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橋東方半英裏,一支百人規模的騎兵隊伍正策馬狂奔,為首的正是威爾斯軍團騎兵指揮副長賈法爾和雷德。


    他們身後的百餘騎兵全都在距離橋頭兩英裏的地方換過一次馬,那百餘奔跑了三英裏的戰馬已經被留在了後方,此時身下的戰馬經過了充分的休息,體力正是強勁。


    他們是在第二聲炸雷般的悶響後開始沿著河岸平地朝木橋開進的,在快步行進到一英裏的距離後,賈法爾下令策馬衝鋒。


    威爾斯軍團以輕騎兵為主,雖是衝陣力比重騎兵差了不是一星半點,但勝在靈活輕便且行程遠速度極快。


    在這種出其不意的長距離奔襲中占有不少優勢。


    距離靠近五百步,賈法爾和雷德開始分陣,各自身後也分出了半數騎兵。


    賈法爾提起騎弓上舉,他身後五十個騎兵立刻控馬扭身從後鞍橋取下了一支投矛握在手中;雷德右手的騎矛開始向前微微傾斜,身後的騎兵也開始騎矛斜向.....


    另一邊的木橋南頭,倫巴第輜重護衛隊已經混亂了好一陣。


    起初是驚嚇,接著是好奇,最後變成了恐懼。


    胖騎士已經在瞬息前的那幾聲巨響中升了天,南橋頭失去了指揮和主心骨,五聲巨大的炸雷響讓所有的護衛士兵感到驚恐,他們從未見過如此恐怖和驚悚的場麵。


    剛才的木橋景象給了他們煉獄的既視感。


    少數已經奔潰的士兵開始潰陣,好些人出於本能地要逃離木橋,朝四周躲開。甚至有些士兵不顧河水的深淺,一猛子便紮了進去,試圖朝河對岸遊去,但秋天的河水冰涼,士兵們又穿著厚重的棉甲等盔甲,好幾個不諳水性的家夥下去便沒再浮起來。


    後陣的士兵中倒也有幾個稍微鎮定些的小軍官,他們目睹了剛才木橋上的慘況也是被嚇住了,但他們還沒有徹底慌亂,在發覺五聲炸雷之後南邊緩丘方向並沒有伏兵出現,轉而極力呼喊著讓留守南頭的士兵結陣待命,不要四下亂跑。


    此時的斷橋河流中,已經飄滿了碎裂的馬車、炸爛的屍體和少量還在拚命掙紮的人馬牲畜。


    對岸的軍隊也是一陣驚慌,但他們已經過了河,而且多是騎兵和精銳步兵,加上紅發男爵親自坐鎮,隊伍還未奔潰。


    在短暫的恐慌之後,紅發男爵不顧耳中持續不斷的嗡鳴,拔出了腰間長劍大聲嗬令麾下士兵不得亂陣,然後策馬返回被炸毀塌陷的木橋頭,對著橋南大聲呼喊。


    此時對岸依舊混亂,人馬嘶鳴、哭喊震天,雖說僅有數十步,南岸卻聽不見他的話。


    不過聽不見卻能看見,幾個留守南岸的倫巴第小軍官看見了站在北岸的紅發男爵,心中頓時有了些底氣,一個看起來年長些的軍官召集了另外兩個小軍官鎮壓隊伍。


    四下散開的護衛隊士兵慢慢回歸了陣營,眼看著南岸的隊伍漸漸集結,幾個剛才散在東邊負責警戒的倫巴第騎兵卻發足狂奔,飛快的越過南岸橋頭的步兵扇形陣,直直策馬朝西邊奔去。


    “敵騎!敵騎!!”最後一個貼著橋頭陣型前方的倫巴第騎兵大聲呼喊,身下戰馬卻絲毫不減速的朝西邊逃去。


    這幾個騎兵的奔逃,立刻帶走了南岸剩餘的幾個騎兵一起潰散。


    留在原地仍舊心神未定的步兵沒有騎兵的那種高角度遠視野,他們墊腳朝東邊眺望也沒有發現騎兵的痕跡。


    剛才那個鎮壓指揮步兵隊伍的年長軍官跳起來看了東邊幾眼,卻未看見東西,於是他後移了幾步,跳上了那座炸毀木橋的橋首柵欄上。


    這一看,年長軍官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烏泱泱一群奔騰的騎矛貼著荒原地平線朝橋頭這邊洪水般襲來。


    年長軍官腿一軟,跌落下欄杆,被一個士兵扶住才未摔倒。


    “敵騎,敵襲,東邊迎戰,快東邊迎戰。”年長軍官顫聲下達命令。


    剛剛被幾個小軍官穩住陣勢的士兵們此時已經聽見了隆隆震響從東邊傳來,步兵對騎兵的天然恐懼讓他們手握短矛和刀劍的手開始顫抖。


    “結陣、結陣,矛兵上前、短兵填空,不要慌亂、結陣保命、結陣保命。”年長的軍官到底是有些戰場經驗,如此萬分危急之中,唯一的保命辦法就是結成密集的矛陣,讓敵人的騎兵不敢輕易衝擊。


    年長軍官口中“保命”二字瞬間抓住了南岸倫巴第士兵們的心,他們都是正規軍隊中的步兵,雖然其間也有不少是被臨時抓來的平民青壯,但大部分士兵都是有些戰鬥經驗的士兵,他們知道在這種開闊的地形中,把後背留給敵騎的唯一結果就是背心被騎矛紮個通透。


    有了行動方向,五十幾個手持長短鐵矛的倫巴第步兵開始在陣型外圍部署,他們將矛杆斜靠在泥土中,右腿前弓踩住了矛杆底部,將矛尖斜斜向上,對準四圍。


    南岸橋頭的倫巴第步兵有一個優勢,他們身後是河流,至少他們隻需要防備三個方向,最重點的是敵騎衝來的東邊。


    鐵蹄踏地的隆隆震響越來越近,上百戰馬踏地的震動和悶響足夠震撼,東邊最外圍的一個倫巴第士兵長矛兵瞳孔漸漸放大,烏青的嘴唇微微發抖,手中的長矛矛杆也跟著晃動。


    矛陣東邊一百五步,看清了敵軍結做長矛陣的賈法爾朝雷德大聲喊了一句話,然後領著身後的五十個騎兵開始踢馬加速。


    在衝入五十步距離的時候,賈法爾的那隊手持投矛的騎堆已經趕到了雷德那隊騎兵前方二十餘步。


    五十步,對接近馬速極限的輕騎兵而言隻是一個瞬息的事情。


    賈法爾手中的騎弓已經拉弦,他馬術冠絕威爾斯軍團,能夠在快馬飛奔之時張弓搭箭射殺敵人;賈法爾身後的大多數騎兵們顯然沒有這種非凡的技藝,但他們此時一手抓韁控馬,一手舉起了手中的投矛身軀開始後傾。


    這是威爾斯軍團輕騎兵的常用戰術,在麵對敵軍結陣自保或是呈密集隊列的時候,輕騎兵在騎矛衝刺前會拋出一輪投矛。


    這種投矛長度僅有六英尺,矛杆比短矛還要細一圈,矛頭插了一點粗鐵鑄造的鐵尖,絕對的廉價武器。


    但這種廉價的投矛在飛奔戰馬的慣性下投向敵陣,那穿透力也是十分巨大,若是角度合適,普通的鐵甲都能輕易刺透。


    賈法爾身後的五十騎騎兵手中就是那的這種拋射武器。


    賈法爾沒有顧及敵陣中零星射來的箭矢,用雙腿微微調整了戰馬衝鋒的方向,盡力讓戰馬貼著敵軍長矛密集陣的外沿奔馳而過,他身後的騎兵也都如此。


    瞬息已過,賈法爾已經貼到了敵陣斜前方不到十步的距離。


    拉圓騎弓,一支重箭嗖的躥出弓身,直直飛向斜前方那個身穿半身鎖子甲的敵軍長矛手,菱頭重箭本身的衝勢又疊加了戰馬飛奔的速度,輕易的撐開了鎖甲鉚環,刺進了棉甲,釘入了骨肉之中。


    那個長矛兵一個趔趄被掀翻。


    幾乎就在重箭入肉的那一瞬,數十支投矛接連飛起,以萬軍不當之勢釘入倫巴第的密集矛陣中。倫巴第人的陣型太密集,投矛很難不命中。


    當賈法爾帶著騎兵斜向拋完投矛,貼著敵軍長矛陣劃著弧線衝向西邊時,已經有十幾個前排的長矛手倒下,陣後被鐵矛擊中的更多,剛剛還密集的長矛扇形陣線立刻出現了一個破口。


    南岸的倫巴第步兵後陣還未來得及填補窟窿,又一波有雷德率領的騎矛立刻衝進了剛才賈法爾他們破開的缺口,長長的騎矛帶著戰馬的衝勢,紮進了倫巴第步兵陣型的心髒......


    雷德的那輪衝鋒已經快要刺穿了敵軍步兵的心髒,但由於敵軍身後是條河流,他不可能直接擊穿,所以立刻率騎兵折向西邊,脫離了倫巴第人混亂的軍陣。


    雷德剛剛脫離接觸,剛才貼線西區的投矛騎兵已經折返,這次他們手中換成了長柄重錘、長柄鐵連枷等重擊武器,繼續在戰馬衝勢,砸向了已經鬆散的倫巴第步兵。


    步兵的慘嚎、奔逃、跳河,騎兵的穿插、追逐、砍殺........


    在騎兵的麵前,沒有絕對數量優勢的步兵永遠是被動挨打的那一邊。


    斷橋南岸的慘狀被紅發男爵和所有北岸的倫巴第士兵看在眼中,但此時短短六七十步的距離卻成為了無法逾越的鴻溝,一些無法坐視對岸戰友經受煉獄的北岸士兵從過河的輜重車中搶出了弓弩,想射殺對岸的敵騎,但對岸的混戰讓他們張開的弓弦遲遲未能撒放。


    紅發男爵知道對岸的士兵已經完了,就像那些在木橋上直接下了煉獄的士兵和輜重一樣,他根本無法施救。


    “立刻整隊,快速行軍。”紅發男爵對身邊的傳令兵下達了命令。


    “大人,對岸~”傳令兵猶豫了一下沒有說下去,他也知道北岸的人絕對救不了南岸的兄弟,如今他們還有三分之二的輜重和大部騎兵,眼下最要緊的是趕緊將輜重送到桑蒂亞城前的軍營中。


    傳令兵紅著眼睛折身開始大聲傳令。


    紅發男爵又轉身對著跟在身旁的三個親兵護衛,“你們三個,各自挑選一個騎兵,分三組從三個不同的方向奔向桑蒂亞城,向我們的大軍求援,讓他們立刻派精銳騎兵接應我們。”


    “最先引來援軍的那組,賞金幣五枚!”紅發男爵補充了一句。


    三個親兵應令,跳上戰馬,朝騎兵隊伍跑去。


    紅發男爵再次看了一眼對岸,廝殺已經接近尾聲,七八十步兵幾乎盡沒。


    喉頭哽咽了一下,也跳上馬背,催促輜重隊快速前行.......


    斷橋南方,緩丘山頂。


    安格斯看見了繼續向北移動的那麵紋章旗幟和隊伍還算龐大的輜重隊,將嘴裏嚼碎的樹枝一口吐掉,撥轉馬頭,“走,該去下一處戰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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