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7渡影以血祭陣,渡石轉念成土)


    他想要拿到好處的關鍵,就是要堅持到天亮。但看了一眼祭壇上的漏表,他發覺要到第一縷晨曦劃破天界,至少還要有小半個時辰。


    在他眼中,正在闖陣的雖然有一名金丹三花的女修,但這並不是問題所在。


    三花修士想要強行破陣當然是可以的,但至少也要花個把時辰才可能破開。另外那個鬼鴞族的紫府男修就更不放在他的心上了。


    真正可怕的是走在最前麵的那名青甲妖修。他身上的修為晦暗不明,但他走的每一步,幾乎都踏準了鹿穀墳場陣法的弱點。


    如果不是在整個羧族部落,隻有大祭司和族長才能全麵了解這個陣法的弱點,而他又身兼二職,他簡直要懷疑羧族人有內應在指點了。


    按這個速度,這三人用不了一刻鍾,就能毫發無損地穿過鹿骨墳場,然後走進湖中,讓他的美夢灰飛煙滅。


    他站了起來,走到祭壇正中。這裏有一個圓形的祭台。祭台很不潔淨,上麵布滿了斑駁血跡和血肉殘渣,還有蒼蠅飛來飛去。


    他拿出一柄鋒利的骨刀,在自己的手腕上一劃,然後將噴射而出的鮮血撒在祭台上。


    這些血一碰到肮髒的祭壇就好像掉在了燒紅的烙鐵上,發出滋滋的聲音,騰起化作血霧。


    祭台上隻剩下一片深黑的血痕。而四周的蒼蠅被這血霧所吸引,更加激動地嗡嗡飛行起來。


    即便一些煉成陣瞳的陣師能看穿鹿穀墳場的陣法,也是絕對看不清所有的變數的。


    他的羧族族長一脈的鮮血,能激發起這個陣法最大的變數。這能讓整個大陣所有的威力在瞬息匯聚爆發一次,誅殺陣法內所有的生靈。


    這一招足以滅殺金丹三花以下所有修士。至於那名三花女修,即便無法一次性誅殺她,也可以重創到她暫時再無繼續破陣之力了。


    他這麽做代價巨大。不但他自身的修為要受損,整個鹿穀的死氣也要損耗三分之一。沒有數千年是補不回來了。


    羧族部落的防禦力會大大降低。未來千年內若是碰到金丹野妖入侵,恐怕都會守不住了。


    但這有什麽關係呢?那時他早就在東勝神洲最為繁華的厚土城中享受高官厚祿,優哉遊哉了。


    他獻祭的這些鮮血就像色素滴入了湖水中,鹿骨墳場大陣就完全不同了。


    原本是迷霧中的一片晦暗陰霾的天地,瞬間變得血紅。


    大湖邊堆積如山的鹿骨,忽然間吸收了空中飄蕩的血氣,開始生出模糊的血肉。這些骸骨的血肉還沒有生長完全,就紛紛獲得了行動的能力,掙紮著爬了起來。


    它們就像匯聚起來的大群蜘蛛一樣攀爬到了一起,組成了一個由骸骨和血肉組成,渾身血色,但有著一雙幽藍的陰寒雙眸,和一隻包圍著無數白森森厲齒的巨口。


    那深黑的巨口張開,無數的痛苦、恐懼和死亡的氣息洶湧而出,猶如洪水滔天而來。


    這是無數生而為食草動物的鹿,在這湖邊受到猛獸伏擊,被吞噬血肉所帶來的痛苦、恐懼和怨恨的匯聚而成的怪物。


    它並不仇恨那些食肉的猛獸,它怨恨的是這天地法則本身,有情眾生弱肉強食的無情之道。


    因此它別無它念,唯一的願,便是誅殺這範圍內一切生靈,讓整個範圍成為一片死地,無生則無苦痛。隻有再無有生方能消弭它對天地法則的仇恨。


    這樣的一股願力,你用法力強行對抗是沒有意義的。你越是對抗,他便也是越強。這就像以力塞川一樣,越是填塞,潰堤就越慘。


    “沒有金丹三花以上的境界,根本就不可能阻擋這股力量。”


    黑夜王冷冷地看著這一切,看著這股怨念如同萬獸狂奔般洶湧而來。


    如果勾誅拿不出什麽迅速解脫的手段,他就要自行掙脫封仙鎖了。


    “尊駕放心,小事一樁。”


    陣師即便是有心陣之能,雖然能看破陣法,但也是無法預估陣法中所有變數的。因為陣法之外,還會有其他的事物介入。


    比如渡影本身就不是這陣法的一部分。他用自己的鮮血獻祭來激發陣力,這就不是隻看陣法就能預計的。


    但勾誅的九煉之神天生就具有推算之能。他在進入這個陣法之後,不但對陣法看了個通透,腦中也無時無刻不在推演任何可能的變數。


    此刻他早已胸有成竹地站在最前麵,手中白色遁光一閃,就多了一麵厚厚的盾。


    神奇的是,這盾不是死的,而是活的。就在出現的同時,立刻有半個腦袋,和一雙眼睛小心翼翼地探了出來。


    這其實不是盾,而是玄龜。隻不過玄龜的殼真的很硬,比起隕鐵定方硯池還好使,所以勾誅就常常把這頭小烏龜拿出來當盾牌使了。


    怨念的狂潮如風而至!


    在大湖的倒影世界中,離開祭壇的渡石也看到了讓他不可思議的場景。


    他原本熟悉的湖畔部落,如今變成了一個又一個的深坑。


    這些坑每個都有方圓數十丈之大,深達數丈。坑內一片焦黑,一切存在之物都已經消失不見,被夯實成了泥土的一部分。


    因為它們並非是被挖出來的,而是被某種偉力,如同拳擊般一拳拳砸在地上的。


    部落這些房子被砸成了坑還可以重建。但如果這場惡戰波及了所有羧族人藏身的峽穀,那可就萬劫不複了!


    渡石下定決心,即便大祭司渡影反對,他也要對這些人族下逐客令了。如果他們拒絕罷手,他就以放開禁製,讓鶴族人進來作為威脅,逼迫他們妥協。


    但他四目眺望,四周一片安靜,沒有了任何生靈的氣息。那些人都去哪裏了?


    他忽然察覺異樣並非在四周,而在頭頂上。這時他才慌忙往頭頂一望。


    夜空中,天頂仿佛是出現了一輪巨大的黑日。狂暴無比的衝擊波從他頭頂降落而下。他還沒有來得及反應,自己的意識就已經消失無蹤了。


    他所站的位置,原本是一片空地,在無聲無息間,已經變成了一個焦黑的大坑。而渡石此人,也從此消失,成為泥土的一部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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