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一大清早,陸長歌有些迷迷糊糊地睜開了雙眼。


    “呼……”


    長舒了一口氣後,他定了定神,似是想起了什麽一般,嘴角浮起一抹回味的笑意,輕聲自語道:“你啊,什麽時候才肯坦率一點呢……”


    然而,還未等他話音落下,一陣刺骨的寒意倏然流過全身,把他那沒說完的話堵在了口中。


    “這是……!”


    不等寒氣繼續蔓延,陸長歌猛地坐了起身,周身氣力迅速流轉,不過刹那之間,他那肌膚之上已是多出了一層泛白的光膜。


    是身體又出現了異變麽


    想到這裏,陸長歌的神經更加緊繃了些許。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又過了好一陣之後,預想中的變化卻並沒有到來,剛開始的那陣寒意也是逐漸消退,沒了方才的刺骨之感。


    “......”


    沉默了片刻,看著自己似乎又並無異常的身體,陸長歌是一頭霧水。


    到底發生了什麽


    如此恐怖的寒氣,不可能毫無起因而生,隻有可能是他的身體出現了某種潛在的變化。


    等會……該不會是......


    思索了一陣後,也不知想到了些什麽,他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指尖遊離在肌膚之上,旋即又逐漸向下遊走而去。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略顯冰涼的刺痛感。


    還好沒事......


    感受到那種熟悉的痛感,陸長歌微微鬆了口氣,一把掀開被子按在胸口,仔細感知著體內的變化。


    片刻之後,他似是發現了什麽一般,視線移向自己的肩膀,目光中逐漸升起了幾分錯愕之色。


    “這是......”


    不知何時,一個形似山嶽的蒼白紋路已是浮現在了他肩膀上,隻是看了幾眼,便有種要沉淪在其中的感覺,如同烙印一般。


    貌似還挺好看的......等會。


    回想起昨日那慘痛的回憶,陸長歌神色一僵。


    “該不會,這玩意就是昨天的......”


    ......


    ————


    片刻過後,庭院內。


    一大清早,眾人還在吃早飯,匆匆趕來的陸長歌隨意打了個招呼,旋即便徑直坐在了妹妹旁邊,指了指肩上的紋路,很是蛋疼地看了父親一眼。


    “老爹,這是什麽今天早上才發現到這東西,是我覺醒的力量又產生了某種異變嗎”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他也隻能來找陸千軍尋求答案了。


    氣氛突然為之一靜。


    然而,下一刻,陸千軍手中的碗筷一下沒握住,砸在了地上。


    “哐啷——”


    “老爹”


    看著父親如此異常的舉動,陸長歌不免有些愕然。


    “......”


    沒有管那散落在地上的碎片,陸千軍徑直站起身子,本是平靜的神色也變得極為嚴肅,沉聲開口道:“長歌,你先過來。”


    聞言,陸長歌明顯愣了一下,不過還是脫下外衣走到父親跟前,臉上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嗯......”


    陸千軍盯著他的肩膀端詳了好一陣,那山嶽樣式的紋路也未曾淡去半點,映著晨曦的華光,散射出金屬般的光澤。


    終於,似是徹底確定了這紋路的穩定性,陸千軍的麵皮鬆弛下來,露出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臭小子,你的力量總算是正式覺醒了。”


    力量正式覺醒


    那我豈不是......


    拋開腦海裏那些無謂的想法,陸長歌凝視著肩上的紋路,目光中閃過些許不解之色。


    “正式之前那次不算麽”


    “那隻是你體內力量的強行爆發,體魄強度不夠,自然就會發生那種事情,和揠苗助長一個道理。而現在,你可以正常控製這股力量,讓它成為一種強化自身的手段。”


    我悟了......


    聽完他的這番話,陸長歌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身體繃緊了幾分,沉下心神凝聚到一處。


    不過數次眨眼之後,那玄奧紋路猛然綻放出一道耀眼的光芒,一時間,眾人的視線都移到了他身上。


    “這……”


    又過了片刻,未能感受到任何不同尋常的地方,陸長歌茫然的看了父親一眼,甕聲開口道:“所以,這股力量的實質和能力是什麽老爹。”


    “......”


    沉默了片刻,陸千軍故作高深地輕笑了兩聲,用力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壓低了幾分聲音。


    “這種問題你來問我我怎麽可能知道,等會來石陣再看看。”


    話音未落,四周空間已是泛起數道波瀾,陸千軍的身形轉瞬即逝,隻丟下神情呆滯的陸長歌凝固在原地。


    ......


    望著不負責任的老爹跑路的方向,又看了看一臉無奈的母親和安靜吃飯的妹妹,陸長歌不禁苦笑著搖了搖頭,“娘,清月,那我先去石陣修煉了。”


    “嗯,去吧,注意別傷到自己了。”


    蕭青婉揮了揮手,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而陸清月則隻是望了一眼大哥,微微頷首,又自顧自地吃起了羹粥。


    還在介意昨天的事情嗎


    見此情形,陸長歌自然注意到了她的反應,隻是暫時也想不出什麽補救的方法,隻好一邊思考著這股力量的妙用,一邊朝修煉場走去。


    ......


    ————


    “清月啊,你在生你大哥的氣”


    “沒有......”


    “在娘麵前就不要遮遮掩掩了,說吧。”


    蕭青婉的聲音很是柔和,溫聲開口道。


    “嗚......”


    陸清月有些幽怨的抬起了頭,望了一眼陸長歌離去的方向,輕聲埋怨道:“娘,女孩子難道不是要更矜持一點才好嘛大哥也真是的,越來越放肆......”


    “哦”


    蕭青婉愕然的看著女兒,片刻之後才反應過來,臉上浮起一抹曖昧的笑容,“怎麽莫非你禁不起誘惑,和你哥......嗯嗯”


    “咳——娘!”


    聽到這話,陸清月似乎連心髒都停跳了一瞬,等到回過神時,她那俏臉上已是布滿了羞惱之色。


    “慢點吃,慢點吃......別噎著了,娘跟你開玩笑的。”


    見狀,蕭青婉忙是端了杯香茶過來,安撫了一下有些惱羞成怒的女兒。


    ......


    “呼......”


    沉默了一陣,不知是想起了什麽,陸清月輕輕吹散了杯上的幾縷熱氣,方才的羞惱逐漸消去,明亮的眸子也黯淡了幾分,“我知道是玩笑,隻不過......”


    她沒有再說出剩下的話。


    “嗯”


    隨著她的視線看過去,蕭清婉頓時明白了女兒的心事,話鋒一轉,微微歎了口氣。


    “唉,長歌那孩子,既然已經初步覺醒了磐岩之力,那他不久之後也該下山去了……這一去,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說到這裏,她眼神中閃過些許遺憾之色,又是一聲歎息。


    “多好的女婿啊......”


    !


    “怎麽可能!”


    陸清月俏臉倏然變得通紅,有些激動地站了起身,“我才不同意!”


    “嗯......才不同意跟大哥那樣的壞人成親呢。”


    然而,本應是毫不動搖的表示抗議,可話到最後,她的語氣卻又莫名的弱下去了幾分。


    “哦這樣”


    “......當然。”


    “那娘跟你換個說法,讓你隨長歌一起下山曆練,怎麽樣”


    “......好。”


    “嗬嗬嗬......”


    _________


    午後,石陣。


    “臭小子,為了測試你這磐岩之力,我可是特意做了個高級版的陪練給你。”


    拍了拍身邊精致的鐵皮人,陸千軍臉上閃過一抹絲毫不加掩飾的愉悅笑意。


    下一刻,他身形一閃,消失在了石陣裏,而與此同時,身旁的傀儡身體開始逐漸扭動起來,那死板的眼珠裏也隱約間閃過一抹驚人的神光。


    “......”


    陸長歌臉上的表情凝固了。


    “玄甲兵......”


    望了一眼那渾身散發出森冷寒氣的戰偶,陸長歌說話的語氣也帶上了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你指的陪練,就是你自己麽還真是煞費苦心啊,老爹。”


    三境戰陣傀儡,玄甲兵,尤善肉搏。


    他很清楚,尋常的鍛骨境武者,絕不是麵前這戰偶的對手,更何況,這還是由陸千軍親自操縱的玄甲兵。


    “下手不狠一點,怎麽逼得出你的極限呢可別小看了你身體裏的那股力量啊。”


    陸千軍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長,伸手指了指麵前的兒子,緩聲道:“來吧,陪為父我好好玩玩。”


    唰!


    一根精鋼鐵棍憑空浮現在他手中,掂了掂分量,露出一個耐人尋味的微笑,“臭小子,小心了。”


    砰!


    話音還未落,地麵已是倏然坍塌下去,陸千軍腳步一點,步伐輕盈而飄渺,幾乎瞬息便來到了陸長歌麵前,手中的鐵棍彌散著驚人的煞氣,旋即狠狠地朝他肩膀上砸去。


    多大年紀了,還搞偷襲......


    雖然陸長歌對於父親的舉動有些不屑,但也不得不說,偷襲無疑是最快速有效的製勝方法。


    一步慢,步步慢,等他反應到父親的身影消失之後,下一瞬,已是隻能看到猙獰的鐵棍悍然落下。


    真是手下不留情啊......


    瞳孔縮成針尖大小,陸長歌心念電轉之間,隻得微微沉下身子,腰腹猛然繃緊,隨後一拳轟出。


    砰砰!


    兩道沉悶的碰撞聲幾乎同時響起,落下的鐵棍在接觸到拳頭的瞬間扭轉,幾乎是從陸長歌的手背上擦了過去,陸千軍手腕翻轉,以一個極為刁鑽的角度點在了他腰間。


    陸長歌身子扭曲,拳上的力道與鐵棍擦身而過,攻勢幾乎已經完全落空,可他也不去想著強行止住身形,而是順著揮拳的方向再添數分力道,徑直朝父親的臉上轟去。


    “經驗尚可,但還是嫩了點!”


    麵對如此情形,陸千軍卻像是早有預料一般,不慌不忙的撐起左手,一道玄奧的小型法陣瞬間張開,天藍色的華光劇烈閃動,擋住了兒子這全力一拳,由於力道過大的原因,陸長歌的拳頭上甚至濺起了點點血花,顯得有幾分猙獰。


    “那可不一定......老爹,你輸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陸長歌同樣沒有半點受挫的意思,而是有些突兀地朝他笑了笑。


    “什麽!”


    不過刹那之間,陸長歌的左手已經握住了一把大刀,銳利的刀鋒直劈向他的頭顱,來勢之快,連陸千軍也來不及反應,僵在了原地。


    隻不過,即算是他沒能反應過來,這一刀也仍然沒能砍在他身上。


    叮!


    隨著一聲空靈的水滴之聲,一股浩如淵海的力量瞬間蔓延開來,迅速充斥在兩人的周身空間內。


    在這股力量的威勢之下,這一方空間的萬物似乎都凝滯了,如同時間定格一般,自然,陸長歌也包括在其中。


    並非是時間停止,而是在這片領域中的一切事物都遭到了壓製。


    陣法師六境獨有之神異,領域之力。


    “臭小子,不要以為覺醒力量之後就能為所欲為了,你還早的很呢。”


    似是覺得麵上有些掛不住,陸千軍冷哼了一聲,拍掉了兒子手中的大刀,往後退了幾步。


    “老......家......夥......”


    盡管全身上下已經被徹底壓製,可陸長歌似乎也沒有放棄掙紮,而是蠕動著嘴唇,一字一句的說著什麽。


    “逞口舌之快是沒有用的,今天其實隻是想告誡你,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隻有強者才能隨心所欲的活著。”


    “還......玩......賴......的”


    “......”


    陸千軍無言以對。


    實際上,如果換做是平常,陸長歌這麽罵他,早就被他打得不成人形了,可現在自己動用了上境界的力量才鎮壓住他,無疑已經是落了下風,也隻好隨機硬編幾句敷衍過去。


    “好了,磐岩之力的初步覺醒,我算是體會到了。”


    不願意親口承認兒子的水平,陸千軍有些自欺欺人的把這一切都歸結到了覺醒的力量上。


    “我說......老爹......”


    “嗯還不肯服軟麽”


    陸千軍覺得有些不對勁。


    “跟我一個石膚境武者切磋,居然還好意思動用領域!”


    說話的聲音越發變得連貫,隻見陸長歌整條手臂湧現出玄奧的紋路,不過瞬間光芒便強盛到了極點,連周身空間也隨之而泛起了不穩定的波瀾。


    哢嚓!


    虛空之中,一道拇指粗細的裂縫緩緩浮現,隨後開始迅速蔓延,須臾過後,那無形的結界已是多出了無數道細密的裂痕。


    “這是......領域被破開了”


    陸千軍癡癡的看著麵前的景象,似乎已經陷入了呆滯狀態。


    砰!


    不過刹那之間,那滿是裂痕的領域結界轟然破碎,陸長歌一聲爆吼,揮出的拳頭再無任何阻礙,在父親驚愕的目光中,毫不留情的轟了過去。


    砰!!!


    塵埃四散,一道人影瞬間倒飛而出,猛然砸在了石陣之外,隨後便再也沒了動靜。


    “呼......”


    緩緩舒了一口氣,陸長歌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之後,才慢步走上前去,似是想要看看最後的結果。


    然而,當他真正看到了眼前所出現的一幕之後,神情也不由得凝固在了臉上。


    在他視線所及之處,那魁梧的玄甲兵早已四分五裂,胸膛塌陷下去一大塊,地上還散落著無數零星的碎片殘渣,內部隻剩下了一個空殼,裏麵的人影早已不知所蹤。


    “這......!”


    片刻之後,他終於回過神來,有些呆滯的望向了自己那遒勁的手臂。


    “假的吧......”


    不僅增幅了巨大的力量,連耐力和恢複能力都變得如此之恐怖......方才還是血肉模糊的手指,現在也已經恢複如初,不僅如此,據那老家夥之前所說,這貌似還隻是處於初步覺醒的階段。


    ......


    可惜現在這紋路隻生在了右肩上,如果生在......


    那該多好啊。


    陸長歌很快拋開了自己不切實際的幻想。


    ......


    ————


    是夜。


    床前,兩顆夜明珠散發出柔和的光芒,陸千軍默默地蹲在了角落裏,一言不發。


    身旁的蕭青婉則是有些好笑,輕撫過他的後背,柔聲安慰道。


    “多大的人了,怎麽還跟個小孩一樣......”


    ......


    當然,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後,蕭青婉覺得好笑的同時,心中同樣也是充滿了驚訝。


    沒想到的是,兒子的實力居然已經達到了這種地步。


    “我用個三境的玄甲兵,居然沒打過他,連領域都被他給破了......”


    陸千軍的眼神極為空洞,臉上也是失去了神采。


    顯然,占盡各種優勢還沒能打過兒子,這對於一個父親的尊嚴無疑是造成了毀滅性的打擊。


    “什麽”


    蕭青婉愣了一下,詫聲道:“長歌破開了你的領域磐岩之力有這麽恐怖”


    “磐岩之力......”


    似是恍然大悟了一般,陸千軍的眼中恢複了幾分光彩。


    “確實,這種力量實在是過於強大,連我也一時沒料到......”


    “你啊......”


    蕭青婉有些無奈地扶住額頭,長歎了口氣,“超越規則的力量。長歌這孩子,究竟是......唉。”


    “......”


    沉默了片刻,陸千軍的神色似是輕鬆了些許,緩聲開口道:“我不知道臭小子到底是什麽來曆,但恐怕,等他下山之後,整個世界都會為之而改變。”


    “那是當然,他可是我兒子。”


    蕭青婉的臉上閃過幾分得意之色。


    “......”


    理智讓陸千軍沒有選擇出聲。


    “對了,既然長歌的實力已經足夠,那......”


    “不用著急,先等等吧。即便覺醒了力量,那也不算是完整的‘它’啊......”


    緩步走到窗台前,仰望著天空的點點繁星,陸千軍拂動著衣袖,目光很是悠遠,“沒有‘劍’的‘盾’,始終存在著缺陷。”


    “後山劍塚的禁製已經被我解除,希望到了明日,他在裏麵能有所收獲。”


    隻是......


    磐岩之力麽......


    回想起今天切磋時的情形,也不知想到了些什麽,陸千軍的眼神有些閃爍,沒有再開口。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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