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豬從來都不相信這世界上還有他開不了的鎖。如果說一把鎖本來就打不開的話,那這把鎖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直接砌一堵牆不是更簡單?


    結界就是為了引動天地靈機而存在的。如果與天地徹底隔絕,無隙可鑽,那結界也就不複存在了。


    這是一片略微平緩的山坡,上坡上積滿了雪。勾豬走過一回,雪地上留下了許多的腳印。他站在高處望去,這些腳印明明是首尾相接,圍成一個大圈。


    但隻要他回到這條走過的路上,奇跡出現了,腳下的腳印排成了一條直線,直通遠方,幾乎無窮無盡的樣子。


    他接近某個區域的時候,空間就在他不知不覺中被扭曲了。明明是環形的一條路,被扭曲之後,看起來變成了一條直線。他在這條“直線“上行走,是永遠也走不出去的。


    一旦他離開這個圈子回到高處,往下一望,這個世界就已經恢複了正常。他看到的路徑確實就是一個大圓圈。


    隻是大雪紛紛,他踩出的腳印沒多久就被飄下的大雪填平了。


    “勾師兄,你好像有什麽發現了?”木頭看到勾豬眼睛裏閃過一絲亮色。沒回他們身入絕境,勾豬都能找到脫身之法,他對這個師兄是不服不行。


    “有辦法出去嗎?”宋如海也是臉色帶著焦急問道。


    隨著極冥草融入寒霜劍中,大銀杉樹上的苦寒毒已經逐漸消散。現在的寒冷隻是普通的冰寒而已。對這些築基修士來說並不是什麽問題。


    木頭的仙荷被尹萬真拿去,讓他們損失了一半的辟穀丹。但藍若霜帶的辟穀丹並不少,他們撐到第五個月時間耗盡也不是不可能。


    但讓他擔心的是,在這個大陣中,就算時間耗盡,他們也出不去。藍若霜就是例子。她身上一直有仙樹的傳送陣靈力在波動,但被八荒鎖龍陣給阻擋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們恐怕會最終餓死在這裏。就算排位大戰之後傳功塔重開,有其他弟子來到這裏他們也無法救援。


    大多數來這裏煉功的弟子,顯然是解不開這個鎖龍大陣的。除非是外院長老親自來救,還有一點希望。


    但這些人根本無法去叫援軍。他們一離開第二層,就會失去記憶忘記這件事。而且塔中塔外是沒有辦法可以直接聯絡的。


    四個人在這裏已經耗上了幾天的時間。始終一籌莫展。


    宋如海、木頭和藍若霜待在一塊大岩石下,風雪略小的地方各自打坐,藍若霜臉色依然蒼白,但是她不再需要人背,已經可以獨立行走了。她坐在岩石下麵,看著更低處的勾豬在低處的平地上走來走去。


    她發覺勾豬這個人雖然看上去心思浮躁,但有時卻極有耐心。他一圈一圈地在雪地上徒勞地行走,畫出一個一個的大圈子,就像關在球形籠子裏的老鼠,怎麽奔跑都跑不出去,卻跑得不亦樂乎,專注得就好像忘記了這個世界上的一切。


    這麽來看,隻要這個陣有出去之法,就一定會被他找到,隻是什麽時候找到罷了。


    當他轉身回來,每個人都感覺到了希望。


    “我們來堆雪人吧!”


    但他隻是滿臉堆笑地說了這麽一句傻話。


    “好嘞!”也隻有木頭跳了起來,傻乎乎很開心的樣子。


    金州在古通江以南,在這個占據東勝神洲肥沃的中土的厚土王朝而言,屬於富裕的江南地帶。這裏氣候溫和,降雨甚多。但是下雪可就非常罕見了。


    就算是冬天最冷的時候,難得見一場真正的大雪。也就是星星點點的小雪飄落下來,還沒有來得及積起,就融化在地上,被人踩成了一灘爛泥。


    木頭記憶中真正的大雪,要到十年之前了。那時他才四五歲,那一年大雪封山,整個大山都變成了一團羊脂一般的顏色。雖然他父母愁眉不展,但他在雪地裏玩得非常開心。


    他現在才想到,這大銀杉樹頂的大風雪,也是難得的美景。


    勾豬設計的堆雪人的玩法很簡單,他們四人一字排開,每人相隔一百步。然後各自按著自己認為的直線往山下行走。每走三十步,就自己停下來堆一個雪人。


    堆完一圈是不夠的。走完一圈,再換個地方繼續走。


    勾豬自己已經在這裏走了無數圈,他發覺這些大圈的分布有某種規律在內。隻是每次他快要看出規律的時候,前麵走過的痕跡已經被新降下的大雪給覆蓋了,這讓他遲遲無法印證自己的想法。


    這山頂的大雪就是這樣永世不停。堆積的雪被壓成了厚厚的堅冰。冰順著山壁流動變成了伸出的冰舌,最後一塊塊地從邊緣墜落到大銀杉樹下,形成了苦寒水湖。


    如果有個辦法能把這些走過的痕跡留下,或許他就能看出點什麽。這山上除了冰雪和雪下的岩石之外幾乎一無所有,堆雪堆就是他想到的最簡單的辦法了。


    半個時辰之後,每個人都堆了很多個雪堆,也都發現自己回到了原點。大家停下了,不再白費力氣。


    四個人回到高處的岩石之上,看著下麵堆積的可笑的雪人們。


    雖然大雪埋沒了部分,但是還是能看到這些雪堆組成了許多個大大小小的圈,每個圈都是幾乎完美的圓形。


    勾豬心中的猜想得到了印證。


    “看到了嗎?那裏!”勾豬用手一指,宋如海也明白了過來。他們在地上直走所形成的這些圓圈的圓心,都圍繞著雪地上的一個地點。


    越是接近這個地點,他們所走的圈也就越小。越是遠離,他們走的圈也就越大。


    大概是越是接近那裏,空間扭曲得也就越厲害。越是遠離,這種扭曲也就越平緩了。


    所以這個陣是有大小限製的。隻要離開那個地點足夠遠,他們也就不受影響了。但是偏偏就是這個地點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那就是陣眼了!”勾豬笑眯著說,心中充滿了盜竊成功的喜悅快感。


    他們往山下走始終不成,但是往陣眼走反而輕鬆了很多。


    因為越是扭曲強烈的地方,他們轉的圈就越小。這樣反複嚐試,總是能找到正確的路。


    扭曲越是輕微難以發覺,他們走出的圈子就巨大無比。等一路走完發覺上當再轉換方向的時候,幾個時辰都過去了。


    宋如海祭出了一人多高的神火鼎,直接往哪個位置上一擺。然後幾個人就徑直朝著神火鼎走去。


    其他任何方向空間都會被扭曲,但是他們可以依據這神火鼎的位置不斷地改變自己的方向。不知道左左右右盤旋了多久,終於接近到一定的距離之後,這種空間扭曲的奇怪感覺忽然消失了。


    這一帶看起來沒有任何異常,但每個人都能感覺到少許靈氣波動的跡象從地下傳來。


    宋如海祭起神火鼎一燒,直接融化了這一片厚厚的積雪和冰層,露出了冰雪之下的岩石。


    說是岩石,其實是大銀杉樹上不知道枯死了多少年,早已幹涸硬化堅固的樹皮,放大了不知道多少倍之後,質地摸上去就和岩石差不多了。


    岩石上露出一個碗口粗細上的破洞,裏麵堅冰凍結,深不見底。很明顯有什麽東西從這裏直插入土,埋在了不知道有多深的地下。


    宋如海再用神火鼎燒了一會,雖然把淺層的岩石燒軟變紅,對那個碗口粗細的深穴卻沒什麽作用。


    他有點一籌莫展了。神火鼎的火雖然厲害,但還沒厲害到能燒穿這不知道多深的岩石的地步。


    如果有純陽丹,倒是可以用純陽丹丟到洞裏把岩石爆開,然後人下去探一探。但偏偏一顆純陽丹都沒有。


    “我們把這裏挖開吧。”勾豬拔出劍來當鑿子使用。這種岩石並不堅硬,用玄鐵木劍可以一點一點劈開劈開。他這法子管用,隻是比較費事罷了。但在這困陣裏,他們多的就是時間了。


    “唔,下麵能挖到什麽?”木頭傻傻地問。


    “說不定是個法寶!”勾豬眼睛裏閃著誘人的光芒。


    “那還等啥呢!”


    木頭已經擼起了袖子打算大挖一場了。宋如海隻能苦笑,這些人連逃都逃不出去,還想著要挖出寶來?


    隻不過挖出來這個東西,還真有可能破了這個陣。


    眾人滿頭大汗幹了一會,一個怯生生的女聲順風傳來:“別去動它!”


    大家抬眼望去,風雪中立著一個窈窕麗人。她身穿灰色束身道袍,緊緊裹著一件裘皮披風,臉色蒼白,步履有點蹣跚,似是風雪中遠道而來,眼神裏藏不住的驚恐和疲憊,讓人不由得心生憐憫。


    “不要去動它……”她顫顫悠悠地發出不自在的聲音。但她所說的話,讓勾豬心頭一顫:


    “那個陣樞是死門,觸之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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