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發黑如墨,眼湛如丹。修長的身材襯托出不失高雅的湛藍衣衫。冰若仍然心不在焉,竟然也沒有發現,就讓來人站在他們的麵前。


    “流蘇?你怎麽在這裏?”羽清抬頭,看著和上次並沒有分毫變化的俊美青年,忍不住暗歎了一聲:“你不會又是來阻止我的吧?”


    “我阻止你,有用麽?”


    冰若直接擋在羽清身前,和流蘇對峙著:“上一次的好意冰若謝過,還希望這次你也不要為難。”


    流蘇的目光落在冰若臉上,並沒有什麽多餘的情感,淡然的仿佛超脫一切的事不關己。事實上,羽清如何,的確和他沒有什麽關係不是麽?


    “失去了淩月,她已經沒有自保的能力了。”


    “不勞費心,我會保護好她。”冰若針鋒相對。


    流蘇也沒有再勸下去,幾次三番,他拚命想和這命運抗爭,然而結果卻從來都不會改變。流蘇看著羽清滿臉的茫然無辜,如何能狠下心不把她看到的未來告知。隻是,天命難違,這世界又那裏有人比他更能夠理解。


    “羽清,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一切和你憧憬的完全不同,你可會後悔麽?”流蘇沒有再叫羽清為“夫人”,也沒有以往的灑脫。


    “不去做,我如何知道自己會不會後悔呢?”羽清倒是無所謂的,就算後悔,那也是事到臨頭才要考慮的事情不是麽?而她向來相信,車到山前必有路,不是相信旁人,而是相信自己一定能夠應對。


    “也罷,隨你們吧。”完全不明所以的說了幾句話,流蘇冰山一樣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卻給人一種自暴自棄的感覺。一個閃身來到羽清身側,流蘇拔出羽清腰間的淩月劍,掌心用力的握上劍鋒,片刻之後又離開,將淩月劍插了回去。


    沒有理睬自己仍然滴血的手掌,流蘇轉身離去,也不再和兩人多說。羽清和冰若麵麵相覷,實在是不明白流蘇究竟搞什麽名堂。


    沒有拔出劍檢查的羽清,自然也不會注意到,劍鞘之中,流蘇的血液緩緩滲入淩月劍之中,然後被劍柄上懸掛的小小青色娃娃吸收幹淨。


    小小的插曲再一次加深了羽清心中莫名的不安,為了將這種不安強行壓下,羽清拉著冰若擠進人群,直接到了二段山山門之前。山門前,竟然是一處長長的斷崖,兩邊峭壁相隔數十丈,中間隻有一條手腕粗的鋼索連接兩端。


    山間風大,那鋼索搖搖晃晃,上麵幾個人緊緊抓著鋼索不敢動彈,唯恐掉下懸崖。


    “難怪會堵在這……”羽清小聲嘀咕道:“不能飛過去麽?”


    旁邊一位打扮貴氣的公子好心的接話道:“自然是可以飛躍,但是卻並不允許帶人,在此擁堵的諸位都沒有到元嬰境界,自然隻好爬那鋼索。”


    說話間,幾名不知道哪個教派的灰衣弟子禦劍而起,直接飛過了斷崖。擁堵的人群又是一片讚歎,而留在懸崖這邊的剩下幾個灰衣弟子,則是根本沒有去爬那鋼索,就徑直轉身離去。


    說也是,這些弟子有了自己的門派,自然不是為了雲山派的仙門會武而來。拿到神器的幾率本就微乎其微,又何必把自己的命搭在這裏。


    鐵索上仍然懸掛著幾個不肯放棄的修真者,哆哆嗦嗦的向前爬行。雖然大家都是修真者,已經結了金丹,身體素質不同於常人。可是這懸崖高百丈,真失誤掉了下去,隻怕也是九死一生。


    “讓我去!我要去闖關!”


    就在鐵索上麵的修真者正因為一陣大風而搖搖欲墜時候,懸崖邊卻還有另一支隊伍裏的年輕男孩兒拚命掙紮著。


    “你隻剛剛到築基境界,沒有那麽大的力氣,山穀中風這麽大,我絕不能讓你去冒險!”


    “姐!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不需要你的過度保護!我也是修真者,我也想靠自己的努力拚一拚,搏一搏!”


    掙紮的小孩子不過十一二歲,帶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勇氣和魄力,一定要自己爬過鐵索。


    “雲山派是在靠仙門會武來選擇內門弟子!你隻是剛剛進入築基境界,怎麽可能取得勝利呢?”


    “可是我還年輕。我有黃級的潛能,隻要我能進山門,我就可以去爭一爭!”


    小孩子那裏賣力爭吵了好一番,羽清其實是距離很遠的注意到了。這小孩子實在是很對她的胃口,要是放在之前,她定是要出麵幫襯一番。不過此時,心中的不安泛濫,卻是好好地做了一個看客。


    “雲山派偏要說那神器的主人已然擁有了足夠的實力才會引得神器現世,因此要通過這四段考核,將實力不濟的人通通篩選下去呢。”之前好心介紹的貴公子並不知道羽清的注意力已經跑遠,仍然繼續介紹著。


    羽清聳聳肩,將注意力收回,看向冰若:“說的不錯,我覺得你實力也夠。”


    冰若笑笑,也是找回了一點自我,不再沉浸在補天石帶來的莫名壓力中:“那你呢?不讓帶人,沒有淩月,你如何過?”


    “小瞧我!”羽清挑眉,伸出纖細的手掌:“連碧拿來。”


    冰若聽從羽清的話早已養成了習慣,並沒有多問,直接拔出腰間的短劍遞給羽清。


    將短劍放在左手掌心,羽清摸摸淩月劍劍柄上的青色娃娃,道:“淩月隻是充當一個丹田的作用而已,丹田不能用了,那就換一個。”


    冰若挑眉,剛想問一問,忽然間人群驟然驚呼,兩人齊齊轉頭,原來懸崖間突然吹過一陣強風,橫亙兩邊的鐵索猛烈的搖晃,排在中間最晃動部分的兩人一口真氣錯亂,突然間失控掉了下去。


    人群的驚呼聲中,剛剛爬上繩索不遠的小孩子也是終於拽不住,掙紮了三次還是掉了下去。


    “若水!!”少女的尖銳嘶吼響徹懸崖。


    青芒閃爍!羽清眉頭一皺,連碧短劍竟然和小青呼應著放出龐大的靈力湧進身體。羽清借勢躍起,疾速天賦發動,借著連碧短劍的靈力已然瞬間衝出了懸崖!


    間不容發之際,羽清一把攬住墜落懸崖的男孩兒失控揮舞的胳膊,連碧短劍青紫色光芒閃爍,帶著兩人穿越懸崖,到達對岸!


    下方,擁堵的人群又是一片高呼。


    輕而易舉飛過一個弧線,落在懸崖對麵,連碧短劍的靈力才漸漸在羽清體內消散。她並不是連碧短劍的主人,可是小青在手,天下靈器都能夠為她所用。


    如若小青不是每天哭唧唧責備她失去淩月的話,那就更好了。


    腳踩實地的男孩兒仍然驚魂不定的喘息著,鬼門關走了一遭,他渾身失控的顫抖,根本沒辦法運轉體內的真氣。從小被保護的很好,他沒有經曆過大風大浪,此時一句話也說不出。


    冰若也是沒想到羽清能用這種方式短暫使用靈力,這樣其實也算是多了一張保命的底牌。向著滿臉震驚的,剛剛給他們解釋規則的公子點點頭,冰若直接踏空而起,也飛到懸崖對麵和羽清回合。


    “這位少俠,咱們第二關的規則是不能夠帶人通過的。”守關的山門弟子似乎並沒有被這一幕感動,生硬的宣讀著規則。


    羽清也不介意:“那你將他送回去就是了,我隻是救人而已。”不過一個金丹境界,她倒是想看看這弟子能如何。


    守關弟子也不反駁,隻轉過身向著另一旁深深鞠躬,道:“長老,拜托您了。”


    於是一個山門長老禦空而起,將仍然驚魂不定的男孩兒拎起送回對岸,羽清實在看不慣他們冷冰冰的高傲,忍不住高呼了一聲:“雲山不識才,日後來尋我羽清,我收你為徒!”


    知道羽清的性子,冰若笑笑,也不阻攔。隻任憑一旁的雲山長老滿臉黑線。且不說他剛剛在前一關已然引起諸多轟動,就說羽清自己,也絕不是什麽默默無聞的角色。


    不知道羽清身份的人,看到羽清憑空飛躍斷崖,肯定要覺得至少也是寂滅境界。九州江湖,寂滅境界的高手至多數十名,哪一個不是一方巨擘,足以開山立派的存在。何況這姑娘年紀輕輕,不過十幾歲的樣子,未來更是不可限量。能拜這樣的存在為師,多少人夢寐難求。


    知道羽清身份的人則更是震驚萬分。幽蓮穀羽清,兩年前連絕大會渾身燃火,驚動江湖。十六歲橫行江湖、無所畏懼,幾大正派追殺中全身而退。傳說中的聖品靈器淩月魔劍的持有者,連神劍斷碎似乎也已經認其為主。


    一個月前,雲州滄浪原,四大正派合圍幽蓮穀分部,羽清臨危出戰,力克九州正派青年第一人凡笙,獨戰東林教三大高手勝之,甚至和東林教教主搏殺了許久,這樣的天下第一魔教的少穀主,下一代幽蓮穀的穀主,如何不光芒萬丈。


    兩個人消失在視野,擁堵的眾人才嘰嘰喳喳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剛剛在第一關見到冰若的幾人也開始四處的解釋著,聽說過羽清的人更是喋喋不休。這一對兒神仙眷侶太讓人豔羨,連神器的光芒都被他們壓下了許多。


    羽清才懶得理圍觀的那些人。這些人此刻吹捧的厲害,但是其實平日裏對魔教喊打喊殺的也一樣是他們。旁的不說,如若現在雲山派和天池派重新聯起手來圍殺她們倆,這群人隻怕立時就會聲援正派,繼續來一個“邪門歪道,人人得以誅之。”


    第二輪考核在二段山通往三段山的路上,第三輪考核則是直接排在了雲山主峰之前。從三段山登上四段山,要攀登整整九百九十九個台階,才能踏入雲山四段山,也就是雲山主峰的山門。


    這九百九十九個台階,喚作雲山晉仙梯,每一級都高足足尺餘,真真是一段極其考驗人心的道路。不僅如此,此時此刻的晉仙梯外圍,繚繞著一層半透明的七彩薄膜,仿佛結界一般將雲山主峰包裹在內。寬達十丈的晉仙梯底部,零零散散有著十幾人還在攀登,而晉仙梯五百台階以上,竟然還未有一人。


    沒有再打開帝無炎送來的小報,羽清和冰若直接走進七彩薄膜的結界中,既然尋常修真者都能夠平安無恙,他們自然也不會擔心什麽。


    隻不過,邁入結界的瞬間,冰若呼吸一頓,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


    他的真氣和靈力,都被封鎖住了。


    如今的冰若,看似風光,實際上卻是四麵楚歌。魔教的名號,神族遺族的身份,神器的有力競爭者,無一不讓人覬覦。這個時候不能動用真氣和靈力,如若這封鎖不是針對所有人,那才真真危險。


    警惕的環伺四周,冰若感受到起碼外來的這些人確實都被封鎖了真氣。能來到此處的,最低也是元嬰境界,還有極少數的擁有靈器的仙門弟子,但是如今這些人都仿佛常人,賣力的走著。


    之所以是“賣力”,是因為這七彩的透明結界不僅僅封鎖了進入者的真氣,同時還增加了每一個人攀登的阻力。


    冰若眯著眼,看向另一旁的凡笙等人。凡笙也恰好將目光落在後來的冰若身上。無他,這樣的環境兩個人太過熟悉,一年前玄圓一始淵中第一關考核,就是如此的設計。


    不僅如此,還有前一關的斷崖,玄圓一始淵的門外也有類似的地方。這雲山的考核為何會與神界遺跡如此相近,兩個人未免都是多想了一番。


    攀登台階的阻力遠沒有玄圓一始淵中強大,冰若邁上一個台階,感覺也就是玄圓一始淵阻力的兩三成的樣子,而且不像玄圓一始淵一般每前進一部分阻力就擴大數倍,而是自始至終保持平衡。


    隻不過,玄圓一始淵並沒有封鎖他們的靈力和真氣,此消彼長之下,冰若和凡笙攀登起來也不是那麽順暢。


    至於旁邊的羽清,則完全不用考慮這個問題。


    雖然羽清知道冰若也進入了玄圓一始淵,和她經曆了一樣的考核。但是冰若卻並不知道自己拯救羽清的時候羽清也是在考核之中。而且,因為進入神界遺跡之後,羽清不願拯救世界的回答直接獲得了最差的評定,導致羽清全程都在以頂級難度考核。在第一關穿越重重阻力的時候,羽清就已經被封印了一身的靈力。


    如今淩月劍已經不能使用,羽清原本就沒有靈力,根本談不上適應與不適應。當年不過經曆兩大靈物淬體,現在又加上了無垠土原塑造的土脈和土骨,羽清身體素質提升了不是一星半點。再遇上這阻力不足玄圓一始淵的三成的雲山晉仙梯,自然沒有一點壓力。


    笑嘻嘻的將冰若甩在身後,羽清終於找回一點自己的優越感,腳下不停,輕輕鬆鬆追上前方的凡笙,做了個鬼臉兒,繼續向上跑著。後方的冰若有心追上,卻又明白自己的體力恐怕沒有羽清那樣的好。如若現在用力太過,後力不足爬不上去,那才是真的丟人至極。


    如此想著,冰若也沒有去追,在不能使用真氣和靈力的環境中,擁有劍意在手的羽清當是全場無敵,他終於不必再時刻緊張著羽清的狀況被旁人發現,可以專心的做自己的考核。


    “商兄,許久不見。”


    眼看冰若追上了自己,凡笙也沒有做無謂的意氣之爭,而是自然地和冰若打了招呼。


    冰若也沒有故作高冷,放緩了腳步,就和凡笙同行一陣:“好說。你那個玄家的師弟呢?這麽重要的場合,他不出席?”雖然他已經對外宣布自己“商”的姓氏,不過就這麽被稱呼出來還是不甚習慣。


    “玄朗師弟最近一直在閉關突破,並沒有一起來到雲山。”凡笙一身正氣,並不懂得那些話裏話外的彎彎繞繞。他如此想的,便如此說出了口:“再說,斷碎神劍才是玄家的神器,玄朗師弟既然是斷碎劍的主人,自然沒有必要來嚐試這新出的神劍。”


    冰若忍不住笑出了聲,卻難得的沒有反駁。反正斷碎劍現在不在他和羽清的手裏,也不知道去了哪兒。他們要是真覺得自己才是斷碎的主人,冰若又何必多說。至於斷碎在羽清手裏的諸多反應,既然有人要裝瞎,並若也懶得戳穿。


    凡笙完全沒有聽出冰若笑聲中的諷刺,仍然一本正經的說著:“之前幾見,竟然不知商兄乃是神族遺族之人,想必雲山神器與商兄有淵源的幾率也是很大,或許它的主人,就在商兄和那影殿的軒轅淩之中。”


    “嗯,是我的劍,今次便取回來。”


    冰若說的理所應當,凡笙隻覺得他是莫名自信,卻也不會故意反駁,隻是繼續循循善誘道:“商兄,既是神族遺族之人,當以匡扶天下為己任,商兄何不改邪歸正,放下屠刀呢?”


    在凡笙心裏,既然是神族之人,勢必是正派勢力,理所應當要為天下蒼生服務。冰若已經知曉了自己的身份,如何能繼續為魔教鞍前馬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何方魔女報上名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滄舞悠悠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滄舞悠悠並收藏何方魔女報上名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