


    眼瞧著自己的曆史攻擊,竟然毫無效果,守爐童子不禁麵現驚駭之情,這已是他能拿出最厲害的手段。


    守爐童子咬咬牙,半句話不說,轉身就走。


    道國曆史,在這一刻出現斷裂,守爐童子仿佛化為一張照片,消失在這個時間地點,逃向了他處。


    這個逃脫手段,是至高的專屬,沒有任何神通,可以追蹤逃遁在曆史長河中的至高。


    “哪裏走?”林衝也有翻動曆史長河的權限,開始在道國曆史中,追索起守爐童子來。


    道國曆史,隻有區區十二劫。


    真是短得可憐。


    守爐童子一路逃到曆史源頭,在這個過程中,不斷試圖用曆史攻擊,砸向林衝,又在不斷曆史片斷中,召出無數金仙、天仙,試圖圍堵林衝。


    林衝掌握唯一之秘後,其能力極限,再有精進。


    此刻他手中三大武器:萬物歸零之秘,可用極小代價,將萬事萬物歸於無形;


    異界牆之堅,曆史攻擊根本無效;


    還有袖中神通,袖影一飄,守爐童子召來的金仙、天仙之影,已是被掃除得幹幹淨淨。


    在曆史長河中,交手沒過幾招,守爐童子邊戰邊逃,已被林衝追到了道國曆史源頭。


    源頭處,正是道國初創之時,天地初分、疆域方化之景。


    林衝瞧著在曆史起源處,亦是守爐童子逃往的地方,端坐著一個人影,他坐在道國創始之地,麵前一座八卦爐,爐火正旺,而被其用作燃料的,竟然是涅槃根果。


    守爐童子跑到了那身影附近,伏地叩首,大叫著:“老祖宗救命!萬象仙帝那斯追來了!”


    “無禮!”正在煉丹的李伯陽瞧了守爐童子一眼。


    守爐童子登時噤聲不言。


    林衝來到李伯陽近前。


    此處是道國曆史起端,萬物未曾化生,曆史未曾舒展。


    往前一瞧,是昔日性命天界涅槃大戰時的時光片斷,身量宏偉至極、撐天支地的鎮元子,站在原始大陸上,無窮恍如白色羽毛般的涅槃根果,飄飄灑落,又被收入八卦爐下的爐火中。


    往後一看,則是道國貧瘠的曆史長卷,從這裏也瞧得出,隔壁辛國、元國,正如兩隻貪婪的巨獸,正撕扯著道國的疆域。


    “這個神通,玄妙得很。”林衝讚歎道,這個在曆史長河上架爐、吸收無上根果為火的妙法,應是原始神通,但是在巧妙程度上,堪比唯一之秘了。


    “煉丹的笨法子,談不上什麽玄妙,倒是二十一弟,你今天可非比昨日了,身負玄秘、背擁正統、頭撐玄天、腳踏萬方,相信不必多久,就能一統性命天界,立昆侖於諸天之中。”李伯陽搖頭晃腦得說。


    二十一弟這個稱呼,倒讓林衝回憶起當初。


    李伯陽這老頭,倒算是給了他不少關照。


    另外這馬屁拍得也是響得很。


    但林衝可不會被馬虎過去。


    “怪不得道國疆域如此之短,原來是大部分無上根果,都被你拿來煉丹了。”林衝問,“爐中是什麽?”


    “不可說。”李伯陽仍然端坐在那,護著八卦爐,淡淡言道。


    “我能看看麽?”林衝問。


    得到的答案自然是不。


    但林衝怎會在此處罷休,他往前一步,走向八卦爐和李伯陽。


    李伯陽歎了口氣,道了一聲:“萬育三、三退二、二得一……一元創始。”


    林衝隻覺眼前之景,忽得一變。


    那在道國曆史開端之外的涅槃大神鎮元子,忽得一步跨過無窮曆史,向林衝走來,其身形遮天蔽地、聲如雷鳴,口言道:“李伯陽所煉之秘,你不能看……”


    “破!”


    林衝衝著鎮元子之曆史影像,一聲輕喝。


    巨大無比的鎮元子,就此像是沙灘上被浪花衝卷的城堡,一散而碎,碎做一朵飄飄忽忽的無上根果,落在林衝手中。


    林衝拿這朵蒲公英模樣的無上根果,嗬嗬一笑,掌中生出一個水晶球來,水晶球罩著這朵蒲公英,宛如罩住了一方天地,那是個寂靜宇宙,宇宙中一片漆黑,唯有一個老人、一叢爐火和一個丹爐,立在宇宙盡頭。


    “李伯陽,你逃不掉的。”


    林衝一步跨入水晶球中,來到李伯陽麵前。


    方才李伯陽以無上根果做掩飾,將自己藏在道國未誕生的‘一元’中,但麵對林衝‘萬物歸零’的唯一之秘,這躲藏,還是枉費心機。


    這是位階上的差異。


    立在此處的,不是林衝,而是青女,三十二,又或者是無上天魔,李伯陽都逃不掉。


    “爐中是什麽?”林衝再問,“你若是不答,我就自己掀開看看了。”


    逃到這,李伯陽已無處可逃,他垂目想了想,忽得說:“織女已投靠羽化天。”


    哦?林衝一愣。


    “老朽若是告訴仙帝,織女手中唯一之秘是何物,以何種形式存在,二十一弟可否放老朽一馬?”李伯陽說。


    “這可不夠,我又不怕什麽羽化天。”林衝搖頭。


    “那……方才你用來抵擋守爐童子以正界相擊的屏障,我知其來曆。”李伯陽又說。


    以正界相擊,就是曆史攻擊。


    所謂屏障,就是異界牆。


    林衝聽了不禁眼睛一亮:“你真的知曉?”


    “確實,仙帝乃是至高,自然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李伯陽通過天主視界,傳來一段過往。


    這過往,是一段信息,不知其內容,卻可判斷其存在與否。


    而且這個信息,在林衝至高視界中的顯示,確實與異界牆,可以相互印證。


    係統該是知道異界牆的來例的。


    係統就是人參果樹。


    李伯陽又是追隨人參果樹最久的性命天界大天主。


    還是太上老君所化原始。


    這種種件件加在一起,說李伯陽知道異界牆的秘辛,也不意外。


    林衝有個衝動,想答應下來。


    用這段秘辛,交換林衝這次放過李伯陽。


    但是,他又忍了下來。


    異界牆的來源,其份量,似乎還是比不上李伯陽八卦爐中之物。


    或者說,林衝的直覺告訴他,李伯陽還有更重的籌碼。


    林衝慢慢搖頭。


    李伯陽長長得歎了口氣,回頭看了一眼爐火,略帶艱難得吐出四個字:“永恒之秘。”


    “可。”林衝答道。


    聽到林衝答得如此迅速,李伯陽又歎了口氣,手一揮,一直跟在他身邊的守爐童子,從這方宇宙中消失了。


    現在,在這個‘一元’宇宙中。


    漆黑底色上。


    隻有林衝、李伯陽,還有那個仿佛一直都不會熄滅的八卦爐。


    黑色向四麵八方撲展,吞噬一切。


    “我這神通,名為一元創始,是源自太上老君,亦是第一位永恒。”李伯陽說。


    “第一位永恒?”林衝重複了一遍,“一共四位永恒?”


    “或者說,到目前為止,隻有四位永恒,太上、後土、勾陳、紫微。”李伯陽說。


    哦?林衝想了想,太上老君?後土神皇?勾陳上宮?紫微真君?這四個,都是舊神之名啊,聽著不像是天界之名。


    “這是……四個天界?”林衝問。


    “不,永恒不掌天界。”李伯陽卻搖頭,“太上分裂神佛,後土孕育天界,勾陳破碎妖皇,紫微執掌天門,四位永恒,是四個諸天紀元。”


    “四個諸天紀元,所以,永恒其實是……紀元名?”林衝恍然,又覺得不可思議。


    “對。”李伯陽說,“諸天是以永恒為曆的。”


    “那永恒如此不掌天界,他們怎麽又是至高呢?”林衝皺眉問道。


    “至高會在某一刻,化為永恒。”李伯陽答。


    “某一刻?哪一刻?”林衝再問。


    “到那時方知。”李伯陽又答。


    這不是打啞謎麽?林衝覺得這其中肯定有蹊蹺,是李伯陽沒說的,或者是李伯陽不知道的。


    ‘問他永恒會死麽?紫微之外,前三位永恒,是不是死了?’一直跟著林衝視角的對策局,提醒林衝。


    “永恒不死,隻是完成其‘大道’之後,陷入沉眠,而諸天之中,一直有個猜測,若是第一位永恒蘇醒,諸天大道才算是正式齊備,那時將有一個動搖諸天的大變故。”李伯陽說。


    “第一位永恒怎樣蘇醒?”林衝問。


    “要等到最後一位永恒沉眠。”李伯陽說。


    亂七八糟……林衝皺眉想了想,“所以,至高們認為,永恒會結成一個循環?而這個循環,將動搖諸天?那第幾位永恒,是最後一位?”


    “老朽不知,這隻是個猜測,作不得真。”李伯陽說。


    “紫微是哪位至高所化?”林衝問。


    “這個不知。”


    “前三位永恒沉睡在哪位至高身上?”


    “也是不知,嗯,鬥勝天至高疑似化過勾陳。”


    “諸天的一個紀元有多久?”


    “不能以長短而論,而應以變化而論。”


    “玉帝何在?”


    “不知。”


    ……


    “至高如何化為永恒?”


    一連串問答後,麵對林衝這個問題,李伯陽陷入沉默之中,良久,他才言道:“要合天數。”


    “何為天數?”林衝再問。


    “這就不知了。”李伯陽繼續搖頭,“太上分裂神佛,得了一個合久必分的‘分’字,後土孕育諸天,得了一個諸界立天的‘成’字,勾陳破碎妖皇,得了一個去除旁騖的‘破’字,紫微執掌天門,得了一個兩界通衢的‘連’字,下一個天數,該是何字,無從猜測。”


    “還是至高化為永恒的問題,他們心甘情願麽?”林衝問。


    “天數使然,縱是心不甘情不願又如何?”李伯陽說。


    “天數是誰定的?”林衝問。


    “冥冥之中,並無所指。”


    ……


    林衝與李伯陽的談話,足足持續了一個天界日。


    也就是地球上的一年時間。


    這一天裏,林衝反複追問李伯陽有關永恒的各種問題,最後終於對於諸天時代的永恒們,有了一個相當明晰的認知。


    對此,對策局表示大有收獲,“首先,我們之前對於四位永恒的認知,是方向上的錯誤,永恒並非是統禦諸天的定理,而是標誌時代的紀年,每次諸天動蕩,都會誕生一位永恒。


    這裏有個很奇妙的世界觀,是先有永恒,還是先有影響諸天的大事件?如果先有永恒,那就是四個個體,在主觀影響諸天世界;如果先有大事件,那其實就是曆史事件成了精,凝形為人。


    就像是人類遠古曆史中,賦予各種自然氣象以神話含義那樣,永恒或者可以理解成為諸天至高中,流傳的神話,他們是時代成精、紀元化人,由此,才生出曆史大勢濤濤而行,便是至高也無從插手。”


    對於這個結論,林衝表示同意,並且說:“從這個角度來看,至高如何化為永恒,也有眉目了,該是做出一些符合曆史大勢的動作,反正有二十四……不對,已有四位永恒,有二十分之一的機會,化為下一代永恒,不論是願意,還是不願,總會有個方向感。”


    “如果諸天至高,都化為永恒呢?”對策局再問。


    “那就是天數已定吧。”林衝說。


    “所以,諸天時代,其實是個不定態的時代,他們早晚會都會化為各種天數,再誕生下一個世紀。”對策局說,“結成一個二十四位永恒構成的循環。”


    林衝點頭:“這該是至高們最終的命運,就如同諸神黃昏……也不對,也可能是新世界的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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