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如在山上學藝第一年時還感覺很難熬,而這第二年在不經意間悄然走完後,何不如才突然想到自己要和師父分開了。


    因為方正曾說過看著何不如越發知道江山代有人才出,徒弟這麽勤奮,那自己這個做師父的自然也要重新尋找自己的位置為國效力。


    等到教完何不如兩年他便要去邊塞,何不如學滿兩年之日便是師徒分別之時。


    “師父,明天我們就要下山了嗎?”何不如躺在床上聽著師父的呼吸問道。


    “嗯,你小子心裏早樂開花了吧,是不是想著以後都沒有我訓斥你了?我告訴你,就算我不在你也要。。。”


    沒等方正說完,何不如裹了裹被子蜷縮起來打斷了方正的話:“那你能不能在我家再待幾天?”


    “你小子怎麽現在還敢打斷師父講話了?是不是想挨揍了?”


    說著黑暗中朝著何不如的床,準確地將自己床邊的鞋子扔到了何不如臉上。


    “哎喲,師父我給您老從家帶了這麽多雙鞋子,您能不能多換雙鞋穿啊?”


    “屁娃,老子高興,你再煩老子,我把鞋塞你嘴裏讓你練練閉氣功。”


    “哈哈哈哈哈。”


    何不如和方正在臨別前也沒個正經樣子,互相挖苦夠了之後,便都大喇喇地鼾聲此起彼伏了。


    “師父,你還不換雙鞋?今天去我家吃完飯就走了,你還不能打理的好些嗎?”


    “哦哦,也是,你小子快把胡子刮刮,看看你那樣,哪像我徒弟,像個要飯的似的。”


    “也不知道是誰半月不洗澡,腳臭七裏地。”


    當然這話,何不如隻敢在心裏小聲嘀咕的,不然這腰杆挺拔道貌岸然的師父,可絕對不會饒過自己。


    “好了,走吧,如今教完了你這個瓜娃子,也就算沒有丟了你師祖的傳承,我就算下去也有臉麵對他老人家了。”


    何不如聽了這話默然,聽慣了方正不正經笑話的何不如,聽了這話猛然感覺有些傷感。


    二人走了約莫一個半時辰後,終於還是忍受不了天氣炎熱,一起找了棵大樹歇息了會,直歇到太陽半斜才又重新出發。


    誰知道好事多磨,半路一下殺出幾個強盜來…


    “武陽城旁邊這種窮地方竟然還有強盜?你們天天搶的東西夠自己吃嗎?”


    方正看了眼前,那七八個要麽骨瘦如柴,要麽腦滿腸肥的強盜,一時間讓自己也是哭笑不得。


    “少廢話,把東西都交出來,你以為哥幾個好好地想當強盜嗎?我們逃荒幾百裏,路上的人連口水都不肯給我們喝,老子受夠了,不給我們吃的喝的,那我們就全都搶來!”


    “唉,寬兒,那兩個胖子交給你練手,其他的我來,不要用劍,打一頓給點教訓就好。”


    約莫幾十個呼吸,方正就悠然坐在其中一個人身上,看何不如的戲了。


    “嘖嘖,你看看你那胳膊硬的,你再看看你那一腳,是不是沒吃飯啊?攻下盤啊,那胖子手短反應不過來的,沒事,你就慢慢打,誰敢傷你我殺了他。”


    那兩個胖子一聽頓時哭喪下臉,小的這個還好,大的那個明顯是個練家子,頓時雙雙跪在地上求饒。


    “大爺,饒了我們吧,我們也是被逼無奈啊,實在是沒法活了,今年邊境大旱,我家裏孩子老母全都是餓死的啊,求求您了,大爺,我們以後一定好好做人。”


    “饒了你們也行,繼續跟我徒弟打,他缺個練手的。”


    方正甚至連頭都沒轉一下地淡淡說道。


    “謝謝大爺,謝謝大爺。”


    終於在一刻鍾後,何不如滿身大汗,氣喘籲籲地打倒了兩個大漢時,方正才露出了笑容。


    “我也沒有多少錢了,身上這些給你們一半吧,往後好好做人。”


    又過半時辰,二人剛到何不如家的附近,就看見了何堅鄧婉淑。原來他倆早早就在門口站著等待二人了。


    “來,今晚不醉不休!”何堅此時終於能放開痛飲了,而他飲酒也是為了掩蓋自己的離愁別緒。


    “寬兒,來,快把行李給娘,娘給你做了好多好吃的現在再給你熱熱。”


    古往今來離愁別恨,都是如此讓人難過,那麽如何才能少些傷心多些歡愉呢?那當然就是珍惜當下,今朝有酒今朝醉!


    半醉半醒間,方正拔劍輕身一躍。


    “何不舞離愁?寬兒,看我最後再教你一遍《情愁》,此劍為祖師爺看著愛人死在眼前所創。”


    “我們門派我亦不知何名何姓,但你記住,往後不能斷了我一門傳承,你且看好了!”


    “一劍有名:傲斬霜雪,輕拂袖,回眼望羅裙,別離勿長歎。手上要迷惑對手,轉身要快,下斬要疾。”


    “一劍有名:氣衝北鬥,腳碎群峰,此去何牽念?相送千裏去。身體要繼續轉到能出腿的姿勢,出腿要正,不要發錯力。”


    “一劍有名:萬千浮華不及卿,雲走風相隨,同化相思淚,紛紛落紅塵。腳下要跟住,轉劍要穩健,下刺要靈巧難以琢磨…”


    何不如看著方正,他就那麽一招一式地教自己最後一遍劍招。


    看著看著何不如不知何時,早已是淚流滿麵:“師父…”


    第二天中午,方正終於還是離開了,何不如看著師父留下的書,許久都沒有再出書房。


    何堅與鄧婉淑看何不如如此沮喪,也就不去打擾了。


    傍晚時分,正在何不如沉浸在別離之苦的時候,突然間,隻聽狗蛋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來了何不如家,“阿寬,你,你師父…”


    “怎麽了?是不是我師父不想走了啊?我就知道他舍不得我,哈哈。”


    “不,不是,你師父快死了!”


    “不會的!師父這麽厲害,他傳承了祖師爺的劍法,師父的師父是炫霜禁軍統領,不會的!師父怎麽可能快死了呢?”


    何不如一路上隻是邊流淚,邊重複著這句話。


    等到何不如趕到醫館時,隻見方正渾身是血和燒傷,最後看了何不如一眼,用力擠出個猥瑣笑容,便咽下了氣。


    之後方正的墓,被安在了何不如與他學武的山上,何堅與何不如,親手為方正在滿是岩石的山上,就那麽一點一點挖出墓穴。


    葬好方正後,父子二人都決意在山上住下半月,何不如長這麽大,也是第一次見到了父親流淚。


    而鄧婉淑則隻或是沉默,或是淚眼婆娑地給爺倆做飯。可方正到底怎麽死的呢?


    原來,方正從何不如家中離開後,便一路北上朝著邊塞方向前行。


    他才剛走了兩個時辰的路,哪知又看見了之前的強盜。


    眼下這些強盜們手中拿著刀,有幾個強盜正在搜索著,好像在找旁邊驢車除了運油的一個大桶外,還能有些什麽。


    其他幾個強盜身下,則壓著一個已經被折磨昏過去的年輕姑娘。


    再看向旁邊的血泊,那裏躺著一個老頭,和一個年輕男人。


    貧窮從來都不是犯罪的理由,如果犯了罪不去懲治,那麽隻會助長犯罪的氣焰。


    此刻的方正化身閻羅,默不作聲地拔劍隻一個衝刺上前便斬殺兩人。


    其餘人等看見又是方正,又見兩人突然就被斬殺,連忙嚇得要四處逃竄。


    而這次,方正沒有放過一人。


    等到方正為那姑娘穿好衣服,再叫醒她時,那姑娘正好看見,仍有一人沒死透,正偷偷爬起來,朝著方正背後走來。


    那姑娘還沒喊出聲,隻見方正身後那一人,直接便被一劍釘在了驢車上。


    “我要你也死!”


    方正與那姑娘離那油桶實在太近了。


    油桶被火折子從倒油的小口引燃,而方正唯一能做的:便是用身體護住那姑娘。


    何不如聽完那姑娘說完一切,已是泣不成聲。


    “惡,永遠都是不能助長的!犯了罪一定是要懲處的,我希望盡可能掃除這世間的惡,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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