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爭論沒有繼續下去。遠處傳來轟然一聲巨響,洞口的純陽陣壁已經破裂了。這比黃璐估計的還早了很多。


    鹿鳴終於闖了進來。


    整個洞穴就像水晶的森林一般,裏麵縱橫交錯地布滿了大大小小的晶柱。鹿鳴甚至無法理解這個女人是如何穿過這些鋒利晶體之間的縫隙躲藏其中的。


    明明隻是個凡人,她卻能布陣。雖然隻是最簡單的純陽結界,也足以讓他大吃一驚了。


    隻需要會陣法,凡人也是可以布陣的。陣法越是精深,越是能使用更少的真氣來引動天地靈氣。凡人雖然不是修士,但真氣多少是有一點點的。


    但這足夠驚世駭俗。鹿鳴更加渴望獲得這個胡奴了——不但天姿國色,還精通陣法的胡奴,那簡直是有錢也買不到的。


    他往前走了幾步,忽然無形中感覺到一股鋒銳劍風。


    有玄水旗幫他避水呼吸,他行走在這充斥了水的世界中,幾乎早就忘記了水的存在。這水就像空氣一樣,實有若無,隻是比空氣更加粘滯,讓他行動的速度降低了很多。


    但忽然之間,這水中有了異樣,就像一把利劍當胸刺來。他立刻將手中的法劍橫起一隔。隻聽當地一聲,竟然猶如兩劍相交,讓他感覺虎口爆振。


    其實並沒有劍,隻是水,水中之水。這些水受了某種靈機的控製,猶如水魄一般,從中化出了劍氣。但這水魄不是真的水魄,而是布陣之人以自己的精魄替代。


    “南州杜老怪的無影水魄陣!你不是胡人!”鹿鳴再次一驚。


    對方是凡人布陣也就罷了,沒有陣樞,這麽複雜的陣也能布陣成形?無影水魄陣又不是隻要有純陽靈氣就能布置的純陽陣壁!


    難道她已經到了心陣的境界,能以心為陣不成?但這第三洲除了陣皇,還有誰能達到心陣的境界?


    她已在這裏得了陣皇的傳承?


    鹿鳴心下一橫。你得了陣皇的傳承更好,就這幾天的功夫也不可能穩固修為,我乘機收了你為奴,神識裏烙上我的魂印,那陣皇的傳承也就成了我的!


    他順手一招,三枚乾坤一氣釘就迅疾如風地直穿而過,留下三線白色的氣泡。


    三釘穿水而過,前麵水中浮現出一個持劍女子的虛影。她隻是一團極速流動的水,並無真身。被三枚釘子攪亂了靈機,就像人中箭一樣,慘叫了一聲,身形扭曲,然後迅速消散了。


    然而更多的水魄出現了。一個、兩個……足足十來個,都是清一色的持劍女子,顯然是布陣者的精魄所化,形體上和陣主一樣,隻不過她們隻是透明無色的水。


    水中彌漫著一股血腥味。


    “我明白了,不是心陣。她沒有法寶可作陣樞,所以用了血烙之法!夠狠,寧可被宋如海栓上鐵鏈,卻寧死也不肯做我的胡奴嗎?”


    尋真觀的弟子,在沒有龍木陣樞的情況下如果要布陣,也隻有一個辦法,就是用自己的血來烙印自然之物,強製把自然之中的石、土、木等外物烙印成自己的法寶,變成陣樞。


    這法對自己的氣血和神念損耗都是極大,效果又遠比使用陣樞要差,沒事誰也不會強行去用。


    此女用自己血烙印的還不是土石這種固化之物,而是水。水火無形,血烙也是極難無比,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你確實有點本事,也是我小看了你。”鹿鳴手中掐訣,他那上百枚一齊抬頭,猶如群蛇暴起,暴雨一般向那些水魄殺了過去。


    “這是我尋真觀百釘神遊陣,我看你如何破!”鹿鳴一聲怒吼,一百零八枚乾坤一氣釘漫天飛舞,殺得那些水魄支離破碎,根本無法近他之身。隻是這些水魄被擊散又能複合,綿綿不絕。


    鹿鳴持續與之混戰,並不心急,反而是嘴角上露出一絲嘲諷之意。


    有十餘枚乾坤一氣釘並不在這戰團之中,而是如遊蛇一般,悄悄往晶穴深處而去,四處尋覓對方真身的下落。


    這百釘神遊陣的絕妙之處,就在於這一百枚釘子都能延展他的神識,他就像多了一百零八個耳目一樣。


    雖然這些耳目看不到也聽不見,他卻能感覺到對方的氣息和身形。到時候直接偷襲了她的真身,這些水魄也就不驅自散了。


    也是湊巧這戰場被限製在這數百步大小的晶穴之中。如果在外界,他的百釘神遊陣範圍有限,如果對方躲在陣外,他也難以尋到對方。


    如大樹參天蔽日的一團巨大晶柱中,鹿鳴已經感覺到了對方真身的存在。她藏身在密布的水晶中,盤膝而坐,正在竭力地維持水魄陣,簡直是毫無防備,完全沒有發現十多枚乾坤一氣釘已經悄然而來。


    “十多個大穴,應該先找哪個下手?”鹿鳴內心冷笑不已,“算了,先溫和一點,一雙足三裏,讓你暫且無法移動。”


    黃璐正全心控製水魄,忽然雙腿一痛,一對膝下足三裏感覺一陣劇痛。


    兩枚乾坤一氣釘已經破體而入,皮膚上隻剩下兩個血窟窿。這乾坤一氣釘入體也如布陣一般,一下就鎖住了她下半身經脈,讓她動彈不得。


    “好陰毒的手段!”雖然有些心理準備,黃璐依然是暗暗震撼。


    她正在維持水魄陣形,雙腳被製,又不能撤陣。如果貿然撤陣,必然受到陣勢反噬,一時之間竟然無法可想。隻能任由那兩枚乾坤一氣釘釘住要穴,自己催動水魄殺來。


    “你沒機會了。”鹿鳴淡然傳音,“你乖乖認輸,我必不殺你,你何必苦苦支撐?”說完心念一動,又是兩枚一氣釘暴起,刺入對方一雙外棱穴中。


    黃璐正竭力催動水魄做最後一搏,忽然下腹雙側又傳來一陣劇痛。經脈氣泄,那些水魄的威力一下子減了三成不止,血流如注。陣勢立刻反噬,她胸中氣血翻湧,難受至極。


    “你乖乖把那個同夥交出,我一定留你性命。如果要和我死拚到底,我這裏還有百枚乾坤一氣釘,枚枚紮你要穴,我倒想知道,你能撐多久!”


    果然,這個鹿鳴不依不饒地追來,是對勾豬那根驚世駭俗的龍木大柱起了貪念。


    這東西就在她頭發上的仙荷之中。但她如果交了出去,對方打不開這仙荷,必然不會相信。到時候又會逼迫她交出勾豬下落。勾豬藏在晶穴深處運轉重生之術。一旦他被發現,這十多天來的苦苦支撐也就白費。


    “再撐一撐,說不定再撐片刻,這家夥運氣好,就重生完成了……”黃璐強令自己鎮定。


    看到黃璐沒有任何回應,鹿鳴一臉陰冷。這時水魄對他已經不夠成威脅,他一麵在這些晶柱縫隙中穿行,一麵掐訣,又是四枚一氣釘一刺。


    黃璐一聲慘叫,腹部天樞,滑肉門四處大穴同時中招,足陽明胃經完全鎖死,真氣阻塞,血如泉湧,劇痛無比!


    鹿鳴已經來到了不遠處。雖然隔著密密麻麻叢生的晶柱,但夜明珠的照耀之下,他已經看見對方在晶叢背後扭曲隱約的身影了。


    “別……別過來……”對方的話音一點都不帶胡人的味道,倒是標準的中州口語,話音中充滿了令人絕望的恐懼,“你要的東西,我給你就是!你趕緊滾,趕緊滾!”隨著這一聲低吟,三個仙荷從縫隙中丟了出來。


    “嘿嘿,”鹿鳴得意地從地上將仙荷撿起。他最受用對方的這種恐懼。但是到手的仙荷他用手一探,其中魂息強烈,他竟然撼之不動。這讓他嚇了一跳。


    這說明那個胡人藍袍陣師,竟然還活著!因為隻有活人,才能留下這麽強烈的魂息。


    如果對方活著,卻一直沒有露麵,隻能說明對方暫時無法出手,而這個女人,可能是一直在拖延時間。


    鹿鳴畢竟是天才少年,當即想通了這一切。這一男一女一起被橫天火艦的炮火燒焦掉入這陣皇陵中,兩人是一起獲得了陣皇重生之術的造化。隻不過重生之法有先有後,這個女人先重生了,那個最令他忌憚的藍袍陣師還在重生之中。


    一旦對方重生完畢,喚出那根龍木大柱出來,後果不堪設想!他立刻改變了計劃。


    如果對方有意隱藏,他就算再拚命尋找,也未必能找出來。這陣皇陵下到底有多少秘密空間,誰也搞不清楚。還不如威逼利誘,讓這個女人乖乖地交代出那人的下落。


    “這是傳送簡。”鹿鳴直接將自己的傳送簡在晶柱之間丟了過去,叮當一聲,掉在了正在地上掙紮的黃璐麵前。


    “隻要你告訴我這仙荷主人的下落,便可以自己用這枚傳送簡離開。但如果你不說,後果你也知道。”


    黃璐滿嘴是血,回頭一個慘笑,說:“恕難從命。”


    鹿鳴臉色一變,又是幾枚乾坤一氣釘如爪牙一般飛出。


    氣舍穴!


    一雙臑俞穴!


    一雙天髎穴!


    又是五釘入體,肩頸全部被製,頭頸難抬,雙臂難移。看你能硬扛多久?


    黃璐匍匐在地,口中噴出一口血來,罵道:“尋真觀的小人,回頭我真的要扒了你的皮!”


    她的性格本來就是吃軟不吃硬。本來她還真以為快扛不住了,會直接把勾豬送出去頂鍋,自己傳送出去逃命。


    但是這個鹿鳴招招陰毒,步步強逼,讓她怒火難忍,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


    “傳送簡就在你的麵前。”鹿鳴冷笑著說,“你自己不用,能怪誰?乖乖地將那人的下落說出來,身上的陣樞釘我自然會幫你除掉。你又可以傳送出去,我們不是皆大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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