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先天神力不自知~018屋漏偏逢連夜賊)


    先天樹體是木遁修士夢寐以求的至寶,隻不過極為罕見,以至於幾乎被人忘記了。


    木頭區區一個獵戶之後,毫無根基。如果不是機緣巧合被一個內門弟子發現他血脈中密藏的先天樹體,自然也不會被招入翠玉宮成為外門弟子。


    很多木遁高手費盡一生心血,希望能把自身肉體與某種植物相融合,以求長生不死之道。但成功者寥寥無幾。碧落聖女連菱能融合修羅蘭,已經是傳奇中的傳奇。


    而木頭這種體質,則是貨真價實的木頭,先天而就,無需融合!他一身的血肉,在真氣的催動下,隨時能化為一種堅韌無比的暗紅木質。


    一般修士操控真氣,最難的是真氣出體。比如賀倉實的掌風和劍氣,如果沒有真氣出體,那和凡人的蠻力也就沒有什麽區別了。


    但真氣一旦出體,哪怕操控再精妙,也必然會散失一部分在天地之間,威力也隨之打上折扣。


    而擁有先天樹體的人,真氣直接在體內把血肉轉化為木質,根本不用出體,就大占便宜了。


    當初伍院分配,什麽人應該和什麽人分配在一起,並不是完全隨機的,而是各種勢力從中作梗的結果。


    比如宋如海這樣的豪門大少,如果不給他配一個強力保鏢,萬一在伍院之爭中吃了虧,宋家在麵子上過不去。


    但如果給他配上門派天驕,他自己已經是個築基二重,這樣這個伍院可能出現雙天驕的盛況,別的勢力就不會滿意了。翠玉宮可不是宋家獨家讚助的。


    木頭這種看上去毫不起眼又無背景,但其實身具先天神通的隱藏角色就再合適不過了。


    既然給了強手輔助,那麽就得再配個魚腩平衡一下實力。


    “此人是無品的根骨,黑牌弟子,都不知道怎麽會混進來的,就他了!”勾豬這個絕無僅有魚腩馬上就成了唯一選擇。


    於是宋如海、木頭、勾豬這樣的奇妙組合就成立了。


    這個組合除了宋如海一人之外,別的看上去都是魚腩,簡直一無是處,也難怪賀倉實會輕敵。但這也隻能說,他終究還是太嫩,小看了這些豪門弟子背後盤根錯結的勢力。


    玄門江湖除了實力之外,見識長短也至關重要。賀倉實如果能預料到這一層,那這事完全就不會發生。但到了現在,後悔也遲了。


    “雙峰貫耳!”木頭一聲大吼,兩個如椰子般大小的巨型木拳,一左一右,往賀倉實左右雙耳直砸過去。他這一招賀倉實根本沒防備。因為他倆人之間的距離,正常的胳膊長度根本夠不著。


    但木頭的身體木化之後,雙臂的長度竟然會隨心所欲地延長。賀倉實發現這一點的時候,兩股純粹外力掀起的勁風已經灌入耳內,一雙巨拳離自己的臉已不到一寸了。


    躲閃已然來不及了,賀倉實運起護體真氣,然後就感覺雙耳中猛烈地嗡地一聲……


    另一邊,兩男一女三個人剛欺身到宋如海的近前,他們眼前卻憑空出現了一個巨物。


    這是一座一人多高的巨鼎,鼎中烈火熊熊,把整個巨鼎都燒得通紅。尤其是鼎身的部分,猶如一塊通紅的木炭,發出炫目的紅光,熱浪鋪麵而來。


    三個人都呆住了,正要後退,忽然聽宋如海大叫了一聲:“神火鼎,移!”


    隨著這一聲“移”,這巨鼎居然以迅猛無比的速度憑空往前一移。三個人躲閃不及,都被當胸撞上。胸口的道袍一碰到這火紅的神鼎,立刻冒出青煙化為灰燼。接著是皮肉與之相觸,發出滋滋之聲,空氣中飄起一股烤肉的香味。


    伴隨著三人淒厲的慘叫,這火鼎力道不減,反而猛力前撞,他們也不知道被撞斷了幾根肋骨。然後火鼎一停,這三人往後倒飛出去十步之外,都是口吐鮮血,胸口一片焦黑。


    宋如海一擦嘴角的血跡,緩緩站起。他離開宋家來到翠玉宮時,雖然說過“在外不用宋家一文錢“之類的話,但從來沒有說過不會動用宋家的保命法寶。


    隻不過連這東西都能被逼出來,賀倉實一夥的確是太過心狠手辣了一點。


    宋如海瞥了一眼正在較量劍術的查緋和肥牛,看到這兩人用的都是正宗的穿雲劍法,他嘴角不由得浮出一絲冷笑。


    穿雲劍法攻守兼備,簡單易行,是最適合入門弟子的劍法。翠玉宮外門弟子必習科目之一。這劍法並不怎麽講究劍氣,講究的是以招卸氣。


    將簡單的穿雲劍招練至純熟,不但能強健體內真氣,還能用這些巧妙地劍招與強敵出體的真氣對抗。適合以弱鬥強,築基三重以下的弟子。


    到了築基三重之上,真氣充沛,就可以修習劍氣犀利更加凶猛的劍法了。所以賀倉實並不用穿雲劍。


    查緋雖然是築基二重,真氣比肥牛渾厚,但他們用穿雲劍對弈,這優勢就弱了很多。但她並不以為意。畢竟她苦練這套劍法兩年有餘,自認每招都是純熟無比,遠遠勝過那些一級伍院的弟子。


    肥牛和她拚了幾招,漸漸發現,不知道為何,此人的劍術,竟然是破綻百出……


    比如一招雲中遊隼,是在看似平常的走劍之中,忽然翻手俯擊,形似遊隼俯衝捕食,所以得名。肥牛對劍訣上每一個細節都記得一清二楚,這一擊俯殺,關鍵不在於殺,而在於防。


    所以訣上說:“三成神識凝劍尖,七成神識護身邊。“因為以弱敵強,隻能是綿裏藏針。招招隱晦,猶如雲霧遮身,使得強敵不敢輕舉妄動。手中之劍,隨時尋找契機,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就是所謂的“穿雲而出“。


    但這一擊,依然是以防為主。一旦中途有變,手中寶劍也隨之變招。穿雲劍法的劍譜上,對各種變招極盡繁複地一一例舉。這也是以弱對強,不得已的做法。


    絕大部分的外門弟子,根本沒有空也沒心思去把這些變化一一記下。他們隻會反反複複地練習,把穿雲劍二十四招練得純熟無比。劍招練得太熟,就變成了像舞蹈一樣的漂亮動作,卻忘了這劍招最初的設計,是從劍光血影裏來的。


    隻有肥牛不同。她是那種一絲不苟,一個字都不能錯過的笨蛋。所以穿雲劍譜她可以倒背如流。平時的練習,她也是嚴格按照劍譜上先人的注解,按部就班,將所有的變化全部練熟。


    雖然她耗費了比常人十倍的時間和精力,但書到用時方恨少。雙方用穿雲劍一對弈,查緋劍招裏滿身的破綻,也就在她眼裏都無處藏身了。


    查緋和她鬥了幾招,忽然覺得礙手礙腳。每次自己一招尚未出盡,對手就以一種刁鑽方式直擊自己的軟肋。這起初還隻是試探,很快就變得囂張無比。以至於她一招起始,對方就已經蠻橫無比地打斷了她的計劃,逼得自己手忙腳亂。


    她心中無比惱怒,對方不過一個區區的一級伍院弟子,使的也明明就是穿雲劍法,憑什麽招招都搶先壓她一頭?


    她卻沒想到除了穿雲劍,肥牛再也不懂第二種劍法。她如果換一種劍術,或者幹脆無腦亂砍,都有憑借著築基二重的充沛真氣在氣勢上把對方壓倒。


    但她被氣憤燒了腦子,根本沒去琢磨擺脫困局的辦法,反而在惱羞成怒中瘋狂地施展穿雲二十四招,猶如一個泥潭困獸。


    “肥牛,她不是你對手,別心慈手軟,給她留個教訓!”宋如海在一邊看得明白。


    幾番試探之後,對手已經舉步維艱。肥牛寶劍飛舞,穿雲劍法使得淋漓盡致。想起之前這女人對自己的侮辱,她也冷冷地回裏一句:


    “這麽蹩腳的劍法,竟然也好意思出來現寶!”說完她劍鋒已到,如水到渠成,一劍刺入查緋的左肩。


    劍入皮肉,那感覺和在空氣中舞劍完全不同。一股血腥頓時鑽入她的鼻孔。肥牛持劍的手不由得有些發軟,她看了一眼宋如海,那臉色非常難看。


    “如果贏的是他們,”宋如海搖搖自己的左手,“我的左右手已經被砍下來了。”


    肥牛一咬牙,用力一拔,查緋一聲尖叫,左肩上鮮血飆出。


    宋如海瞪了她一眼,做了個拔劍的姿勢,說了一個字:“滾!”


    查緋滿臉通紅,但又無法發作。慕容清一人一劍就足以碾壓她,再加上一個宋如海,她非把小命留在這裏不可。何況她左肩被刺穿,劇痛無比,半邊身體都沒了力氣。她兩眼盈淚,手捂住傷口,一扭頭,獨自往漆黑的密林裏跑了。


    但最慘的還是賀倉實。


    他被木頭按壓在地上動彈不得,千斤的巨木壓身,縱然他有萬般神通也使不出來。木頭左一拳右一拳地揍著,每一拳都會喊一聲:


    “還我的弓來!”


    “我要打爆你頭!”


    拳拳砸在賀的臉上。賀雖然有真氣護體,但木頭的兩個拳頭已經是兩個木錘,扛起來談何容易。他鼻青臉腫,不成人形,牙也沒剩幾顆。


    這時他已經顧不上怨恨,心中深悔不該惹毛了這個煞星。但為時已晚。不但雙耳一直在嗡嗡直響,根本不知道對方在罵什麽,而且嘴巴裏也是血肉模糊,想討饒,但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隻有木頭的重拳,一拳一拳揍在臉上,這感覺就像在敲一座巨大的大鍾,感覺無比清晰,每一聲都讓他整個腦海嗡嗡震蕩,仿佛連腦漿都要被震出來。


    宋如海在旁看了一眼,對暴走的木頭說:“你再這麽打下去,姓賀的可就死了。你那弓能值幾個錢,回頭我給你買一張真正的好弓。”


    木頭終於停下了拳頭。狂怒之下,這小子居然還殘餘著一絲良知。萬一姓賀的被打死,一張弓賠一條人命,確實有點過分了。


    宋如海踢了一腳半死不活的賀倉實。這家夥鼻青臉腫,不成人樣,但顯然還活著。宋如海哼了一聲:“還不滾?不滾再打。”


    賀倉實雖然聽不清他說什麽,但意思明白,這是放他一條生路。他掙紮兩下,翻身一滾,然後踉蹌著爬起,逃入密林裏去了。


    他被打不是第一次,被打得這麽慘也不是第一次。小時候在家做農活,稍微偷懶,就可能會被他老爸胖揍一頓。他爹沒有暴力傾向,但老人家是一個非常執著的莊稼漢。


    老人相信一分汗水就有一分收獲。他們家之所以窮,正是因為不夠努力。


    但那些有錢人,他們每天提籠遛鳥,無所事事,生活也能過得很好。這不是因為世道不公,而是他們前世吃了足夠多的苦,付出了足夠多的努力,但又沒有同等的福德升上天界,所以才留在人界享受。


    而像賀家人這樣的莊稼漢,沒有前世的積累,就隻能今世拚死努力,一絲不苟地種田,才能一點一點地改善自己的生活。今生的努力即便不能得到今生的回報,對自己的來世也一定是有益的。


    至於那些想方設法偷懶的人,無論他們今世是否過著奢侈的生活,來世都必然墮落。雖然不一定落入地獄,但福德揮霍一盡,墮入畜生道是起碼的。


    所以賀的老爹看到他在田埂上偷懶,總是一頓狠揍,讓他提前消受了墮落的惡障,免得來世難以翻身。


    賀倉實就這樣被揍著長大,這兩年才覺得苦盡甘來。他老爹的教訓果然是對的,努力吃苦可以換來未來的甘甜,他就這樣神奇地成為了仙人弟子。


    他繼續以尋常玄門弟子百倍的努力拚命修煉,換來兩年築基三重的境界,引起了外門院長老的注意,獲得各種關照,終於成為同級中公認的天驕。以至於他都可以把那些豪門紈絝踩在腳下了。


    如果不是碰到了木頭這種變態的話!


    或許這就是上天對他的自大的警告吧。他進步得太快太順利了。吃一點虧,以後還有的是機會崛起。


    像木頭這種靠著先天體質,宋如海這種靠著家庭背景,他們雖然能猖狂一時,但永遠比不上他這種沒有天資、沒有底蘊,一切都依靠自己白手起家的人。他們——那些靠著外力得意囂張的家夥,他們終將不斷墮落,直到地獄的深淵,永世不得出來。


    而他,賀倉實,遲早會用自己的努力,修煉成仙,跳出輪回之外。當然,在那之前,他會親手將木頭擊敗,將他的先天樹體從他的肉身中生生地剝離出來……


    賀倉實一邊在腦海中翻騰著各種想法,一邊搖搖晃晃地在漆黑的山路上行走。他體內的真氣在木頭的狂毆中揮霍一空,身上骨頭就像散了架,頭臉部更是麻木得失去了感覺。


    他必須加緊行走,趕緊去回春院療傷。不然留下什麽後遺症,後患無窮。


    偏偏這時,路邊樹上輕飄飄閃下一團漆黑的人影。一把冰涼的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什……什麽……人?”


    賀倉實的嘴唇腫大得像香腸一樣,說話當然說得不太清楚。他怎麽也想不到這荒無人煙的山上居然會有劫匪?


    對方一身黑衣,連頭發都看不見,臉上隻露出兩個一樣漆黑的眼睛。唯獨他手裏的短劍是雪白的。這劍隻有半尺來長,周身如雪,觸之冰寒,不像是金屬,倒像是某種石料,散發著極為細微的蒜臭味。這味道很不尋常,十之八九是一把毒劍。


    如果是平時,賀倉實早就出手把劫匪製服,但現在他隻能悲歎生不逢時。對方並沒有回答他什麽人的問題,他也不敢再問。他從未在翠玉宮見過有這種全黑的服裝,搞不好這是有外敵入侵?


    外敵的話,可能會抓他做舌頭,也有可能直接殺他滅口。想到這裏,賀倉實更是心頭一凜,嚇得一動都不敢動了。


    但黑衣人並沒有殺他。見他不動,便騰出一隻手來摸他的道袍。渾身上下能藏東西的地方一概摸過,手法純熟,很快摸出一堆東西,不值錢的全都扔到了地上。最後黑衣人舉起他的仙荷,在他麵前搖了搖,然後用手做了一個抹除的手勢。


    “什麽?”賀倉實大吃一驚,心中暗想,“這是什麽劫匪,竟然讓我抹掉仙荷上的魂息?他連這也懂?”


    賀倉實還沒有動手,對方那柄詭異的匕首已經貼上了自己的脖子,還想貓蹭人一樣輕輕地在自己的脖子上摩擦。那種明明知道是毒劍的鋒刃的東西在自己脖子上輕輕蹭過的感覺,比直接割破了喉嚨還讓人發抖。


    “好了,我知道了……”


    賀倉實含淚抹去了仙荷上的魂息。被人暴打也就罷了,竟然回去的路上還會遇到劫匪,居然還是個懂得操控仙荷的劫匪!他在翠玉宮兩年多辛辛苦苦省吃儉用攢下來的養老錢,居然就這麽沒了!


    那人將仙荷握在手上,顯然將神識探入仙荷中查看,仙荷上確實已經沒有了魂息烙印,而且空間內也沒有禁製。


    他被黑布緊緊包裹的臉抬了起來,透過這黑布賀倉實仿佛看到了得意的一笑。然後他身形一縱,竟然躍上了附近的大樹,然後就隱沒在深黑的夜色裏了。


    “這身手,難道是,勾豬?!”


    賀倉實猛然有了一點醒悟。但是就算是勾豬又如何?他現在渾身是傷,打又打不過,龍逢潛水遭蝦戲!


    他不知道的是,他們伍院其他四人個人,都一樣被這家夥給搜了一個遍,稍微值錢點的東西都搜刮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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