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乾的語氣,仿若是責怪自家不聽講,不愛惜身體的晚輩。


    大理寺卿此時心中驚駭不已,如果陛下當真這般重視宣平侯……


    且不說陛下現在會不會信自己,他方才那般舉動,隻怕已經得罪了宣平侯!


    大理寺卿此時當真是有苦說不出,太子殿下招惹不得,宣平侯他也惹不起,兩人對上,將他夾在中間,這可讓他如何是好?


    連兵部尚書都有些詫異瞧了一眼趙晉。


    難不成,經了梁王那樁事後,陛下依然將趙晉當成侄子?


    趙晉亦是未曾料到趙乾會這般說,心下微暖,他站出來道:“多謝陛下關心,隻是受了些輕傷,並無大礙。”


    “輕傷?”趙乾的眉頭頓時擰得更緊了,“待會讓太醫看過了再回去。”


    趙晉神情微怔,“陛下,臣昨日已經包紮過,並無大礙。”


    著實沒有必要拆開再看一次禦醫,然後又重新包紮。


    “朕不放心。”


    趙乾態度堅決,趙晉隻好鬆口,沒必要為這種事鬧得不愉快。


    見狀,趙乾這才低頭看大理寺卿呈遞上來的東西,上麵清清楚楚地寫著趙晉來汴州的路上,因為幾句話惹惱了那群人。


    這才有了之後的埋伏刺殺。


    趙乾的眉頭依然擰著,視線銳利地掃過大理寺卿,最後落在趙晉身上。


    趙晉能夠明顯察覺到趙乾的視線落到自己身上時,柔和了許多。


    太明顯了。


    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出差別。


    趙晉一時猜不透,趙乾究竟意欲何為。


    是演戲,還是當真將他當成了自己的侄子?


    不是趙晉太過疑神疑鬼,而是因為趙乾前後態度的差距太大了。


    莫非因為他平定了梁王的叛亂,趙乾的態度才轉變如此快?


    “你可曾有說過這些話?”


    趙乾將大理寺卿查出來的消息上麵的幾句話念出來,問道。


    趙晉的眉頭皺了皺,“有。”


    可這些不過是一些尋常的話語,何至於此?


    更何況,趙晉當日明明確確從兩人的口中弄出了毒藥,江湖俠客,怎麽會在自己嘴裏塞這種玩意?


    但是,無論眾人相不相信,大理寺卿已經在這上麵做了十足的準備,讓人挑不出錯來。


    如果不是趙晉自己知曉情況,恐怕這會都被大理寺卿弄得將將信疑了。


    趙晉的眼睛微微眯起,瞥了一眼大理寺卿。


    果真是好手段,難怪能夠坐到這個位置。


    趙晉將兩張紙朝龍案上一摔,沒說信還是不信,他看著大理寺卿,“朕命你徹查出幕後之人。”


    蘇青等人所言的,沒有幕後之人,他是半個字都不信的。


    隻是為了軍餉,何必這般大費周折。


    九千多士兵的軍餉,數目太小,完全可以用其他辦法,輕而易舉地取到。


    造假兵冊,到時候兵部發下去的,可不僅是軍餉,還有軍備。


    “是,臣立刻去辦。”大理寺卿忙不迭地應下。


    趙乾深吸一口氣,厲聲道:“將他們押下去,審出幕後之人再處斬!”


    “是!”


    蘇青與弋勁被押下去,兵部尚書、大理寺卿也陸續離開,禦書房內隻剩下了趙晉和趙乾。


    壽全很有眼色地下去叫了禦醫過來。


    待禦醫過來後,將趙晉包紮好的傷口悉數解開,露出裏麵猙獰的刀傷。


    “這還是輕傷?”趙乾擰著眉頭,趙晉的腰腹、手臂,腿上麵都有刀傷,深深淺淺,長長短短,看著猙獰可怖。


    趙晉識趣地沒有出聲,畢竟,這些傷雖然看著多,實質並沒有什麽致命傷。


    於他而言,沒有致命傷,等於輕傷。


    禦醫重新給趙晉上了藥,包紮好傷口,然後朝趙乾道:“陛下放心,宣平侯身上都是些皮肉傷,好好休養上十天半個月,基本都能痊愈了。”


    聞言,趙乾才鬆了口氣,眉頭舒展開了些。


    “不若你先在府中休養些時日,待傷好之後再去兵部。”


    趙晉搖頭笑道:“陛下,這傷真的不打緊。”


    趙乾還想要說什麽,卻忽然想起,趙晉在梁王府時,隻怕受的苦更加多。


    況且,他去雲州郡上任之時,據聞路上遇到了好幾回刺客,有一次更是跌落江中。


    兩番對比之下,如今趙晉身上的傷,的確算得上隻是輕傷。


    想到此處,趙乾心中更是愧疚,愈發想讓趙晉等養好傷後再去兵部。


    趙晉一抬頭就看見了趙乾的神色,眉頭一跳,“陛下,臣畢竟是初至兵部,突然請長假,隻怕會不太好。”


    愧疚?


    趙晉微垂下的眼瞼掩住了眸中的神色。


    這裏麵,定然有什麽是他不知曉的。


    若是趙乾是因為他平定了梁王的叛亂,從而對他和顏悅色,信任有加,然後升起了長輩對晚輩的慈愛之心。


    此尚且能夠勉強說通。


    但是,愧疚?趙乾為何要愧疚?


    趙乾沉默片刻,淺歎了口氣,走下階梯,伸手拍了拍趙晉的肩膀。


    “那平日裏要小心些。”趙乾絮絮叨叨地念了趙晉好幾句。


    趙晉隻是低聲應著,心中卻是再無波瀾。


    趙晉沒有再多留,禦醫退下後沒多久,他也離開了。


    待趙晉走後,趙乾的臉色沉了下來。


    “來人!”


    一個黑衣人出現在禦書房內,“陛下。”


    “去給朕好好查查,蘇青和弋勁,背後究竟是什麽人在動作!”


    趙乾的胸膛起起伏伏,麵容充滿怒氣。


    倘若背後之人的目標是軍備,他們拿這些軍備做什麽?


    梁王之事剛剛過去,趙乾不得不思慮多些。


    而且,趙晉身為開國宣平侯,“宣平”這個稱號的意味,汴州無人不曉。


    誰能夠將一個開國侯不放在眼中?


    趙乾的呼吸重了幾分。


    “是。”


    “等等。”趙乾叫住黑衣人,“再查查,昨晚襲擊宣平侯的那群黑衣人,是什麽身份。”


    雖然大理寺卿所言,有證有據,但細究之下,根本說不過去。


    若隻是普通的江湖俠客尋仇,趙晉為何要稱在他們口中發現的毒藥?


    趙乾自己有養死士,很是清楚,每個死士的牙齒內都藏有毒囊,一旦任務失敗,就會咬破毒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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