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若則是忍不住冷笑了一聲:“小輩?我今年不過二十二歲,幽蓮穀羽清還不到十九歲,你們四大正派幾百歲的老頭圍攻我們的時候,怎麽不說我們是小輩?”


    那青年弟子被塞得說不出話,卻也不敢妄動。他明明白白的感受到麵前的遺族之人並沒有真氣在身,可是卻也深刻的明白這絕無可能!九州聞名的七魅宗商冰若,怎麽可能沒有真氣?唯一的可能就是此人的修真境界已經遠非他們能夠企及!


    冰若並不屑於和這群小弟子多說什麽,欺負宮尚雨,不過是為了洗清那丫頭的嫌疑罷了。既然自己暴露,離開就是。隻不過離開之前,他還有一件事情要做。


    “我也懶得和你們多說,帶我去見你們的掌門吧,宗師之間的事情,你們,插不上手。”


    宮尚雪吞了吞口水,唯有寂滅境界以上方可以稱為宗師高手,這冰若果然已經提升了境界。不過,她們雲山派掌門可是寂滅巔峰的存在,這冰若竟然真的要去見掌門?


    “好!”沒等宮尚雪反應,剛剛那名青年弟子已經瞬間同意:“掌門正在櫻池給葉城師弟療傷,我等這就帶你過去,還請你不要為難我們小弟子。”


    冰若揮揮手,讓青年弟子帶路。櫻池麽……這倒是省的麻煩了。


    宮尚雨仍然沒能找回自己的思路,茫然不知所措的跟著人群向前走。雖然被冰若點明是被利用,但是其他弟子還是不十分信任她,專門有兩個弟子跟在宮尚雨身後防止她逃走。冰若倒是無所謂,也是在眾人的注視中前往雲山櫻池,一群人浩浩蕩蕩,各有所思。


    一路心驚膽戰,終於到了櫻池池畔,掌門天穹子和兩位雲山長老竟然都在池邊為葉城疏導真氣,眾位雲山弟子心中鬆了一口氣。有三名寂滅境界的前輩在此,這魔教妖孽想必翻不出什麽浪花來。


    一行人走到池邊,前鋒的弟子剛剛行禮打算向掌門陳述,卻隻聽“轟”的一聲,如天際驚雷,炸響人世,仿佛整個雲山主峰都劇烈地顫抖了一下,旁邊的櫻池再次無風起浪,巨大的黑影“嗖”的從櫻池中轟然出水,黑霧繚繞,帶著雷霆萬鈞的氣勢,竟然向著剛到櫻池池畔的宮尚雨突襲而去。


    所有雲山弟子被這氣勢轟然壓倒,跌坐在地上,卻隻有宮尚雨麵色蒼白的不知如何躲閃!


    眼看魔物巨大的黑爪就要一掌拍在宮尚雨的身上,這一爪要是落下,不僅正下方的宮尚雨,便是連著旁邊連個押解的弟子也要一同被拍成肉泥!


    電光石火!人群的另一旁,忽然間青芒一閃,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瞬間,冰若已然化作一道流光擋在宮尚雨麵前!


    哎,人情債不好還啊……


    心中默念這麽一句,冰若強行調動自身尚未完全恢複的靈脈,雙手用靈力凝結出兩柄長劍,交叉在一起擋住了魔物的巨爪。


    魔物落爪被阻,銅鈴般的巨目中竟然流露出驚疑不定的神色,爪下確是沒有放鬆,越發濃稠的黑霧溢散出來,繼續發力向下!


    冰若瞬間嘔出一口血來,卻是沒有後退半步,也沒有叫宮尚雨趕快逃離,而是揚聲喝道:“碧之劍!”


    在這一聲呼喝之下,櫻池池水宛若沸騰一般蒸騰起無數的氣泡,純粹的青色光芒自水麵浮現,櫻池中央插著兩柄神劍的巨石猛烈抖動,上麵兩柄神劍嗡鳴不止。於此同時,一道青光終於從櫻池之中飛躍而起,落在冰若左手的掌心。


    連碧短劍,歸位!


    當日冰若重傷墜落懸崖,並沒有來得及收回連碧短劍,這短劍便被雲山派的長老拾起。連碧短劍被凶氣浸染,甚至成為幾萬年前大鬧俗世的凶煞之劍,雲山長老便將之放置於具有肅清功效的櫻池之中,來洗去連碧的凶氣。可是這劍畢竟是冰若的劍,如今的連碧短劍回到冰若手中,青意盎然,已然沒有一直以來的紫黑之氣。


    常用的法器回歸,冰若的靈力提升了一大截,但是這櫻池之中鎮壓的可是八百年前毀天滅地的絕世魔物,哪裏有那麽好對付?眼看冰若力量提升,這魔物也仿佛受到刺激一般,爪下力道更勝,仰天嘶吼了一聲,重重向著冰若拍下。


    冰若咬緊牙關,眼中狠厲之色一閃,再次高聲喝道:“雲之劍!”剛剛櫻池之中連雲雙劍的嗡鳴他感受到了,就如同帝無炎所說,這雲山的神器,果然是他鳳族的神劍。


    被冰若一聲厲喝,那櫻池中央,插在巨石之上的兩柄劍其中的一柄竟然瞬間炸裂,另一柄劍則是抖動的越來越劇烈,嗡鳴越來越響,天空中烏雲集結,雷鳴滾滾,天地變色,狂風驟起。


    那僅剩的劍終於掙紮到巨石碎裂,一柄青色的長劍浮空而出,劍上盤龍舞鳳的花紋閃爍,劍柄處,一個古樸的“碧”字緩緩浮現。


    鳳族神器,碧雲雙劍!


    雲之劍,歸位!


    雙劍在手,冰若體內靈脈翻騰,雙瞳瞬間化作通透的碧青色,隻覺靈力滾滾,源源不絕,胸腔中仿佛無盡的能量就要炸裂,再也不懼魔物的威勢,冰若雙劍合璧,就要和魔物的巨爪以硬碰硬!


    可就在這一瞬間,那魔物卻忽然間收回巨爪,貌似歡快的揚天長嘯了一聲。冰若不明所以,也是趕忙收力,目光凝重的看著麵前的巨大魔物。


    魔物長嘯之後,滿身翻騰的黑霧竟然徐徐收回體內,連帶空中的雷雲都緩緩消散,魔物身後的黑色巨尾猛烈的搖了搖,竟然整個向著冰若撲了上來。冰若心中似乎有奇妙的感應,手中雙劍化作青光消散,愣愣的看著魔物龐大的身軀向自己撞來。


    隻不過那魔物跑了幾步,身軀竟然飛快的變小,到了冰若麵前,抬腿便蹦,直接跳在冰若身上。


    等冰若茫然的接住魔物的時候,漫天的雷雲已經散盡,暖暖的陽光重新澆灑在波瀾不驚的櫻池之上,魔物周身的黑霧收斂的一幹二淨,黑白相間的絨毛顯露出來,變成個小嬰兒的大小,撞在冰若懷裏,萬分熱情的伸出舌頭舔了一番,道:


    “汪!”


    滿頭口水的冰若一臉懵。


    什麽情況?不是說雲山櫻池之下鎮壓的是滅世魔物麽?這威震天下九州聞風喪膽的滅世魔物,卻是一條狗?


    一旁的眾人也是一片寂靜。


    暖暖的陽光下,一隻漆黑亮麗的烏鴉在眾人頭頂飛過。


    “商冰若!你竟然敢搶奪我雲山神器!”天穹子到底是寂滅巔峰境界的宗師高手,率先找回了意識。眼前的一切給他的衝擊同樣巨大,被他們雲山派代代謹慎鎮壓的魔物,竟然受眼前這人的控製?


    冰若則是撇撇嘴,嫌棄道:“你這老頭好不要臉,不是你們親口說神器有靈,緣者得之的麽?”


    “神劍絕不可落入魔教手中!不交出神劍,你走不出雲山!”


    “嘖嘖嘖,就憑你?”


    “豎子休要猖狂!”另一位雲山長老也是回過神,怒叱道:“狂妄到不可一世的幽蓮穀都已經我等徹底剿滅,魔教勢必消失世間,還九州一個太平!”


    冰若的瞳孔驟縮,霎時間渾身一片冰冷。


    在渡造化劫的三生輪回之中,他知曉了會有幽蓮穀滅穀的事情發生,可是這件事情應該發生在連絕大會之後的二十年!而今,不過之過了兩年而已!還是,晚了麽……


    天穹子以為冰若被他們震住,剛要借此機會上前緝拿,卻忽然間被一股強大的氣浪震飛出去!


    剛剛消散不久的雷雲再一次波濤洶湧的席卷而來,帶著比適才更猛烈的狂暴,遮天蔽日,天地無光。整個九州的白日都在這一刻化作黑夜!


    無數人從家中走出,驚惶萬狀的看著如此奇異的天象。許多人立時跪伏在地上乞求上蒼的憐憫,根本不知道眼前的一切究竟是何等災禍。無數門派的修真弟子也是心中惶惶,無法壓製自身躁動的真氣,唯有少數觸摸到至高層次的修真者才真的明白此時此刻的九州正在發生著什麽。


    陰風怒號,冰若的衣袂獵獵作響。整個人佇立在原地,宛若一座雕塑,仿佛已經失去了所有的生機。毫無表情的臉上,青色的眸子漠然看向天邊的方向,一輪血紅的太陽從天邊緩緩升起,三生輪回的力量滔滔不絕從他被壓抑的血脈中湧現出來,灌注進奇經八脈,最終注入丹田之中。


    滾滾的雷雲終於開始鳴雷,卻並不是向著冰若匯集而來,隻是以轟鳴的雷聲作為晉級的昭告。造化境界已經超脫於世界之中,甚至不需要靈氣作保,就能夠發揮出無窮無盡的強大力量。


    天升血日,鳴雷千響。造化境界移山填海,可不隻是說說而已。


    蘇醒以來,冰若自知筋脈還沒有恢複完全,一直壓抑著體內這股輪回的力量。隻不過剛剛聽說幽蓮穀被滅,心神失守,才讓這股力量瞬間爆發了出來。到了此時,晉入造化境界已然不可逆轉。


    也無所謂了,晉了就晉了,事已至此,他也沒必要隱藏什麽。


    “造化境界……”高空中仍然在鳴雷不斷,天穹子隻覺得渾身血脈凝固。想不到,這個魔教的妖孽,竟然小小年紀就晉入了造化境界!


    冰若則是眯著眼笑了笑,道:“不錯,造化一段,不成敬意,不知道天穹子前輩,大道書可帶在了身上?”其實冰若此時強行突破,剛剛長好不久的筋脈承受不住如此的力量,已然是再次受傷不淺。隻不過再受傷那也是造化境界的受傷,此刻咬牙切齒說出“前輩”二字,那可真真是無比諷刺。


    天穹子則是臉色煞白。他們哪裏有大道書在身上!上次之所以能張開九州結界,那是因為羅浩長老帶來了大道書殘片,在太上長老的控製下才張開了那個奇幻的結界,能使用的也就僅僅那一天而已。此時此刻,太上長老閉關不出,雲山之中何人能阻擋晉入造化境界的此人?就算太上長老沒有閉關,那也不是造化境界啊!


    正當天穹子飛速的想著如何讓門下弟子全身而退的時候,冰若卻忽然間收斂了一身威壓,道:“算了,本公子隻是來拿回自己的劍,沒想對你這幫小崽子如何。好歹也受了你家小崽子的恩惠,今日便饒過你雲山一脈,你我恩怨,下次再說。”


    仍然麵無表情的冰若聲音無悲無喜,隻是漠然看著強自鎮定的天穹子,忍不住多說一句:“趕盡殺絕,那是你們的本事,趕不盡殺不絕,那就是你們的愚蠢了。”


    幽蓮穀不僅是羽清的家,也同樣是他的家!家都被人毀了,還指望他無動於衷麽?今日不過還嚶嚶怪一個人情,日後,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就在血色的天地中,滾滾雷鳴下,冰若一身灰衣,瀟灑離開雲山。滿山的弟子長老不敢多說一句,唯有池邊仍然呆呆站在那裏的宮尚雨,忽然間淚流滿麵。


    ……


    三年前。


    幽蓮穀幽草考核,一名看起來瘦瘦小小的少女脫穎而出,勇奪榜首。少女名叫楊心慈,是外穀第六堂主撿回來的孤兒,似乎是小時候受到打擊太多,有些傻傻的,入穀年紀有點大,修真底子也不好,整整兩年才勉強進入築基境界。


    但是,這瘦小的少女卻是天生神力,入穀時候,不過十二歲,一雙筷子粗的小胳膊就能舉起三百斤重的巨石。雖然修真底子不佳,第六堂主還是不忍放棄,特意詢問過自己毒坊中一起出來的好兄弟冰若,讓冰若從武坊求了一套煉體的外家功夫出來給楊心慈練習。


    楊心慈不愧所望,進步神速,外家功夫進展迅速,幽草考核一舉奪魁。第六堂主感慨這丫頭天賦太好,但是幽蓮穀中並沒有什麽強橫的外家功夫,便特意求了人,將楊心慈送出幽蓮穀,到專門修習外家功夫的煉體宗修習一番。


    這一走,就是兩年半的光陰過去。


    等到學有所成的楊心慈拿著自己的一對兒大鐵錘歸心似箭的回到幽蓮穀門口的時候,才發現幽蓮穀,沒了。


    距離幽蓮穀被滅穀已經過去了整整兩個月,地下的殘肢斷臂都已經被掩埋起來,然而被鮮血染紅的土壤卻依舊存在。楊心慈怔怔看著眼前的斷壁殘垣,整整一炷香的時間沒有動彈,然後後知後覺的跪倒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了起來。一對兒錘子砸的地麵都是一顫。


    草叢中,同樣一炷香紋絲不動的石頭也終於淚流滿麵。幽蓮穀大難之時,不再穀中而幸免於難的穀眾還有一些,他守在這裏就是為了替羽清等這些人回來。至於是不是幽蓮穀的人太好分辨,隻有和他一樣經曆過那場大難的人,才會感受到那透徹心扉的絕望。


    慢慢走到楊心慈身邊,石頭抹抹眼淚,淒然道:“姐姐。你是幽蓮穀的弟子麽?”


    楊心慈回過頭,看著小孩子模樣的石頭,雖然並不熟識,也沒有設防:“我是幽蓮穀外穀第六堂的弟子楊心慈,幽蓮穀究竟怎麽啦!”一句話還沒問出,楊心慈又控製不住的哭了起來。


    石頭也是眼中含淚,忍不住抱住楊心慈,因為他沒有習武的根底,也不是幽蓮穀的人,羽清才將這個任務教給他,讓他聯係走失的穀眾。


    就算石頭被旁人發現,也不會有人針對一個不會武功的孩子。當然,羽清也給了他防身的寶貝,若遇強敵,可以瞬間脫身。


    “幽蓮穀隻是換地方了而已,幽蓮穀還在,姐姐你跟我走,我帶你去幽蓮穀,我告訴你發生了什麽。”


    心思單純的楊心慈根本沒有多想,便哽咽著跟石頭離開了這裏。


    一路上,石頭終於哭哭啼啼把幽蓮穀和沙蓋城被兩名造化境界的高手覆滅的事情解釋清楚,也將人帶到了如今幽蓮穀棲身的地方。仍然是在涼州邊陲,距離原來的幽蓮穀並不遠,隻不過是另一個山中穀地,幽幽隱蔽,難以尋得。


    山穀之中,花海飄香,一條潺潺的溪流靜靜蕩漾。桃花漫山,清風掀起層層粉浪,落英繽紛,飄花如雨。


    溪流邊,靜靜坐著一個白色的纖弱身影。那樣的清雅,那樣的淡漠,那樣的冰涼如水。那仿佛骨子裏透露出來的清冷將那身影隔絕在塵世之外,聖潔淡漠的讓人半點都不敢心生向往。


    “少……少穀主。”被那氣質嚇住,楊心慈有些怯怯的呼喚了一聲。


    羽清回過頭,竟是燦然笑了一笑,刹那間一切的清冷和聖潔冰雪消融,仿佛流水一般滲入泥土細小的縫隙,掩藏在層層疊疊的桃花之下,讓人無法尋覓。可是那眉梢眼角浮動的,卻是一抹若隱若現,久曆血雨腥風的冷厲,隱藏在滿是笑意的眼中,刹那間消失不見。


    剛剛的一切仿佛幻影,楊心慈瞬間找回了記憶中的羽清的樣子,本就心思單純的她沒有多想,又是撲上去哭哭啼啼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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