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康是在血衣會的停屍房見到的林春。


    揭開屍體上的灰布,躺在木板上的是一具全身皮膚被剝淨,能清晰看清血紅色肌肉、青色血管、淡黃色脂肪的血肉模糊屍體。


    “你說,這是林春?”杜康向身旁的停屍房管事問道。


    “是啊,屍體是在他家發現的,雖然被剝了皮,但身高體型無誤,身體也殘留著修煉換皮法的痕跡,我們的仵作斷定這就是林春。”


    停屍房管事是個頭發灰白,滿臉愁苦的老頭,臉上的深深的皺紋好似能夾死蒼蠅,他原先是牛馬幫的幫眾,一生拚殺落了一身傷病,到老了才領到這一份清閑的差事,在一陣低沉的咳嗽後他才再次開口。


    “除了剝皮,屍體上沒有別的傷口,現在三當家的還沒有回來,我們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林春是三當家的人,因為得了一塊狐皮,需要閉關突破,才告假沒有參加這次的圍剿,沒想到再次相見已經是一具屍體。


    杜康伸出一根手指輕輕觸碰屍體,屍體觸感已經有些發硬,卻是肌肉的表層直接暴露在空氣中被蒸發了水分,整具屍體看起來都比活著的林春小了一圈。


    再看頭部,失去皮膚後嘴上隻能看到咧到嘴角的森白牙齒,鼻子的部位隻剩一個深深的孔洞,沒有眼皮的雙眼讓一雙死灰色的渾濁眼睛直愣愣盯著房梁。


    與預料中一般,麵板並沒有顯示信息,這金手指過於呆板了些,無法顯示死物的信息。


    屍體的眼神讓杜康有些發毛,伸手將半掀的灰布重新蒙在屍體的頭上,轉身向管事再次問道。


    “我記得林教頭說過他自幼父母雙亡,家中還有一妻,多年無子?”杜康突然想起林春曾經說過他的家事。


    “是啊,他家中隻有一個老婆,她的屍體就是老婆發現的。”管事說完就又咳嗽了起來。


    林春是本地人,在本地有房,血衣會分配的屋子他很少會住,大部分時間依然是住在自己的房子裏。


    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杜康將一錢碎銀子塞入管事的手裏,就離開了這個陰冷的房間。


    得知路勝明是高手後他心裏一直都有種不安感,如今林春又死的這麽不明不白,杜康打算先去林春家裏看看。


    如果接下來一段時間真有變故,能掌握更多信息也能更加的主動。


    而且人死債不消,如果林春家中富裕欠他的錢他仍然會要的。當然,如果家無餘財、度日艱難,以杜康這種菩薩心腸也願意接濟一番。


    畢竟,林春是杜康穿越後第一個對他表露善意的人,也是唯一一個勉強稱得上朋友的人。


    ……


    城西,一條幽靜的小巷。


    杜康敲響了一扇有些年頭的木門,咚咚的敲擊聲在小巷內回蕩,許久後才有人聲在門後回應。


    “是誰?”這是一個嘶啞的女聲,疲憊中還帶著一點不易察覺的警惕。


    “血衣會杜康,林教頭是我的朋友,我得知他過世的消息,特來拜祭。”


    “他的屍體不在這裏,你若是血衣會的人可以回血衣會見他一麵。”這就話說得很急促,女人聲音中的警惕似乎更重了。


    杜康取下自己的腰牌從年久失修的木門門縫中塞了進去“我確實是血衣會的教頭,與林大哥相交極好,嫂嫂可聽林大哥說起過我杜康的名字?”


    這次門內沉默了良久,終於在門軸的吱吱聲中,木門開啟了一條小縫。


    門縫內,一隻不安的眼睛看向杜康,見到門口站的是一個麵容俊朗手中未拿兵器的青年,才鬆了口氣。


    “不是已經來過了嗎,又來做什麽?”木門徹底拉開,露出了一個身穿白衣,麵容清麗的婦人,婦人的眼睛還帶著一點紅腫。


    “嫂嫂,如今我們三當家外出未歸,又一時找不到凶手,林大哥之死暫時沒了進展,我與林大哥相交莫逆,就想來看一下現場,看能不能找到些線索。”


    “你進來吧,老林以前說起過你,他要知道你對他的死這麽上心,泉下有知也會是欣慰的。”婦人就將腰牌還給了杜康,又打開了大門將他迎了進去。


    進門就是一個小院,一條小徑將院子一分為二,左邊院子種著一棵梨樹,右邊院子種著一棵棗樹。


    婦人將杜康領進了正房,指著床上一灘還未收拾的血跡道“就是這裏,前天晚上我不過出去做頓飯的工夫,他就死在了這裏,連……連皮都讓人剝了……”


    說到這裏,婦人已經說不出話,捂著鼻子哭了起來。


    來之前,杜康已經在血衣會拿到了這婦人的口供,據她所說,前天晚上隻是做一頓飯的功夫,林春就無聲無息的死在了房裏,身上除了剝皮,沒有別的傷口。


    床上的出血量極多,現在已經凝結成了幹硬的血痂,杜康看了一會沒有頭緒,本地善於剝皮法術的隻有血衣會一家,最有嫌疑的是血衣會內部。


    林春修煉換衣法,身上的皮膚看似是人皮實則是妖皮,修煉換衣法的人拿到人皮後可以直接上手修煉,這更加重了血衣會的嫌疑。


    難怪血衣會對林春之死調查一點都不積極,一定要等老八回來再處理,林春是老八的人,這種內部自查也隻有他回來才能推動。


    杜康又在房間中仔細檢查一番,地上隻有血衣會人來抬屍和勘察留下的腳印,床上沒有多少掙紮的痕跡,門窗也沒有破損,能無聲無息幹淨利落地殺死林春,殺人的是個高手。


    確認沒有多餘的線索,杜康看向一直站在門口未進來的林春老婆,她一身白衣,手拿一隻手帕正捂著嘴巴無聲哭泣,兩行清淚從臉頰滑落。


    要想俏,一身孝,這個婦人本就長得清麗柔弱,此時淚眼朦朧,一身白衣,這未亡人的氣質更是顯得她楚楚可憐。


    杜康聽說過,林春夫妻兩人感情和睦,成親多年無子也相敬如賓,如今丈夫死了,如此表現也是正常。


    取下腰間的褡褳,裏麵有他提前放入的五十兩銀子,杜康將它遞給林氏,口中安慰道“林大哥不會白死的,我們血衣會有債必償。”


    林家的家境杜康也看到了,就是一個普通四合院,正屋,南方,東西廂房四間屋子而已,剛才和林氏問話時還說起,林春死的那晚丟了錢,林氏以後的日子要難熬了。


    能改嫁遇到良人還好,能安度一生,如果再嫁的是圖謀自己這處家宅的爛人,還不如不嫁。


    好在她長的還可以,實在活不下去也能像城西其它的無業女人一樣做暗昌生意,這樣至少能賺些花銷,最重要的是有可能得個孩子為自己養老。


    杜康要債的話自然無法說出口了,將褡褳塞到林氏手中,轉身離開林家。


    “用靈眼觀察過,剛才又碰到了林氏的手,麵板沒有反映,她確實是個普通人。”活在一個危險的世界,再小心謹慎都是沒錯的,一個凡人如果準備妥當也有可能殺死一個修士,想要活的久就不能小看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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