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當夕陽西下暮色漸漸籠罩了大西北連綿的群山後,在一條狹長的山溝裏,陡然間亮起一片繁星似的燈火。


    這裏便是c城,大西北最大的煤礦之城。


    c城幾乎可以說沒有白天和夜晚之分,運煤車的轟鳴,火車的呼嘯,礦區二十四小時不滅的燈光,讓整個城市時刻都喧鬧著,像是噓噓嚷嚷的大市場。


    此地原本隻是個偏僻的山溝,但是因為煤聞名四方,c城也是因煤應運而生。這裏所產的煤不僅滿足了本省的工業和居民采暖需求,更是支援了全國十幾個省市。


    王有木是三天前接到的通知,對於他的處理就是留用,最後的去向就是m城的洪溝煤礦,徐秋麗其實不想讓他去的,說煤礦工作危險太大,剛接到通知的時候王有木也很猶豫,可是想著那700塊錢,他覺得自己已經沒得選擇了。


    劉啟山也找過他,告訴他過去好好幹,爭取轉正,還告訴他已經給那邊的人打過招呼了,如果他過了培訓期,表現優異劉啟山想辦法在礦區給他要套房子,然後把妻子也接過去。


    聽到這些其實王有木挺開心的,他聽別人說過,煤礦的工資高,即使是臨時工的工資也比他現在高好幾倍,而且可以有自己的房子,妻子也可以接過來,他就打定主意一定要去好好幹。


    第四月底的一個早晨,天氣還帶著一絲的涼意,在w市礦務局的招待所院子裏,兩輛大卡車已經發動著了,即將遠行去礦區的人,紛紛前來和送行的家人告別。


    前一天的晚上,王有木好不容易說服妻子,不讓徐秋麗來給自己送行,他向徐秋麗保證自己一定好好表現,盡快把妻子接過去。


    汽車在一片告別聲中開出了招待所的院子,王有木他們都坐在第一輛車上,第二輛車裝載著他們的被褥箱子,把整個車廂裝的滿滿的,壘得像小山一樣高。


    車子不一會就開出了w市,王有木雙手扒著車幫,看著這個熟悉和親切的城市,想著自己的妻子,不由得眼裏含滿了淚水,秋麗等我,用不了多久我一定會把你和孩子接到我的身邊!


    車子在中午的時分,終於進入了c城的城區。


    展現在王有木他們麵前的是來往的車輛和忙碌的人群,仿佛是進入了一座大城市。被大半天顛簸弄得東倒西歪躺臥在車廂裏的王有木他們,都紛紛站立起來,欣賞著他們最終的目的地。


    但是車子沒有停下來,他們高興得太早了,他們所要去的洪溝煤礦不是這裏,車子穿過c城繼續先前開著。


    汽車沒過多久就拐進了東麵的一條黝黑深邃的山溝裏,車子在顛簸的山裏上繼續走了半多小時,前麵遠遠的地方又出現了一片建築,整個建築遠遠地看起來非常的有氣勢,顯然是個大地方。


    這讓車廂裏剛才有點死寂的氣氛漸漸好了起來,車子終於在一個小土坪上停了下來,小土坪就在礦部的前麵,礦部是一個兩層的小樓,一條歡迎新工人到礦的標語,掛在礦部正麵的牆壁上,高音喇叭裏一位女播音員正在反複的播送著歡迎詞。


    礦部不遠就是一條寬闊的馬路,一輛輛煤車不停地駛過,整個礦區沒有什麽特別,除了黑色的煤,就是灰色的建築,房屋染著煤灰,樹葉蒙著煤塵,連遠處的一條小河裏的河水也是黑色的。


    礦部招工辦的人,把王有木他們又一個個點名核對人數,清點完後帶著他們去了宿舍。


    說是宿舍其實就是一個一個的大窯洞,用磚砌成的破舊的窯洞,裏麵什麽都沒有,地上鋪著常年積下的厚厚的塵土,牆壁整個都幾乎被熏成了黑色,上麵還有一些不知名的汙物,讓人不堪入目。


    就在他們還沒來得及抱怨的時候,礦上的勞資調配員已經吼叫著讓他們去另一個地方背床板,扛凳子。一空窯洞住十個人,王有木他們剛支好床板,勞資調配員又喊著他們去吃飯。


    在勞資調配員的帶領下,王有木他們默默無語地連成一串來到食堂,一人發了一隻大碗,每人一碗大燴菜,三個饅頭。


    吃完飯以後,王有木他們重新返回了宿舍,開始鋪床,支齊各自的箱子,王有木挑了一個靠窯洞口點的床,和他一起的幾個人不時的抱怨著條件如何如何差,王有木倒不覺得什麽,比這個差得多的,他也是承受過的,在他眼裏這不重要。


    夕陽已經落下,外麵的天色正在漸漸的暗淡下來,王有木在自己的床邊坐了一會,便走出了這鬧哄哄的窯洞,一個人來到外麵。


    他站在院子殘破的磚牆邊,點了一支煙,一口接著一口的抽著,此時天色已經徹底的暗了下來,整個礦區依然喧鬧著,密集而璀璨的燈光撒滿了整個山溝,各種陌生而雜亂的聲響從四麵八方傳來,山溝對麵,是連成了一片黝黑而模糊的山影。


    王有木突然有一種愉快的情緒漫上了心頭,他想,眼下的困難算得了什麽,隻要自己好好幹,工作表現優異,到時候就會有自己的房子,而且說不定能夠轉正,等再把妻子接過來,那麽一切似乎很完美了。


    他轉身進了窯洞,脫了鞋襪,和衣便躺下來睡了。


    第二天早晨起床後,王有木他們吃了早飯,根據煤礦的慣例,要進行身體複查,勞資調配員帶著他們上了一道小坡,穿過鐵道,來到了北麵山腰的礦醫院。


    複查很嚴格,完全按照征兵的規格進行,先目測,然後是看骨縫、硬傷或是否有皮膚病,有兩個人在骨科被耍了下來,又有兩個人在皮膚科被刷了下來,皮膚病絕對不行,因為每天大家都要在水池裏共浴。


    王有木剛剛做完所有檢查,突然聽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誰叫王有木,王有木是那個。”


    王有木看到一個三十多歲的魁梧男人正在叫他,他答道


    “我是王有木。”


    那個那人走過來看了看王有木,然後笑著說


    “你跟我走!有人找你。”


    王有木跟著那個男人出了礦醫院,走下山坡,向著礦部走去,王有木有點納悶,這裏沒有他認識的人啊,是誰找自己呢?


    來到礦部上到了二樓,那個魁梧男人指著一間辦公室說道


    “你進去吧!找你的人就在裏麵。”


    王有木看了看,這間辦公室的門頭上,掛著一塊牌子,牌子上寫著“三工區區長“,他抬手敲了敲門


    “進來,”房間裏傳出了一個粗狂的男聲。


    王有木推門而入,房間挺大,除了辦公桌椅外,還有一個長長的木質沙發,沙發前放著一個不小的茶幾,他右手邊放著幾個鐵皮的文件櫃,整齊的立在那裏,一個男人嘴角掛著微笑正在看著他。


    “你就是王有木?”那個男人問道


    “嗯!我就是王有木。”王有木道


    “我是三工區的區長,我叫李來福,你已經被安排在三工區工作了。”


    “奧!”王有木道,王有木想自己一個剛來的,眼前這個李區長自己也不認識,真不知道要說什麽


    李來福似乎看出了王有木的尷尬,於是笑著說道


    “我找你沒什麽事情,今天礦長找我去,讓我把你要到我的三工區,我就是好奇想見見你,剛來的新人,礦長都記掛上了。”


    王有木聽到這更是不明白了,一個區長知道自己也就罷了,可是礦長都知道,這讓他不免有點惶恐起來。李來福又說道


    “我這人啊,是個直性子,喜歡直話直說,沒有什麽彎彎繞繞,我不管你是誰的關係,到了我這,別給我搞什麽幺蛾子,否則我誰的麵子也不給,你哪來的哪去。”


    看著王有木一言不發的站在那裏,他繼續道


    “礦長把你的情況都給我說了,你好好表現,這兩個月你們沒什麽活幹,就是安全培訓,如果兩個月後考核,你能拿到成績前三名,我就給你打報告申請一套小房子,你可以把你愛人也接來了。”


    聽到這裏王有木一陣狂喜,心裏默默的想著:秋麗你等我,再有三四個月我們一家就可以團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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