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幾枚棋子追著自己的身子不放,兩條蟒紛紛退避三舍,但十件法器足夠將其圍個水泄不通……


    包圍圈越多越小,兩條蛇被微光構成的熱浪燙得直吐蛇信子。老頭子舉起了手槍,不假思索直接砰砰兩槍打了出去,然而幾乎擦燃空氣的子彈打在蛇皮之上竟是反彈出來,反而打掉了兩個棋子。


    這波操作看得我是直喊坑爹,然而就這一瞬間,兩條蟒蛇脫身而出,齊齊向王星纏繞過去,一瞬間,老頭子被重力壓倒在地,王星成了黑蟒的階下囚。


    兩條蛇纏在王星身上,越勒越緊,蛇尾亂舞,好像發著勝利的信號,它們身上不少被陽氣燒灼的痕跡,有的還冒著白煙。但他們搖頭晃腦,仿佛並無傷痕,小小的黑瞳中還放著咄咄逼人的光……


    “住手!我大喝一聲,一步走出,就看見眼前落下一大攤腐蝕性極強的毒液。我不禁止住步伐,望前去,是右麵那一條黑蟒,是蒙毅化作的那條,他的頭左右搖擺,好像在示意我不要過來。


    我滿心納悶,要知道兩條蛇都是積怨而成,眼裏隻有複仇,之前蒙毅可能盡力壓製住了怨氣,想跟這楊國忠同歸於盡,但很可惜沒有實現。可是現在黑蟒這個動作,顯然,也不像是攻擊的信號啊……


    王星已經麵色發紫,但始終一息尚存,楊國忠好像一直用命運的鎖鏈把王星懸在陽間與陰間之間,估計王星此時就處在虛幻之中。


    蒙毅再次歸於平靜,但看得出他勒緊的蛇身鬆快幾分,似是無意,又像是特意,不管怎麽說,我覺得現在的蒙毅已經擺脫了部分控製,有了原有的計謀和理智。


    楊國忠嘶嘶地叫囂著,不時歪頭探腦地看著懸在空中的符紙和棋子,仿佛手裏的籌碼不夠一樣,在我看來,這籌碼可是夠夠的了。


    “你別動他,你想要什麽?”我從烏煙瘴氣的嗓子眼裏擠出兩句晦澀的話來,語氣中質問和試探並存。


    蟒尾鬆開半圈,垂在了王星的胳臂之上,磷甲反光分明,劃破了王星本就破爛的衣衫,好在,沒有見血,似乎表明還有談判的餘地……


    泠然間,陰風搖符棋,骨笛聲四起。那股蕭瑟笛聲般的穿堂風呼嘯而過,席地卷塵,幾粒微塵還掛在我的睫毛上,迷得我眼睛狠狠地眨了幾下。


    李霖和老頭子在旁邊一動也不敢動,看得出李霖也是急得發緊,汗如雨下,幾乎能滲出厚實笨重的保暖衣。


    老頭子的狀態也不是很好,眼袋仿佛一下大了好幾倍,臉上的陰沉與死灰差不了幾點顏色,拿著手槍的手微微發抖,槍口的暗紅還隱隱泛出。


    眼看楊國忠越是有把握越警惕,我的心又提了起來,誰也不想魚死網破,但是,如果談判不成,不兩敗俱傷,恐怕我們都得被牽著鼻子走。


    蛇眼朦朧轉了幾轉,楊國忠忽然又把尾巴收緊了,蒙毅也開始慌張,但他此時已經是我們唯一的希望。


    “失去籌碼你會一文不值,你想魚死網破嗎?”黑衣女子察盡秋毫,馬上出言製止,要我說這楊國忠就是在存心整我們,隻是虛晃一槍而已……


    楊國忠好像不厭其煩,在接下來足足十分鍾左右的時間裏都是用這種類似尋釁的方式,他看起來不厭其煩,可我們卻是急得磨牙。


    不知為何,那兩個陰差沒有走,可留下也沒有幫什麽,一副看戲模樣,僵持無用,我便轉過身去,試圖尋求他們倆的幫助……


    這一轉身,正好就跟那個長相老態一點的陰差對上線了,好一個勾魂使者,麵容扭曲,臉上的零零碎碎都能擠在一起,眉毛怪異,眼角微挑,不知是哭是笑。


    他看了我一眼,好像很費力地搖了搖頭,要不是他是鬼體,我估計這會兒都能聽到骨頭劇烈摩擦的聲音。


    場麵越來越僵硬,王星生存的機會仿佛也越來越渺茫,我眼前仿佛看到一團滔天的火焰正在被一股不可抑製的力量給滅的隻剩下簇簇火星艱難燃燒……


    足足有那一刻鍾,說話似乎都成為了一件奢侈的事情,沒有人敢說,也沒有人知道楊國忠會幹什麽出格的事情。


    僅剩的強光手電投著王星和兩蟒的影子,陰影中有著狡黠與邪惡的魅氣。可就是這一個小小的細節,給了我們難得的契機。


    影子中,是一個人雙肩探出兩個錘子一樣的蛇頭,像極了從雙肩鑽出兩條蛇的人蛇怪物,然而深藏的細節卻暴露了這看似環環緊扣的局,隻因為,王星的被死死勒住露出半邊殘影的手,此刻正在緊握著……


    那雙本來應該冰清玉潔,握劍畫符的手艱難地握著,似乎握著一片虛空,又好似握著他那柄玉龍軟劍。


    高度昏迷的人是不可能做出動作的,哪怕是神經末梢的生理反應最多也就是動動手指,這個動作恰恰表明,王星,是在裝暈!


    看到這個細節,我沒有表現出過多的激動,故作為難道:“你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饒我一命行嗎?”這簡直都不是為難,根本就是認慫的語氣,但也就是這句話差點沒把我給害死……


    就在我話音落下之後,黑衣女子轉而躍向我,一柄碎刃霎時貼上了我本來就因為汗液不斷蒸發而發涼的下巴,我甚至能感到刀刃隨著我的呼吸微微顫動。


    我斜眼一看,那刃就深入了一分,我突然感覺有一股熱熱的涓涓細流要流到鎖骨,草,這就見血了。


    我真是暗嘲自己馬失前蹄,別人還不知道我的計劃,一看這黑衣女就是那種誓死維護尊嚴的人,看我這麽慫,不殺我殺誰啊。


    “哈哈哈……”我脖子都被架刀上了,還是自己人的刀上,整個兒就一窩裏鬥,楊國忠不笑,誰笑啊,不過這笑聲怪異地緊,蟒嘴裏吐出人聲,不奇怪,才叫真的詭異。


    “身為鬼墨門掌門,沒想到你居然是這種貪生怕死,畏首畏尾之人,你這鼠輩,恐怕掌門在此,也是立斬不誤!”且不說這刀,光是這句話裏麵暗藏寒川殺意,就能看出來,這黑衣女子是真要動手殺人。


    “別輕舉妄動。即使再不堪,好歹也是鬼墨門掌門人,總比那張北五要好的多!”老頭子那是急忙製止,還提到了一個我從來沒聽過的人名……


    “哼,暫且饒你狗命!”黑衣女眉眼冷峻,一腳就踢到我的小腹上,我直接仰麵倒在地上,雙肘擦在地上愣是拖出兩三米。


    衣服直接撕裂開來,露出稚嫩而又被汗浸濕的皮膚,可馬上,就是血肉撕裂,流出的獻血還沒放縱,就被凍成冰晶,仰麵還能看見兩個陰差。


    我在地上劃拉半天才勉強站起來,猙獰頹敗的墓室突然有些模糊,我知道,這是小腹部仍然劇烈的疼痛作用的效果,這一踢差點讓我肝膽俱裂,吐血而亡。


    我捂著小腹,看著那仍在怪笑的楊國忠,醜惡的嘴臉讓人作嘔,虛妄的隔閡仿佛在阻斷我的計劃,我不能明目張膽,也不知道如何暗示……


    饕餮?我突然想起來,它可是個上古凶獸,掩人耳目潛行出去並非難事,而且這女子用鎮魂鈴他沒有反抗,也許他們認識呢。


    “饕餮,饕餮!”我暗暗叫道,表麵卻還是倒抽涼氣,渾身顫抖的樣子,這回可不是裝了,而是真疼呐。


    “收到!”饕餮此時緊張得很,竟然連現代的回複都吐出來了,“你想辦法把鈴鐺給過去,我這麽直接出去太耗損道行。”


    無奈,我抬起頭,想盡量靠近那女子,可那女子是何等人物,又怎麽能讓我這種她眼中的“貪生怕死,有負家族”的廢物近身,這不,隔著老遠,就喊道:“告訴你,你膽敢再往前走一步,休怪刀劍無眼!”


    我一間犯了難,這出戲還真是越演越真了,隻不過為了裝慫說了幾句潑皮話,至於要我性命嗎,你還別說,真是夠至於,還好小爺腦子靈活,痛從腹部生,那是妙計從心來……


    “你以為你是誰?告訴你,我可是……”我好不容易才說出句話,結果這原本是我們的救星的黑衣女子,現在可真是拆台機器。


    隻聽見耳邊“嗖”的一聲,脖子後麵都是陣陣發冷,耳朵都有些耳鳴,隨後就聽見幾塊小石頭落到了地上。幾乎在不足一秒的時間裏,死一般的寂靜,好像熟客一樣,又潛伏在了這墓室。


    不用說,這是那柄碎刃被當成飛刀擦著我的頸動脈飛了過去,那一刻,我沒有害怕,隻是淡淡地對麵前這個冷酷的女人說道:“你知道嗎,羞恥的本質並不是我們個人的錯誤,而是被他人看見的恥辱。”


    這句話還是我從一本書裏記住的,沒辦法,咱沒有那文采,可這句話可不是我在顯擺自己文藝的人設,而是在有意無意地暗示……


    這回,黑衣女子沒有讓我失望,她看了看我,嘴角微微一笑,然後朝空中一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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