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0斬斷凡塵俗世憶,銘刻忠貞效主心)


    從蔡淹魂的破店裏出來的時候,跟在勾誅身邊的宋蘭看上去並沒有什麽變化,但其實已經是一具傀儡了。


    雖然宋蘭對蔡淹魂反感至極,但勾誅和繆其中還是設法說服她完成了靈魂複刻。全程有勾誅和繆其中監視,蔡淹魂並沒有什麽揩油的機會。


    蔡淹魂的“整魂聖手”稱號絕非浪得虛名。經過他的修整之後,那個靈豬的魂魄已經和宋蘭的魂魄幾乎完全一樣,無論是魂相還是魂息都毫無差別。


    複刻的魂魄可以被設定成自主地像真人一樣做一些普通的事,比如行走、對話、吃喝,足以以假亂真。


    在有限的距離上,它還可以被當做分魂來控製。


    它無法和修士一樣擁有修為,能夠鬥法。但宋蘭本來就是凡人,所以這並不重要。


    宋蘭的真身則被勾誅裝入了死活玉棺中。但真正神奇的是,現在跟著勾誅的雖然隻是個傀儡,體內的靈魂卻是宋蘭本人的真魂。


    所以這個傀儡才是真正的宋蘭。


    勾誅料定宋家老祖在“拿走”宋蘭的時候一定會極為謹慎。雖然樸老九製作的傀儡極為逼真,但也並非毫無破綻的。


    等宋家老祖發現破綻,就一定會認為他們送去的“宋蘭”是假貨,就一定會轉而奪走宋蘭的真身。


    但他怎麽也不會想到,宋蘭的假身內的魂魄才是真魂,他奪去的真身體內卻是一個假的替魂!


    宋家老祖想要交易的隻是宋蘭的神魂,對她的肉身並沒有什麽興趣。


    因此他們盡可以讓宋家老祖把她真身體內那個“假魂”奪走,留下肉身給她恢複本身就行了。


    最壞的可能就是,宋蘭肉身無法取回,她會一輩子以傀儡為軀。這對一個凡人來說,並不完全是壞事。


    這是圈套之中的圈套,陷阱中的陷阱,就等著宋家老祖來上鉤了。


    他們並非是原路返回的。勾誅不想原路返回經過地麵上的大玄市的時候,再度碰到那些試圖跟蹤他們的人。


    玄市的地下極為複雜,四麵延伸,和整個厚土城的地下遺跡連接在一起。


    繆其中在厚土城待過一段時間,對遺跡還算熟悉,於是帶著他們從地下繞路回去。


    厚土城地處北方,沒有江南那麽濕潤。即便地下陰暗,也並不潮濕,沒有積水。


    隻有無數傾斜的石柱,倒塌的石牆,古老的岩石地板上布滿了裂紋,又被塵埃填滿。


    在許多年前這些地方並不是地下,多數就是建設在陽光之下的高樓大廈。隻是它們廢棄之後被填埋,但又遺留了許多無法填滿的空隙。


    勾誅和繆其中,宋蘭三人都帶著夜明珠,在這些塵封的曆史的孔隙中前進。


    起初他們走過去的地方還偶爾有人經過。後來漸漸地除了他們再也沒有一個人了。


    他沒想到的是,這裏越走反而越空曠了起來。


    現在他們的夜明珠隻能照到四周灰塵密布的地麵,遠處的黑暗粘稠得就像濃霧,百步之內空空如也。


    勾誅嚐試以神識感悟一番,發覺這裏前方數裏範圍內都是巨大的空間,頭頂也至少有半裏之高。這是古代遺留下來的某個巨大的建築。


    巨殿之類的建築為了結構穩定,都會依據地勢請陣師構築強大的法陣。


    這些古老建築廢棄之後,法陣並不會隨之消失,拆除也麻煩,往往就一直存在下去了。


    所以多年之後,即便深埋入地,這些空間也不會坍塌。


    勾誅已經是紫府圓滿,神識掃蕩一圈,能達到數十裏之遙。這一番掃視卻讓他吃了一驚。


    因為前方數裏外有兩個人影。這兩個人影他並不陌生,一個麵相方正的剛毅漢子,一個稍顯稚嫩的白臉小生。


    兩人都穿著一身灰褐色袍子,在這灰色岩石構築的堡壘般的城市裏毫不起眼。


    他們就是從大玄市那家專門出售晉升材料的店鋪開始就一直跟蹤的人。這兩人的修為在勾誅看來並不太高,一個紫府,一個虛丹。


    勾誅忽然想到,對方雖然在那家酒肆被他甩掉,但他們肯定會想到一點,就是他們跟蹤的人是參加逍遙會的外來修士,一定是要返回逍遙會館的。


    所以隻要返回逍遙會館的路上等待,就十有八九能攔截到他們。


    他們選擇在這地下的路上等待,很有先見之明。當然,地麵上的道路他們未必放過,也許派了其他人在守候著。


    除了這兩人忽然出現之外,這裏沒有其他人了。


    勾誅沒有再設法擺脫,而是帶著繆其中和宋蘭一起走了過去。


    在地麵上他故意甩掉對方是不想引起混亂讓自己成為人群目光的焦點。


    在這深黑的地下,四周又沒有別的人,他就算在這裏將這二人毀屍滅跡,也不會引起任何注目。


    他們走過去的時候,對方也正在走來,所以沒用多久之後,這兩個人的身影就走近了百步範圍之內。


    勾誅手中夜明珠發出的微弱光芒已經照到了這兩個人的臉上。


    “這二位道友,你們跟了這麽久,有事不如直說?”


    繆其中讓勾誅在後護住宋蘭,自己走了過去。


    他一邊雙目微眯,盯著這二人,淡聲問話,一邊負手在後,手中微不可察的法力流動之下,兩枚“千裏定魂針”悄然凝成,夾在中指和食指之間。


    他雖然隻有紫府二氣的實力,但那細如毫發的微針最適合擊穿護體法力。一旦千裏定魂針入腦,就是金丹修士也無法擺脫他的控製。


    方臉漢子雙手抱拳,作了個作揖,然後麵向勾誅說:“這位年輕的道友,我們主子想請你走一趟。”


    勾誅漠然一笑,說:“我為什麽要去?”


    “因為我們有你想要的東西。”


    勾誅一怔,不由得看了一眼宋蘭。宋蘭目光中閃過一絲亮光,不動聲色向他傳音道:“他沒有騙你。他們確實有極品天引石。”


    真有極品天引石?這倒是讓勾誅心中一動。但他不是利令智昏的主。雖然極品天引石對他來說很有用,但他有其他的途徑可以獲取。


    為了對方拋出的一個誘餌,就跟別人前途未卜地跑一趟,這絕對不是他做的事。


    他大概率會拒絕這個邀約。但他願意把這件事了解得更清楚一些。隻要知道誰有,不通過交易,他通過職業的手段去獲取也是一樣的。


    “你們主子是誰?”


    奇怪的是這兩人目光中都閃過一絲茫然之色,然後方臉男子回答說:“主子就是主子,我不能擅自說出主人的姓名,我也不知道主子的身份。”


    這個回答勾誅並不在意。因為他隻要提問了,他根本不需要在乎別人怎麽回答,隻要宋蘭告訴他對方心中的念頭就可以了。


    他沒想到宋蘭傳音道:“他們主子名叫厚生。他們心中有很強烈的為主人肝腦塗地的信念,但並不知道主人的身份和來曆。”


    勾誅腦子開始運轉了起來。如果宋蘭的讀心是正確的,那麽這兩個人的腦子好像不那麽正常。他決定再問問看不能讓宋蘭看到更多的東西。


    “你們是誰?什麽身份?”


    “我叫孫五。”


    “我叫朱十八。”


    “我們是主人的奴隸。”


    兩個人先後回答。兩人報上的姓名和廢話沒有區別,這些名字顯然不是真名。至於最後一句話,就完全是廢話了。


    “他們沒有隱瞞,說的是真名。身份……也是真的。”宋蘭的傳音神奇了反駁了勾誅的結論。


    “至少他們認為是真名。他們隻記得要完全效忠他們的主子,但在這之前的記憶幾乎都是空白。”


    勾誅明白了。這是某種魂術的作用,讓一個人失去部分記憶,隻記下真正“有用”的事情。


    在一些隱秘組織中常用這種手法。既可以確保這些人的忠誠,又能保守許多秘密。


    但這些方法隻對“自願”接受這些術法的人才有效。也就是說這些人本來就是無比忠誠,願意失去自己部分記憶的。


    否則一個人大部分記憶消失掉,連自己的身份來源都忘記了,他大概率隻會是瘋掉。


    勾誅眯起眼睛,摸了摸鼻翼,冷笑道:“我既不知道你們主子的身份,也不知道你們的身份。我感覺很危險,所以我不去。”


    兩人臉色微變,相互對望了一會兒,似乎在權衡。沉寂了一息時間,勾誅已經甩袖回頭要走,那方臉男子追了兩步,再次作揖,說道:


    “我家主人患了丹毒。願意以極品天引石一枚,請尊駕解毒!”


    勾誅腳步停住。他腦中傳來宋蘭的傳音:“他說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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