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輪藍月的光明越來越強盛,蔓延到藍月上的裂痕也越來越多,讓藍月變得越來越不穩定。


    “借修仙者借來的天地之力,來對抗修仙者,一旦出拳,不死不休,不退不讓。”


    老乞兒授拳前的對葉明柯說過的話語。


    這是一種在刀鋒上起舞的藝術。力的掌控的藝術。


    極其美麗,極其危險。


    藍月脆裂。


    那一刻湛藍色的光點灑滿了整個垂著雪幕的漆黑夜空,平地橫卷著下了又一場暴風雪。


    轟出最後一拳的老乞兒自風雪中踏步走來,須發間沾滿晶瑩的冰晶,而在他身後的十數隻雪妖狼,已經被狂暴的水係靈氣潮汐化為一座座冰雕又被靈力狂潮粉碎,再也不見蹤跡。


    走出暴風雪的老乞兒,卻看見葉明柯閉目席地坐在雪地上,雙手緊握成拳放在膝上,一息悠長無比,身周的雪花落到他身上竟然被他身上的氣息激蕩開來。


    而後,他緊握著的雙拳上,竟有隱隱的青色罡氣透出。


    力與氣。武道之人從入門起就在摸索兩者之間的協和。


    但是力與氣諧,合而為一,原本隻能依附在肉身之力,從此可在體內隨氣流轉,更可透體而出,而成罡氣。


    這是武道先天之境。


    老乞兒看著一夜入先天的葉明柯,心中震驚難以言說。


    因為他雖然知道葉明柯的體質極其的強橫,已經不輸給武道的先天高手。但是他根本還沒有來得教葉明柯任何武道的吐息之法,也沒有教過他如何從重錘煉肉體的後天境界步入先天之境。


    “這個小怪物,是一直觀察我的運力與吐息,自己頓悟了嗎?”


    老乞兒怕驚擾到葉明柯破境,搖著頭酣暢卻無聲地大笑著,笑著笑著眼角卻有些晶瑩的光。


    他低下頭看著閉目靜坐在風雪中的清秀少年,蒼老的臉上的微笑有幾分自嘲又有幾分欣慰。


    “無師自通,一夜先天。”


    “小怪物,我確實如你所說,沒什麽資格做你的師傅,但是能陪你走一程,我這個渺小的凡人,也已經足夠光榮了。”


    “已經教了你五夜,我還剩下多少東西?能夠再教你幾夜?”


    老乞兒隨意地坐在風雪中,等待著葉明柯的醒來,等到了黎明。


    ……


    “他們……怎麽還沒有回來?”


    火光昏黃的山洞內,阿如輕聲地問。


    小姑娘抱著膝蓋在火堆旁看著火堆,耐著睡意一直在等葉明柯和老乞兒回來。


    但是今夜已經過了他們往日回來的時間,他們卻一直還沒有回來。


    柳惜剛才聽到了外麵雪妖狼群過境的聲音,她知道老乞兒一直在找這個狼群,估計是追逐趕殺狼群去了,但是她怕阿如擔心害怕,隻是說道。


    “今天晚上你家大哥哥要學的東西比較多。會晚些回來,阿如先睡吧。”


    “呀~”


    阿如的聲音有些沮喪地低沉下去。


    “還要更晚啊,那個大胡子老頭真討厭。”


    阿如小臉浮現出幾分不開心的色彩,抓著一支小木棍在火堆邊上敲著,濺起點點的火星,


    “大胡子那麽凶,之前要要搶走那個我家木頭,現在要逼我喝藥,還讓姐姐你每天背那麽重的劍,還天天打我家木頭。士可忍,姑娘不能忍!”


    “哎呦。”


    阿如剛“惡狠狠”地發表完宣言就被柳惜敲了個小腦瓜子崩,抱著腦袋委屈地叫出聲來。


    隻有時間和新發生的一件件事情才是使傷痕愈合最好的藥。一場大病過後再次醒過來的阿如,精神狀態好了許多。


    而她口中的木頭,就是一直有點呆不知道怎麽安慰人的葉明柯,又因為他名字裏的葉和柯都和樹有關,所以被原本不知道如何叫他的阿如取了個外號木頭。


    “他是姐姐的父親,不許你那樣說他。”柳惜抿著嘴,溫潤的眼睛嚴肅地看著阿如說道。


    這兩天兩夜,除了趕路的時候,其他時候葉明柯常常被老乞兒抓去練武,所以陪著阿如的常常是柳惜。


    幾天的相處下來,一大一小兩個姑娘間的關係已經熟悉和融洽和許多。


    “咿~”


    抱著小腦袋的阿如感受到柳惜的認真,雖然表情還是有些不開心,但還是悻悻然地點了下頭,隻是嘴裏還是有些不服氣低聲嘟囔道。


    “我家阿爸可比姐姐的阿爸好多了。”


    “阿爸從來不讓我拿太重的東西,不讓我太累。不過……”


    說到阿爸,想起李翰的阿如又默默紅了眼眶,火光照得明亮的地麵上,有晶瑩的淚珠墜落。


    “阿爸怎麽突然就不要阿如了?阿爸是不是不愛阿如了?”


    阿如的聲音裏帶著哽咽。


    柳惜的心柔軟了一下,伸手將流著淚的阿如抱到了懷裏。


    這個披著亂發,外表服飾沒有一點像女子的女子看著麵前的火光,輕聲地說道。


    “阿如不哭,阿爸怎麽可能會不愛自己的女兒呢?”


    “隻是愛一個人,有很多很多不同的方式,多到有時候連對方也分不清。”


    朦朧的火光中,柳惜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那個雖然很少回家,但每次回家都會用胡須紮著自己小臉蛋,把自己抱起來舉高高的,高大的父親。


    那時的他,意氣風發,是暗中統領了整個大夏江湖對抗仙患的英雄。他會抱著她得意地向他那些江湖兄弟們炫耀。


    “這是我閨女,像我。”


    抱著她的他,對著眾人的臉龐臭美地揚得老高。


    “才幾歲刷拳舞劍都老厲害了,將來沒準會是個女武神,你們這群小子,記得多巴結點。”


    那時候,他是愛她的父親。


    她也看到十年前,那個一夜間頭發盡白、曾經高大的身軀也佝僂起來的父親,那個一次次讓自己不要學武的父親,那個一次次把自己從他身邊趕走的父親,那個一次次嘲笑她讓她不要再繼續堅持下去的父親。


    那個父親很冷漠,但,也是愛她的父親。


    因為他不知道自己堅持的路是不是正確的,所以他不想他最心愛的女兒,也跟著自己和自己的癡夢一起沉淪。


    在柳惜的懷中哭了一會的阿如,很快就沉沉地睡去。


    柳惜又等了一會,也靠在洞壁上,心中有掛念,半夢半醒地休息著。


    臨近黎明時,她並沒有徹底睡去的意識裏感覺老乞兒和葉明柯兩人腳步很輕地回到了休息的洞窟裏。


    看到柳惜隻是靠在冰涼的洞壁上,老乞兒脫下自己身上的破舊的棉襖輕輕地蓋在柳惜的身上。


    而後老乞兒自己隻是坐在燃盡的火堆旁,麵容平靜喜悅地看著柳惜與阿如。


    柳惜沒有睜開眼醒過來,因為她知道老乞兒肯定希望自己可以休息得很好,而不是一夜都在擔心他們未歸。


    這也是她愛自己父親的方式。


    二十年前,那個被父親舉得高高的小女孩,其實不喜歡那些從來沒有見過,長得凶神惡煞的叔叔,但是她還是會很認真地舞劍耍拳給那些叔叔看,因為她喜歡自己父親那得意開心的大笑聲。


    十年前,那個稚嫩倔強的少女,違背父親的意願執意背起那把名為人間的重劍,趕也趕不走地跟在那個落拓的老乞兒身後。


    在十年間,走遍整個人間。以女子之身,登臨了凡間武道的高峰,對抗著那些凡人敬畏無比的仙人。


    隻為了向這個世間證明自己的父親沒有錯,他是人間的英雄。為了自己的父親,可以走出自己的心魔。


    這也是她愛自己父親的方式。


    而如今,平靜地陪伴自己的父親,讓父親心安地走完最後路程。


    也是她愛自己父親的方式。


    柳惜,你要堅強。不許哭,不要讓父親為你傷心,讓父親寧靜地走完他最後的路。


    察覺到老乞兒坐在晨光裏凝視著她的目光,這個最溫柔也最堅強的女子,努力緊閉著眼睛,卻還是紅了眼眶。


    ……


    黎明終於徹底到來,天光大亮。


    老乞兒與負著重劍的柳惜,與背著阿如的葉明柯,一行四人再一次踏上了路程。


    葉明柯昨夜突然間突破了武道的先天之境,雖然還沒有完全弄清楚先天境界的玄妙,但是能做到力與氣合而為一的他發現自己的力量又變強了許多。


    除此之外,罡氣還有破靈的效果,葉明柯麵對達經境界的修仙者也終於不至於會在失去了肉身的壓倒性優勢後,便束手無策。


    他估計自己現在的實力估摸著終於可以與達經中境的修仙者匹敵,便是像易二那樣的達經巔峰的修仙者,隻要被他拉近了距離,他也有信心不用依靠人間重劍也能夠與之周旋。


    葉明柯的實力有了一個不小的進步,趕路的速度快了許多,老乞兒也就大大加快了腳程。


    這一日他們走到日暮時他們比平常多走了將近兩百裏的路程,但是走在前麵的老乞兒卻還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天已經完全黑了下去,卻還在繼續地往前走。


    “前輩,天黑了我們還不找地方休息嗎?”跟在後麵的葉明柯忍不住出聲問道。


    但是老乞兒微笑著搖了搖頭,一旁的柳惜臉上也帶著帶著淡淡的微笑與喜悅。


    老乞兒看著前方暮色裏的山嶺笑著道。


    “我們今天多走點路,前麵也有一個小怪物,我們今晚趕到他那邊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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